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修)
杭氏得了回報一直提着的心總算放了下來,這一放鬆就覺得有點眼暈,又要照顧自己的女兒,暫時也就忘了再把張綉提到自己身邊的事兒,倒是自己珍藏的她自己都捨不得用的人蔘靈芝燕窩之類的給送了不少。
杭氏不提於姨娘自然也不會提,她兒子還沒大好呢,就算夫人對張綉一直不錯,沒在身邊照顧於姨娘哪裏會放心。
也許是小孩子之前養的太好太健康,也許是換了靈魂之後強大的靈魂彌補了身體的不足,總之,退燒之後張繡的身體很快便康復了。
在床上躺到第三天,張綉也不復之前軟手軟腳張個嘴都費勁兒的植物人狀態,已經能爬起來了。
張綉這個人很會看眼色,也知道進退,既然自己現在是這個張家的庶子,病好之後理所當然應該去給父親和嫡母請安,再說根據記憶里,張綉雖然才五歲,卻已經開始啟蒙了,是他爹張謙親自教導的。
小張綉聰明伶俐,雖算不上過目不忘,卻也一點就通,才五歲的孩子,《百家姓》《三字經》《千字文》《聲律啟蒙》已經都會背了,《論語》也讀了半本,而且基本都能粗通其意。
最讓張綉感到驚異的是,明明不是辮子頭,這個世界上已經有了《聲律啟蒙》。
就算張綉是個理科生,但對讀起來朗朗上口好像順口溜的《聲律啟蒙》年少的時候也曾經因為好奇背過,更知道這玩意兒最早是出現在明末清初的時候。
因為怕引來別人的懷疑,張綉也沒敢打聽現在所處的朝代,唯一確定的就是,現在不是清朝,至於是清之前的哪個朝代,卻沒搞清楚,一般也沒人會討論這個,他也無從得知。
原來的小張綉很有些靈氣,這也是張謙很喜歡這個兒子的原因,雖然才五歲,做出來的詩卻也有了那麼點意思,張綉記憶里就有兩首不錯,一個是小張綉跟着張謙外出時,看到災民有感而發做的。
全詩沒幾個字,也沒遵守什麼韻律平仄,卻很生動的刻畫了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場景:
天蒼茫,草青黃,小兒忍離別,爹娘哭斷腸。
還有一個是吃螃蟹的時候即興發揮的:
八腳橫行忙,雙刀舞胸前,生來不服氣,紅袍穿桌上。
以張繡的水平來看,琅琅上口跟順口溜似的,作為一個五歲的孩子來說挺不錯了,但是讓他現在作詩,他會告訴你他可以幫你拆分成o1o1o1。
張謙這天正好休沐,請求外放的摺子已經上了,各處的關係已經打點妥當,就看能不能某個好點的缺了,現在兒子好了,老子也有心情考慮自己的前程了。
張綉到書房的時候就站在書房不動了,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麼給張謙行禮請安,是磕頭還是作揖還是拱手?小張綉之前因為年紀小,張謙也只是開始給他啟蒙並沒有教導太多禮儀,他知道的就是磕頭磕頭再磕頭,可是這平時請安該怎麼辦?難道也磕頭?不會吧?不要吧?千萬別啊~
張謙在屋裏就看到自家小子過來了,結果等了半晌人都沒進來,從窗戶一看,張綉一張小胖臉糾結成了一團,張謙暗自好笑,難道這小子終於知道害怕了不敢來?
誰知道他又等了會兒,這小子居然還不進來,再看看,小胖孩兒正蹲地上數螞蟻呢,張謙頓時有種說不出的憋悶(其實是鬱悶),一把推開窗戶就沖外面的小胖孩兒喊道:
“還不進來等我拉你呢.”
張綉鬱悶,他還沒想要要怎麼行禮呢,請安不都要行禮的咩?算了算了,磕頭是最保險的。
磨磨蹭蹭終於進了書房,連周圍都來不及看倒頭就拜:“兒子張綉給父親請安~”
還沒來得及磕下去就被張謙拉了起來,張謙拉過兒子到桌前坐下,仔細打量了一下,小孩兒比沒病前受了一圈,以前小臉胖的眼睛只剩下條縫兒,現在居然能看出眼睛了,這場生死大劫,這孩子是遭了多少罪喲。
這是他第一個孩子,可能將來也就這麼一個兒子了,他把所有期望都寄托在張綉身上,張綉這一病真的把他嚇壞了。
他與杭氏少年夫妻感情甚篤,當初納妾還曾反對過,如今張綉生病他卻是難得的對髮妻發了大火兒。
此時看張綉大病初癒,臉色還有點不健康的潮紅,很是心疼:
“行了行了,你病剛好,可有去給你母親請安?”
“兒子打算給父親請完安就去給母親請安呢,多虧母親送給兒子的那些補品,要不兒子不會好的那麼快。”最主要的是那支人蔘,雖沒有百年那麼誇張,卻也有四五十個年頭了,品相完好,顯然保存的人很用心。
兒子這般懂事張謙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一向是嚴父,對張繡的教導都很嚴格,現在拉着不讓他行禮已經是慈和的極限了:
“過去的事就算了,你以後也小心點,你妹妹那麼小懂什麼,別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再像這次這樣出事,看誰還救你。”
張謙自己也對張綉這次落水很懷疑,但他家裏一向妻賢妾和子孝,別的人家裏會有的什麼栽贓陷害在他加完全沒有,就這麼一個兒子,寶貝都來不及呢,哪裏捨得他受半點傷。
但此時蹊蹺歸蹊蹺,張謙卻毫無頭緒,只盼着皇帝仁慈,能把他放到富饒一點的地方,讓他能遠離京城,至少一家子安靜的過幾年,至少能等到張綉長大一點。
張綉笑道:“本就是兒子貪玩,以後不會了,兒子還等父親教導兒子讀書呢。”
一說讀書張謙就想考考他,不過想到張綉病剛好,畢竟是五歲的小孩子,要是逼得太緊適得其反就不妙了,想了想只得罷手,先放他玩幾天吧:
“行了,別在我這裏杵着了,去給你母親請安吧,你這幾天可把她給嚇着了。”
“兒子省的,這就去,父親也注意休息,那個誰不是說過,勞逸結合方是勤學之道。”
張謙笑罵:“趕緊滾你的吧,還那個誰,那個誰不是姓張名綉吧?”
張綉沒接茬,吐了吐舌頭一溜煙的跑了。
對這個第一次真正見面的父親,張綉還是滿意的,雖然對兒子是有點嚴厲,也不過是現在教子的通病,但至少人不古板,沒讓他剛病好就開始念書。
要是他爹是個像賈政那樣的迂腐學究……張綉打了個冷戰,彷彿看到自己被扒了褲子按在長條凳上挨打,哎呀媽呀,太恐怖了。
杭氏的院子穿過一道夾道就是,張綉到的時候紅桃正在院子裏繡花,看到他進來先是輕哼了一聲才提高聲音喊道:“夫人,少爺來了。”
杭氏正在屋裏照看女兒,小姑娘剛才又哭了一回,紅杏正在幫她,杭氏倒是知道張綉今天會來,張家也就這麼點大,有個風吹草動的很快所有人都會知道,奈何小姑娘不挑時間。
張綉掀開帘子就進去了:“母親不忙,兒子來給母親請安。”
說著就磕了個頭,這頭張綉磕的真心實意。
杭氏對小張綉還是很愛護的,但再關心也難免有疏忽的時候,這一個疏忽張綉就換了個人做,且之後杭氏送了他許多補品,雖說平時做飯也很照顧他了,到底還是補品養人,即便是內里換個了人,這對嫡母的感激敬愛之情卻沒有稍減。
杭氏見他如此眉頭稍展:“你這孩子,來母親這裏還磕什麼頭。”
張綉站起來肅着小胖臉蹦出一句:“禮不可廢。”
杭氏頓時笑了起來:”喲,綉哥兒這都成了文化人兒了,可是給咱們長見識了。“
紅桃在張綉之後跟了過來,聞言笑道:”可不是?少爺這一病倒跟換了個人似的,看着就長大了不少呢。“
一句話讓杭氏眉毛微皺了一下,眼中厲光衣衫,不過很快便又恢復了寬和的笑容:”你這蹄子就會賣乖。綉哥兒來看看妹妹,看你一來你妹妹就不哭了,喲喲,這都笑起來了。“
紅桃微微瑟縮了一下,然後又退了出去,手裏還拿着她那塊兒沒綉完的帕子。
這兩個人的短暫交鋒沒逃過張繡的眼,張綉心裏嗤笑,看來這個紅桃也沒翠兒說的那麼受寵嘛,這麼囂張,就不知道有什麼依仗,看這景況就連當家主母都要讓她一分。
不過這跟他沒關係,他現在的全部精神都被那個小娃娃吸引了去。
張綉湊上前去,周歲一歲多虛歲三歲的女娃娃,沒有這個年齡段的小孩子該有的壯實,雖不是皮包骨卻也瘦的很,小臉憋得通紅,想來是剛才哭過,見着他就咯咯的笑,邊笑還邊打嗝,小手伸出來要抱抱。
張綉一直就喜歡小孩子,看到小娃娃這可愛可憐的樣子就心痒痒,他撲閃着杏核大眼衝著杭氏使勁兒賣萌:”母親,我可以抱妹妹嗎?“
杭氏笑:”你才剛好,手上沒力氣,還是這樣吧,她剛安生了點,一換地兒又該哭了,我可不想再哄她了。“
”妹妹還小嘛。“張綉稀罕的不行,捏着小娃娃的小手跟她握手。
”等妹妹再大一點兒我教她念書。“
”行行,綉哥兒書念得好,肯定也教的好。“
張綉不好意思的嘿嘿笑。
然後倆人就大夫怎麼說啊還要不要吃藥啊飯吃的香不香啊先別急着念書先養好身子啊之類的家長里短說了好一會兒,張綉從沒有過這種經歷,尤其是跟杭氏,雖然杭氏作為主母算是不錯了,至少沒有像那些宅斗小說里寫的那樣迫害庶子,他還是輕鬆不起來。
好不容易退出來的時候已經一腦門子汗,張綉歡快的奔到跨院裏,於姨娘先給他擦了擦汗,然後讓他去歇着,自己給他裁剪衣服。
也許親生母子就是不一樣,跟於姨娘在一起的時候張綉輕鬆自在多了,世上果然還是親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