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野人

二 野人

張寅鑽出水面時,還沒發現岸上正有五雙眼睛盯着自己,他雙手捧着一捆草繩織成的簡陋漁網,裏面包著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尾巴掌大青鱗白魚,奮力往岸邊游去。

在淺水溪流里徒手抓魚很正常,而在這種大河中靠着粗製濫造的巴掌大漁網,能夠抓到一條魚真的算是一種奇迹了,只是他也沒時間慶幸。

三天沒吃到什麼東西的身體乏力的厲害,只覺得水面下好像有無數只手正試圖拉扯住自己,拖進無底深淵。

他不是什麼水性無敵的浪里白條,若不是餓的慘了,也不會冒險下河抓魚來吃。

無力感越來越強,好像身體也正在走向崩潰邊緣,來不及產生什麼悔恨情緒,只努力的對抗着湍急的河水,壓榨着所剩不多的體力,期望能脫離水面拿手裏的魚填充一下緊貼在一起的腸胃。

好不容易來到岸邊淺水區,把魚連帶亂成一團的草繩漁網扔上岸,拖着疲憊身軀爬到岸上,無力癱軟在草皮泥土上,慶幸沒有被暗流捲走葬身魚腹。

正當張寅緩過口氣,準備爬起來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喊叫:

“庫對啥韌!”

他茫然扭頭,看到四五個披頭散髮身着獸皮同時手持棍棒的人正圍上來,頓時嚇得一個激靈,根本沒有遇到人類的驚喜,反而是在驚懼的作用下又有了幾分力氣本能爬起來就要逃跑!

鬼知道這些野人會不會是食人族!殷商的時候還人殉呢!現代社會的遊獵部落也還有吃人傳統,誰知道這個異世界的原始社會,野人們的食譜里是不是有同族!

至於才來到這個世界三天怎麼知道這不是地球的原始部落時代?

看看晚上天空高掛的白色破碎月亮就知道了!

這要麼是人類毀滅只剩原始人的久遠未來,要麼就是一個完全未知的異世界,總之不可能是華夏五千年之前的炎黃時期或者更早的時代。

只是張寅逃跑心切,現實卻不允許。

沾了水的泥土和腳掌之間摩擦力劇烈減少,只一用力,他立刻失去重心狠狠摔了個狗吃屎,面部重重砸在河邊地面上,腦子裏瞬間一片懵,七葷八素不知身在何處。

面對因驚慌失措摔倒在地上的張寅幾個野人互相對視一眼,都有些不明所以。

她們想不明白這野男人為何表現的如此驚恐,當然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人很...

就如魚的小女兒魚乾所說的那樣,這個野人很奇怪,一身雪白的皮肉令人聯想到夜裏懸於空中的殘月,頭髮也很短,兩腿之間還套着短小而且貼身的很薄的“獸皮”遮擋羞處。

魚上前兩步,走近了一些仔細再看,發現那不像是獸皮,很平整光滑的東西,從未見過。

“他好像昏過去了!”

魚乾有着年輕時特有的活潑好動與好奇心,先母親一步動起手來,她先是把失去了動靜的張寅翻過身來,隨後擺弄了幾下沾滿污泥和鼻血的狼狽腦袋,揪了揪頭髮:

“頭髮怎麼這麼短?皮怎麼這麼白?就像蛋一樣!”

包括知識最豐富的首領魚在內,大家對於這頭只有寸許長的頭髮都是迷惑不解,對她們來說不存在理髮剪髮之類的概念,而這一頭整齊的板寸實在是超出了理解範圍。

魚乾所說的蛋,指的是經常會吃的鳥蛋,煮熟剝殼之後的蛋很白,所以在形容類比時不自覺便用上了。

不過這顯然是誇張的說法。

人的皮膚想要跟剝殼蛋差不多白,至少也要有化妝術甚至是美顏鏡頭加持才能做到,包括魚最開始聯想到天上那輪月亮來比較,都只是代表着她們見到稀奇未有事物時本能的誇張反應。

部落族人們平常風吹日晒,捕獵採集,黃色皮膚髮黑粗糙。

而張寅作為現代社會的家裏蹲,足不出戶長久不接觸陽光的生活作息使得整個人白白胖胖,這在她們的眼中自然是格外的與眾不同。

久住洞中的族人確實會比在外捕獵採集的族人們皮膚白一些,魚目光轉向倒地野人旁邊那條還在不住跳動的青鱗魚兒,裹纏在魚身上的那些東西在她眼中一樣奇特。

是繩,可跟她們部落用獵物堅韌細長毛髮編製的繩不同,她看不出那是用什麼材料做的。

見女兒正試圖喚醒野人,巴掌打的啪啪響,魚蹲下身扯住那團繩牽出一條用雙手拉扯,廢了不小力氣才堪堪將之拉斷。

“干,把他帶回去。”

“哦。”

聽到母親這麼說,魚乾應了一聲便和另一名族人一起抬起昏着的張寅向山洞折返,還有第三人在旁用細長木棍敲打前方草叢灌木,驚走可能存在的蛇蟲毒物,保證安全。

而魚則帶着剩下的一個族人尋找起蚯蚓、蚱蜢等物,當做魚餌。

她們會在細繩一端繫上魚刺做的魚鉤,掛上餌料拋入河中,以釣魚的方式捕獲魚類。

這是魚部落特有的捕獲魚的方式。

相對於狩獵野獸而言,釣魚雖然收穫一條魚的時間不定,獲得的食物量也遠遠不能跟捕獵到大型動物相比,可勝在持續穩定,一天一個人釣幾條魚上來,跟充滿危險的追捕獵物相比要安穩太多。

雖然魚部落如今還不能放棄捕獵只依靠釣取漁獲生活,但魚不禁會想如果可以那般的話...

限制她們不能整個部落一起釣魚的因素只有一個,那就是釣魚用的繩不夠。

繩的作用很多。

可以用來綁起額頭的發,使得它們不影響視線,可以綁住身上的獸皮讓它們不會鬆脫,可以綁起弓身,可以用作弓弦。

可做繩的原料卻不多,大部分獵物的毛髮太短,也不足夠堅韌,很難接續起來搓成繩。

魚將隨身攜帶的竿橫在身前,將纏繞在上面的細繩一圈圈解開,手裏的蚯蚓還在不住扭動分泌粘液,沾着泥土一起變得濕滑黏膩,但這不影響她粗糙結實的手指把這些小玩意輕鬆揪斷成幾截,把其中一截掛上魚鉤,拋向河中。

淹到腰間的河水力量巨大,但這一切對她來說都很熟悉。

順着河流的推力慢慢逆着用力,魚穩定住身體不出現移動,默默等待拋出后浮在水面上的小木棍傳來動靜,等待着今日魚神賜予她們魚兒。

最好是多給幾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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