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聽到露明的決定,老者略微有些詫異,他低下頭,捋了捋花白的鬍鬚,說道:“既然如此,老身雖然修為不足,但也懂得些修行的法子,不如教予你試試?”露明聽了,心中欣喜萬分,拱手施禮:“徒兒拜見師父。”老者聽了,身體極難察覺地一怔,然後又是哈哈一笑:“我只不過是教你些我恰好會的法子,可擔不起這一聲師父。”
在晃晃悠悠的馬車中,這條小道上迴響着馬車中的鈴鐺聲,伴隨着馬匹的喘息與車廂里時不時傳出的笑聲,兩人向遠處行去。
在馬車裏,露明時不時向老人好奇地提出些問題:“甲老,敢問您這一行有什麼目的?”老人閉上眼睛,答道:“此行並不一定要有目的。”他略一停頓,沒等露明再問,便搶先說道:“想來你後面又要問許多,不如我現在便與你一口氣說了。”露明心中有些震驚,又感激老者解惑之恩,便又一次施禮,說:“多謝甲老。”
老者開口,以一種些許隨意的語氣開始敘述:“我是一個窮苦人家的孩子,一生都嚮往修行,可惜鄉間農活太忙,家人又百般阻撓,我只得把這個夢想放下了數十年。後面我長大成家,每每看到修行者出手,那份霸氣震撼,真是令我心生嚮往,於是那份嚮往又被我拾起,我又一次開始試圖修行。不過我過了年輕時那個絕佳的年紀,反應漸漸變得遲鈍,對空氣中靈力的感受也不再那麼敏感,甚至可以說,我已經完全不適合修行靈力了。又過了許多年,我的妻子去了,兒子也有了兒子、有了自己的家庭,而我就像是一個被世間拋棄的人。正當我以為自己要孤獨終老的時候,一個想法又一次冒了出來,儘管我無法修行了,但這並不妨礙我懂得相關的道理,畢竟看着自己教出來的人步入修行,最後成為靈師,到也是一個不錯的歸宿。於是我帶着前面那個跟隨了我一輩子的老傢伙,還有這個馬車和些許銀子,踏上了這條不歸路。或許我哪天就死在路上了,也算死得其所,畢竟拘束了一輩子,隨遇而安也是極好的。”
老者說完這一大長串話,車廂里沉寂了許久,只剩幾個鈴鐺在晃蕩的馬車裏叮鈴鈴地響,露明望着面前這位老者,心中五味雜陳,回想剛剛那段話她像是走過了一個人物的生命歷程,這中間也不知有多少磨難被老者輕描淡寫地隱去,原來這世間與上一世一樣,每段人生都是一場不易的路程。
露明再次說話,喉嚨處竟是有些酸澀,仔細算來她來到這馬車上的時間也不過幾小時,但對面前老人的敬佩確實又多了許多。她又開口說:“原來您有這樣一段不易的故事,着實令晚輩佩服。”老人閉着的眼睛仍然未睜,只是淡淡地說:“有什麼問題便儘管問吧,我知無不言。”露明又一次施禮,問:“晚輩自小在鄉間長大,不知人間當今是什麼局勢?”
老者把放在兩人中間的茶几上的涼茶抿了抿,開始解答,但這次的語氣卻是慢了許多:“當今人界有三個政權,一個是北方蒙古,一個是長江流域的豫國,還有一個是南方的越國。”露明聽到這裏,便心頭一凜,這個世界果真與上一世的古代不完全相同,不僅說話方式不一樣,就連長江這個稱呼也已經出現,不知後面又會有多少意外的發現。
閉着眼的老者絲毫沒有發現露明深情的變化,繼續講道:“十二年前發生了一場大戰,想來應該就是你出生的時候,你沒聽說過也很正常。那時蒙古與越國暫時聯盟,南北夾擊中間的豫國,豫國奮起反擊,率精兵突出重圍強行逆轉了戰局,當年所有人都以為豫國必將亡國,可是豫國偏偏就留了下來。那一戰極為慘烈,數百萬戰士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只能就地埋骨,無數妻兒在家中痛哭流涕,一派悲壯景象。不只是豫國,蒙古和越國也因為此戰元氣大傷,近些年一直沒有再生事端。只不過越國近期國力大增,這天下也不知能太平多久。”
聽着這一段歷史,露明突然想起自己很多年前在黑色小屋裏讀取到的記憶,那段畫面仍然深深地刻在她的腦海里,一個失去愛女的將軍和一個身穿黃袍的皇帝,而她要復仇之人是站在旁邊靜靜聆聽的那個人,或許那人是個小太監,又或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想到這裏露明又一次心生疑惑,當時系統是以自己實力不足看了記憶也沒用而暫時結束了看記憶的這個權力,但現在她雖然說不會靈力,但是武力已經是深境中期水平,想來也不算太弱,那為何記憶仍然沒有開放……
於是她又一次對老者問道:“甲老,近幾年人界可有什麼大事發生?”老者想了想,說:“五年之前,豫國老皇帝駕崩,新皇子上任,年號萬世。其他的我也不怎麼知道了,畢竟我已經在這鄉間遊歷了十多年之久,天下大事也不在我的關心範疇里。”
忽然,甲老身體略微一僵,突然對露明說道:“我這一生雖然說起來平淡,可是再平淡,也免不了結識些許仇人或是恩人,我待在馬車上的這幾年,或多或少也會遇到些仇人追殺,我也只能帶着老馬快速逃跑,你若是恰好遇到了,不要驚慌,也不要大喊大叫,安靜地坐在馬車上就好,我無法修行,自然也打不過他們,所以說這十幾年的路程多是半走半逃亡這麼過來的。但路上也或許會遇上個現在發達的恩人,有的還會讓我們他們的在家裏借住幾晚,或是用車隊護送。這些皆有可能遇到,總之你不管遇到什麼事,都靜觀其變就好,就當是為這乏味的旅途增加些樂趣。”
露明聽了,心裏暗暗想,畢竟老人家一輩子的故事肯定很長,一兩句話定然是無法說完,中間不知隱去了多少波濤洶湧。既然老者都說了是私人恩仇,露明也不好多問,只能低頭應是。老人又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轉身撩開黃色帘子,說:“露明,若是無聊,也可以看看這鄉野間的風景,後面你若是進了城,也就不一定能見到了。”露明看着窗外紅葉飄落,秋色盎然,也學着老者的樣子拉開帘子,靜靜欣賞。
現在他們已然駛出了露明剛剛到人界的那片田野,似乎來到了另一片荒郊野外,不過又是別樣的景色,露明對於人界的好奇許多,於是趁着老人看起來不乏,於是繼續問:“甲老,請問現在我們在哪個國里?”老人默念了一小會兒,說:“應當是在豫國境內。”露明繼續問道:“那離豫國的都城有多遠?”老人說:“大約是有七八天才能到。你不會要去京都吧?”露明說:“正是,不知甲老可否方便送我一程?”老人說:“念在咱倆有緣,自然是方便的。只不過你去那京都,有何抱負?”露明說:“甲老,京都的皇宮難進嗎?”老人聞言,自然是有些訝異,說:“露明,那可是皇宮!”露明聽了,自然明白難以進去,不過不去試試,看看那宮中的陳設是不是與記憶中的一樣,肯定不會甘心。她默默下定決心,哪怕是十重煉獄,只要在記憶里出現了,就絕對要進去看看。
她低聲對老者道謝,也沒有追問該如何進皇宮,畢竟她想起來,在上一世有句話: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說不定有什麼契機,她就能夠進去了。
可是那個人身在皇宮,若是要在皇宮裏殺人,定然不易,她自己一定要練好修為,不光是武力,靈力也要多加練習,這樣報仇成功的機會似乎還會大一些。
轉頭望向窗外,他們一行人正在走向更加寬敞的大路,可是在馬車的後方,她隱隱看到有銀光閃閃,似乎還有灰塵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