第二十二章
遙遠的大路上,傳來陣陣由小變大的馬蹄聲,露明慌忙地掀起帘子看向窗外,塵土飛揚中似乎有許多兵馬前來。
她面前這名自稱高甲的老人卻並沒有像露明一樣驚慌失措地看向窗外,他鎮定自若地拉上窗帘,用有些悲涼的聲音跟露明說道:“不必擔心,你在我的車上,我便會保你安全。”老人心中有些糾結,但最終還是在心裏默默選擇了一個與他平時的風格大相逕庭的決定——逃跑。
露明收回目光,她看向這位老者的目光與先前有許多不同。眼神中多了許多猜測:莫非他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由或許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逃命的老人?不管答案是怎麼樣,露明心中都突然萌生了一個想法。
她眼神中多了幾分堅定,自信又認真地說道:“甲老,我們下一步的計劃如果是逃跑的話,不如讓我去試一試,既然他們是你的仇人,而您對我又有恩,所以說……”露明還沒說完,她的話便被甲老毫不猶豫地打斷:“不行。”不過一剎那之後,老人的神色卻又有了些猶豫迷惘。露明及其幸運地抓住了老者這轉瞬即逝的情緒,見縫插針地說:“甲老,打不過就跑,這道理我還是懂的。”老者聽了,心頭激起萬丈波瀾,不過面色上還是保持着絕對的平靜,老人深吸一口氣,說:“好,速歸。”露明及其利落地從後門翻下了馬車,對着甲老在馬車裏的身影深鞠一躬,說道:“晚輩定不辜負甲老信任。”說完她便御起輕功,向遠處飛去。
在近期的日子中,露明都在荒原里流浪,直到遇見甲老才尋得了一個比較安穩的歸處,不過她心裏無時不刻想着的,還是常年陪在她身邊的那隻罵罵咧咧的麻雀。魔界的統領大人薜檸一直以高傲冷淡示人,雖然對她好得像親生父母一樣,可終究只是“像”,相比於父母,薜檸少了那份體貼的溫柔;而常常待在北宮外巡邏的魔界將軍總是跟隨在薜檸身邊,他性格僵直的像個木頭,更別提和露明玩了。十二年來,露明身邊也只有那隻麻雀,能和她拌拌嘴、說說話、解解悶。
她在草叢中默默地觀察這那隊人馬的動向,眼前卻仍舊回憶起和那胖鳥相處的時光。它頭頂幾乎被燒禿的羽毛,嘰嘰喳喳的叫嚷,胖乎乎圓滾滾的身子,都令露明感到無比眷戀。不過露明常年跟隨薜檸平定動亂,刀下不知斬了多少頭顱,積了多少亡魂,殺人這種事,第一次慌亂,但到後面就會變得越來越冷血,直至沒有什麼多餘的情感。
薜檸對於她來說,就意味着安全,而孟旭對於她來說,就意味着友誼……很奇怪,這本是復仇的人生,卻依然出現了“友誼”這個溫暖的詞語。
遠處的兵馬越來越近,露明把手伸進袍子中,握住腰刀柄,然後左手照例召喚出了她唯一能夠掌握的法術——魔界之火。她認真地看着那群兵馬。那隊敵人的真面目已經昭然若揭,人數不多,約莫七八十人,不過每人都配備了最頂尖的裝備和戰馬,看起來訓練有素。露明只見過許多心魔發作的人造成的動亂,卻沒見過騎兵,更不知道如何應對,她只得拿出自己所有的防備,開始應戰。
說時遲那時快,兵馬路過露明藏身的草叢時,露明直直地從草里衝出,一把腰刀在前開路,她揮刀斬向馬匹的四肢,剎那間空中劃出了無數道血線,馬匹的慘叫嘶鳴聲響徹雲霄,露明用一把腰刀,硬生生是將這隊兵馬分成兩截。露明所過之處,血流成河,騎兵跌身下馬狼狽不堪。自她衝出草叢起,過了不到一秒,前方馬隊的首領便反應過來了此時局勢,而露明想要爭取的,就只是這不到一秒的時間差。
馬隊首領大喝一聲,急急停住腳步,騎兵見狀急忙抽出長槍,瘋了一樣朝着露明刺去。此時的露明剛好橫在馬隊的中央,她試圖將左手召出的魔界之火逐漸燒得愈來愈烈,可忽然,露明驚奇地發現,人界的天地元氣的確比魔界充沛太多。因為魔界之火是唯一能在魔界運用的法術,而若是將魔界之火放到人界,人界空氣中很充沛的火元素都被魔界之火聚攏到一處,就像小弟遇到大哥,魔界之火就像瞬間燎原一般,在一瞬間擴大了幾十甚至幾百倍。
狂妄的魔界之火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吸食着空氣里的火元素,露明奮力遏制住手中貪婪的火焰,而火焰已經膨脹到了驚人的大小。突然,隊伍後方的騎兵舉着長槍已然來到了露明身前,數十把長槍向上揮舞,準備扎進露明的身體裏,露明此時已然無心管控魔界之火,她匆忙躲閃,卻意外融進了身旁的巨大火團中。
魔界之火夾雜着數以萬計的火元素,把露明吸收到了火團的中間,露明匆忙站起身,看着周圍艷紅跳動着的火焰,此時的她正處在火焰中心。層層火元素將她護在中間,用高溫形成了一道似是堅不可摧的盾牌,長槍接觸到火焰便被熔成了鐵水,滴在地上稀軟一片。
雖說魔界之火散發的溫度奇高無比,但露明待在中間卻沒有什麼悶熱的感覺,她驚奇地看着周圍仍被飛速吸來的火元素,震驚無比,魔界之火的力量竟是如此強橫。
這火團周圍的騎兵、馬匹屍體都已被燒成黑炭一般的顏色,無數剛剛迸出的鮮血便蒸發在了空氣中,給這一條道路都籠上一層伴着血腥的焦糊味。
不過沒過幾秒,露明便反應出來了不對。戰死在魔界之火周圍的騎兵寥寥無幾,龐大的隊伍殘部究竟在哪裏……露明猛然收回魔界之火,握緊腰刀,御起輕功極快地飛向大路上。
那隊騎兵還剩四五十人,他們抓緊了用戰友生命換來的時間,一刻也不耽誤,正在飛快地沖向老者晃晃悠悠的馬車。
他們的目標很明確,既不是索要錢財,也不是害人性命,他們要的,只有一個,那便是馬車裏高甲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