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決戰之三

199:決戰之三

“所以,你恨我們家的人。”宮野明美說。

因為宮野夫婦開發出的一代A葯,直接造就了苦艾酒這個當代的八百比丘尼。

不老不死未必是永恆的祝福,也可能是永恆的詛咒。

這種恨意很公道,明美這麼想。

但苦艾酒看了她一眼,卻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

“你就算了吧,你大概是姓宮野的裏面最無害的一個。”

“至於你那個妹妹……”

苦艾酒斜眼瞟着神情有點緊張的明美,笑了一聲。

“看在她想辦法彌補的分上……”

“對,我不再恨她了。”

“我和你們宮野家的恩怨,就到此為止。”

明美的目光亮晶晶的,真誠地鞠了一躬。

遠山夜一則好奇地問道:“那麼二代葯究竟是什麼情況?”

在小哀初次拿到的電子版記錄中,二代葯的作用語焉不詳。

而且在它被研發出來不久,宮野夫婦的實驗室便失火了,他們兩人和不少研究人員都喪生火場。

而小哀正在努力研究着二代葯的解藥。

這一切線索都指向某一個相當詭異的推測。

看出了他想法的苦艾酒,帶着些輕蔑與幸災樂禍,迤迤然點了頭。

“你猜的沒錯,warrior,有人服用過二代葯。”

“那就是烏丸蓮耶本人。”

“……”

聽着苦艾酒的講述,遠山夜一和明美同時瞪大了眼睛。

而且,也多少明白了為什麼由烏丸蓮耶這個富可敵國、又野心十足的大boss手創的酒廠,現在變成這個鬼樣子。

甚至差點讓朗姆取而代之,搶到酒廠的控制權。

“那老傢伙對朗姆是有察覺的,”苦艾酒毫不客氣地稱呼着自家親祖父,“所以他根本不在朗姆面前露面。”

“他的情況,也只有我和琴酒才知情……現在只有我了。”

“所以……”遠山夜一說。

“所以,你們真的忍心,讓我去誘捕我自己的親爺爺?”苦艾酒搶了個先,裝模作樣地說道。

朗姆的被捕,令公安、警察和FBI接下來的一連串行動都如摧枯拉朽一般。

那個曾經氣焰熏天的黑暗組織,彷彿被拉到太陽下的冰雕,正在迅速地融化着。

其他國家打入酒廠的卧底們迎來了期待已久的大清算,前所未有地活躍着。

只不過霓虹公安仍然遙遙領先,遙、遙、領、先。

如今也只剩下了最後一擊。

身為參與這次行動的,罕見的民間人士,遠山夜一鄭重地看着苦艾酒。

“應該結束了。”

“你的爺爺,他已經害了很多人,包括你。”

“你可能不恨他……”

苦艾酒驀地打斷了他的話。

“誰說我不恨他!我恨他!”

這句話可是分外的真情實感。

但遠山夜一沒有因此停頓。

“……他必須被阻止。”

“你應該了解,長生,是人類的一種禁忌。”

“因為它改變了我們以往很多重要的常識,甚至會顛覆我們的世界。”

據抓了很多政界人士的安室透說,那些人無不是受到了酒廠“長生不老葯研究”的誘惑,甘願上了這條賊船。

他們已經是這個社會頂級的特權階層,而他們還想一直待在這個位置上,永遠享受最優渥的社會資源供養。

“底層民眾將再沒有出頭之日,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只能以辛勤的勞作養活那些永生的蛀蟲。”

“而他們並不會滿足,只會加倍貪婪地掠奪,吸血……”

遠山夜一稍作停頓,似乎留給苦艾酒想像的時間。

“我猜想,烏丸蓮耶是打算以此控制整個霓虹,或者,控制全世界吧?”

“他不是以財富,而是以永遠享受財富與權力為誘餌,釣上那些無厭的剝削者,並成為他們的幕後黑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但那樣的秩序,真的能永久存在嗎?”

霓虹本來就是階級相對固化的社會,如果上層階級再變成一幫長生不老的吸血鬼,民眾勢必會遭到更加露骨和殘酷的壓榨。

渴望長生不老的那些傢伙,可不是想為人民服務啊。

誰又能剋制住自己的貪婪呢?

放縱貪婪的社會,最終只會走向滅亡。

人,也是如此。

面對長生的誘惑,釋放出內心貪婪的烏丸蓮耶,現在不就要完蛋了么!

“去阻止他吧。”遠山夜一看着苦艾酒,最後說,“讓他得到個終結。”

……

誠如苦艾酒所說,能得到烏丸蓮耶許可,面對面見到他的人,10年以來,就只有她和琴酒而已。

但她還是很花了一段時間,才收到了烏丸蓮耶回復的消息。

看來烏丸蓮耶沒有懷疑她。

這一方面可能是因為二人之間的血緣關係,但更重要的是,酒廠基本也沒有分散在外,可以提供情報的人員了。

接到苦艾酒的消息,發現至少孫女還活着,烏丸蓮耶說不定還挺慶幸。

為了穩住烏丸蓮耶,在給波本,不是,安室透,不是……公安警察降谷零發去烏丸蓮耶所在地的定位后,苦艾酒先行一步,去見自己的祖父。

烏丸蓮耶現在潛藏的地方,是個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的地方。

也是很多人都相當熟悉的地方。

鳥取縣深山中的黃昏之館。

那正是當年烏丸家族的產業,也是烏丸蓮耶的貪婪之念開始之地。

苦艾酒把自己上次行動搞出來的傷又重新裝扮了一下,看起來略有狼狽,但不影響總體形象。

然後驅車進山,來到黃昏之館。

大群大群的烏鴉停踞在別墅高聳的屋頂上,見到她時,鮮紅的眼睛齊齊轉了過來,併發出一片沙啞嘈雜的叫聲。

在黃昏之館背後血色夕陽的映襯下,那叫聲聽起來分外悲涼。

苦艾酒上前推門,但大門沒有碰觸到她的手就緩緩打開了。

門內是個身材頗高的黑色人影,一望而知不是烏丸蓮耶。

“我是……”

苦艾酒正要自我介紹,那個人影又讓開了,等她閃身進來才重新關上大門。

“跟我來。”

是個低沉的男人的嗓音,跟外面的烏鴉一樣粗糙沙啞,但也帶着幾分莫名的熟悉。

苦艾酒在後面跟着他,打量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忽然之間“啊”的叫出聲來。

“你、你是……”

因為眼前人的古怪形貌,她忍不住想笑,卻又被死者復生驚得渾身冷汗。

男人背對着她停下腳步,轉過半張臉。

那的確是琴酒稜角分明的側臉,琴酒閃着寒光的眼瞳,和琴酒冰冷陰沉的嗓音。

“是我。”琴酒說。

“我從陰間爬出來了。”

……

苦艾酒沒能第一時間認出琴酒是有理由的。

眼前這個男人,沒有穿黑風衣,也沒戴帽子,髮型與其說是寸頭,不如說是將頭髮剃掉以後,剛剛長出來的發茬。

銀色的、短短的發茬緊貼着頭皮,讓他看起來像個蒼老的和尚。

哪還有昔日一絲一毫的瀟洒和飄逸。

苦艾酒做夢也想不到,琴酒會如此不顧形象地出現在人前。

看他自己的表情卻並不在意,像是真的看破了紅塵。

“跟我來。”他又說了一遍,“我帶你去見那位大人。”

他還是按照舊日的習慣,對烏丸蓮耶如此稱呼。

但他在上樓的時候,一瘸一拐的步伐實在令苦艾酒有點看不下去。

“你的腿……”

“是赤井秀一的子彈。”琴酒用那條好腿在樓梯上站直了,哪怕這樣,他都沒有去扶旁邊的扶手。

而是把手放在了肋骨間。

“這裏,也有一顆。”

苦艾酒知道他比往日要沙啞得多的聲音是怎麼回事了。

不過他還真是命大,肺部和小腿上都中了槍,據說當時從懸崖上掉到海里,竟然逃脫了自衛隊的搜捕。

琴酒也轉頭瞥了一眼。

“你好像比較幸運。”

“是啊!”苦艾酒趁勢捂住纏着繃帶的手臂,露出苦笑,“看起來上天給了我們一個機會。”

“機會……啊……”琴酒喃喃地重複一遍,然後重新走起來,一直走到了樓上的起居廳門前。

門開了。

苦艾酒小心地走進去,發現已經燃起燈火的廳內,一個人影正站在那裏。

一個略顯矮小的,瘦削的人影。

轉過頭時,能看到他的面容帶着明顯的西方人種的特徵。

眉骨和鼻樑高聳,鼻尖長且尖,眼窩深陷,五官輪廓鮮明,皮膚則帶着點病態的白。

看起來是個最多十八九歲的少年,只有眉宇間的陰沉超越了外表的年齡。

“克麗絲,”他看着苦艾酒,以一種尖利的嗓音說,“你回來了。”

“看樣子你和Gin一樣,是上天最後的寵兒。”

“也是我的。”

苦艾酒不得不面對着他低下頭,像是鞠躬,又像是掩飾住目光里的情緒。

“是的,爺爺。”

……

10年前,宮野厚司和艾蓮娜夫婦在一代APTX4869的基礎上,製作出了第二代藥物。

可以讓人在恢復青春態的同時,免去一代葯那種強烈的副作用。

烏丸蓮耶其時馬上就要達到130歲,離人類長壽的健力士世界紀錄也不差多少了。

所以這次他沒有等別人試藥,在動物實驗確定功效之後就自己服用了。

於是成功地返老……還童。

A葯可以使人恢復到7至8歲的幼年態的功效,就是在那一代確定下來的。

但比起服用三代葯的工藤新一來,烏丸蓮耶其實要不幸得多。

三代A葯雖然毒性大,服藥者九死一生,但像工藤新一這種位面之子不但倖存下來,大腦並沒有受到返老還童的影響。

就是所謂的“身體雖然變小了,頭腦還是一樣好”。

他的記憶力,認知能力,情感與表達能力等等,並沒有退化到幼年,而是保持在原來的水準上。

而二代葯最為失敗的一點,就是對大腦的逆向作用。

烏丸蓮耶不光身體變小了,頭腦也變成了7歲孩子的頭腦。

他的記憶仍然在,一輩子所學的知識與積累的經驗也在,但以他未發育成熟的大腦,幾乎完全不能理解那些東西。

身為一年級的小學生,他認識微積分符號,甚至可以寫出高等數學公式。

但他一道微積分的題也做不出來。

腦子裏裝着連自己也不懂的東西,這種痛苦與糾結,若非當事人,是無法體會的。

更糟糕的是他的性情。

烏丸蓮耶130年來的人情世故,權謀殺伐,對一個孩子來說毫無意義。

他沒有變得更為善良,而是變得更為暴戾。

他不懂得權衡利弊,審時度勢,靜觀其變,放長線釣大魚。

而是只憑一時好惡,就作出最為極端的決定。

他就是在這種混亂而危險的狀態下,勉強搞清自己算是失敗了。

當即下令除掉宮野夫婦。

而在那之後,他又馬上後悔了,因為沒有人再去研究二代葯的解藥。

也沒人研究可以成功的藥物了。

烏丸蓮耶歇斯底里地在房間裏叫罵著,險些就下令殺掉所有組織成員,創造一場比30年前更為駭人的慘案。

當時在他身邊的苦艾酒和琴酒意識到了不對,強行阻止了他。

在發現他不能做出理性的決策后,索性把他帶離了常駐的組織總部,安置到偏僻的地方去。

反正組織的boss向來神秘,不在人前露面也沒有引起懷疑。

而遇到組織的發展或者行動,就只能由苦艾酒和琴酒跟朗姆商量作出,再象徵性地彙報給boss。

既要哄boss,又要瞞朗姆,還要繼續建設組織,招攬新的研究人員來補鍋。

當年的苦艾酒和琴酒過得真是一把辛酸淚。

唯一的指望,也只有當時已經在米國讀了4年書,快要被康奈爾大學破格錄取的魔葯小天才宮野志保……雪莉了。

幸好,過了幾年,在烏丸蓮耶重新迎來12歲的時候,看起來有了些轉機。

烏丸蓮耶本來也是早熟的人,再加上已經活了一生的知識與經驗,讓他迅速地度過了懵懂的童年期。

12歲的他,已經能比20歲的人更為老成地處理事務了。

當然,也只能跟20歲的比。

青春期的喜怒無常讓他反感起一直在身邊指手劃腳的苦艾酒和琴酒,索性把他們一起發配去了米國。

米國的土壤倒是很適合這種組織的生長,酒廠的海外勢力在那時迅速地壯大起來。

而烏丸蓮耶則在本土和自己當初親選的二把手朗姆鬥智斗勇,防範着被他完全架空。

烏丸蓮耶知道,組織成員們是無法接受一個12歲的boss的,自己短時間內還是不能露面。

只能等。

等着雪莉學成歸國,研究出真正的長生不老葯。

等自己以全盛的姿態出現,一舉拿下心懷鬼胎的朗姆,和組織中的一干卧底。

等……長大……

不過,現在好像……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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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名偵探的我選擇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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