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魚
一條大河橫貫而過,兩岸叢林繁茂綠草雜生。
隔河不遠,有座隆起小山,此山不大,高不過百多米,不過今日新來到此處的人們心中還沒有這種單位概念,並不能用言語表達它的客觀特徵。
緩長且佈滿齊膝高荒草的山坡上,十多個身披獸皮、身挎獸皮包裹,同時手持長棍枝條在身前掃蕩的人逐漸靠近山腰那處洞口,有人舉起簡易的弓箭,瞄準了黑黝黝的山洞內。
魚是這個新生部落的首領兼巫祭,她示意自己的丈夫弓前去查看洞內情況。
一個無主的山洞,裏面可能空無一物,也可能住着虎之類的兇猛野獸,若是疏忽大意搞不好就要損失幾個部落成員,那對他們來說將是一個重大打擊。因此雖然沒有在洞口前的山坡上發現野獸長期行走的獸道,魚也沒有半分大意僥倖的心理。
弓作為魚的丈夫,是部落里最出色的獵手,度過三十多個冬季的他正當壯年,豐富的經驗和強健的體魄讓拉開弓弦向前踱步的身體穩如泰山,雙層竹片綁起貼合而成的弓身發出細微的嘎吱聲,箭矢前段鑲嵌着狼牙打磨的箭頭,白森森中帶着隱約血色。
箭是珍貴的消耗品,不光是合格的箭桿不好找,好的箭頭一樣難得。
所以這箭頭深入過不知多少獵物的身體,也很幸運的沒有遇到堅硬石塊從而損毀,伴隨弓度過了許多個冬日。
趟着逐漸低矮直至消失的雜草,弓身後有人吆喝一聲,將石塊投進洞口,想是撞在了岩壁上彈回了地面,發出一聲脆響后陷入沉寂。
投石問路沒有立刻帶來反響,弓心底鬆了口氣,正要往前接近,就聽到洞裏有雜亂聲響傳出,隨即一道黑影衝出了洞口!
只聽嗖一聲,弦響箭飛,狼牙箭瞬息便沒入黑影大半,帶起一聲慘嚎。
眾人定睛一看,才發現是個身長不不超過大腿,背部長滿細長尖刺的花色豪豬,只因那一身支棱開來的長刺才讓大家初時以為是什麼體型巨大的兇猛野豬,而弓射出的狼牙箭正沒入了那些尖刺里。
豪豬一時受傷吃痛,凶性大發,就要往前猛衝,但馬上有好幾道手臂長短的投矛飛至,擊打在它身上。
這些兩指粗細的投矛雖然沒有狼牙箭的尖銳,但碳化打磨出來的尖頭攜帶十足力量的打擊,也當場讓這隻受了驚的獵物癱倒下來,失去了行動能力。
幾聲歡呼后,弓來到豪豬面前用腳小心踢了踢試探,這才放下心來從一堆尖刺里找出自己的箭,用力拔了出來。
意外收穫的獵物自有族人們收拾,弓重新搭起箭向洞內緩慢前行。
豪豬通常是獨自行動,按道理來說洞內應當不存在其他活物,但自幼生長在這個世界上並且活到如今的成年人們都很清楚,意外總會發生。
野獸襲擊、毒蛇咬傷、莫名其妙的疾病,會讓人死去的東西太多。
烈日當空,洞內光線灰暗,所以站在外面向里看只會覺得一片暗黑不明,弓早已習慣這種變化,短暫讓眼睛適應了光線后,終於是大致看清楚了山洞裏面的樣子。
一片空曠,只有少許碎石泥土以及獸類糞便等髒亂雜物。
……
魚走進洞內,查看一番后眉頭皺起些許。
“怎麼?”
弓有些不明就裏,但他看得出魚並不高興。
“這裏太小了,而且地面向下,如果下雨的話恐怕有可能積水...”
魚解釋道。
族人們正將隨身攜帶的東西解下來置於地面,他們臉上帶着笑容,畢竟能找到一個可以居住的山洞已經足夠幸運,之前幾十個日夜裏,大家可都是露天野營,時刻要擔心野獸襲擊,點起的火堆可不能阻擋餓瘋了的猛獸。
這山洞內的空間不大,住下現在十來個人綽綽有餘,可未來有了更多孩子或野人加入的話,難免就要擁擠起來。
而且從洞口進來到平整的地面,落差不小,雨天積水的風險確實很大。
這些都是魚要考慮的。
“那怎麼辦?我們繼續找嗎?”
弓不知道找一個棲居的山洞還有那麼多的講究,不過他從來不會質疑自己的妻子,因為對方是這個族群的領袖,任何決定其他成員都需要聽從,便是自己這個丈夫也不例外。
離開這裏繼續找下一處?
魚扭頭看了看族人們,男男女女各不相同,但都在忙着同一件事,那就是清理地面上的碎石雜物,為之後鋪上舒適的乾草,舒舒服服的休息一晚做準備。
於是她搖搖頭,對弓說道:
“暫時不用,離開部族后我們也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停留了,這裏暫時也還住得下...”
“你去帶大家一起尋找食物吧,順便收集柴草,我看這幾天應該不會下雨,咱們就在這裏住一段時間。”
弓點點頭,立刻開始召集人手。
在這個時代,人們靠着採集與狩獵生活,大自然中危險重重,但贈予也一樣豐厚。
獲取到必須的食物需要的勞動時間只佔據一天中的小半,因此現在雖然時間已經到了下午,但天黑前大家飽餐一頓不是問題。
魚也是考慮到之前的遷徙途中大部分時間都在趕路,吃食和休息都不足,再加上這幾天她觀察天氣應當沒有雨水,所以在這裏暫居不會有很大問題。
只要沒有大暴雨就行。
魚的部族一共有十一個人,除去她和弓之外,還有四男五女。
五女有三個是她的孩子,而男人們則都是外族部落加入進來,用後來的話說都是贅婿。
她所生並長成的幾個男孩也是一樣,去到了其他部落,沒再回來。
這是一個傳統,據母親也就是魚之前所在部族的首領所說,這是為了讓生下的孩子不會總出現殘障之類的缺陷,那種孩子一出生都是要被遺棄的。
人們認為那是神的懲罰,近親之間的婚配交合是不被神允許的。
對母親的回憶耗去了她一些時間,直到魚最小的女兒叫醒了她。
“阿母,我們去捕魚嗎?”
她叫魚乾,和其他人一樣,用的平日裏總要接觸的事物作為代號。只不過對她們這個部族來說,魚和魚乾都有着特殊的意味,因為她們能夠捕魚,並且將一部分魚晒成魚乾,作為主要的食物儲備。
魚回過神,朝着她笑了起來:
“走吧,咱們多搞一些!”
繞過族人們留下的一堆雜物,魚帶着女兒和剩餘的三個女性族人,走出洞口往河邊而去。
她們留下了一人繼續清理打掃洞內臟污浮塵。
牽着女兒的手,魚又想起了自己留在母族部落里的幾個孩子,她們都還沒成年,自然也不會跟隨着她這個新的首領一起遷徙。
可她們也不能不遷徙,這是傳統也是為了生存下去而必須做的,部落族人一旦太多食物就會開始變得不足,這種時候分散成更多的部落,才是唯一的出路。
弓帶着幾個男人已經遠離,他們向著遠處走去,希望能捕捉到一些獵物。
那豪豬也足夠一頓餐食,即便抓不到兔和雞一類的肉食來吃,加上一些魚和採集來的野菜果子,同樣十分足夠。
“阿母,這河是不是變大了好多!”
魚乾指着前方的河流,如此詢問。
魚望過去,發現確實如此,這或許是因為她們遷徙時順河而下的緣故,到了這,明顯感覺與原本印象里不一樣的地方,就是河對岸似乎更遠了。
穿過深深的草甸,一行五人距離大河越來越近。
“阿母你看!有個奇怪的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