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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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來解劍亭前路,蒼崖半入雲濤堆————————————

甘玉屏騎着毛驢來到衛國夫人官邸,卻被告知盛初初並不在家。

看門的大爺很和氣,“夫人遊歷去了,過兩天才能回來。”又問她,“這位小姐,是否是夫人在長安城的故知,夫人雖不在,李夫人卻在。或者可以留下姓名,我們回來也好告訴。”

甘玉屏悵然若失,“算了,”她擺擺手,謝過和氣的大爺,自己雖從長安來,卻不是故知,自己知道對方對方卻未必知道她,她一向心性洒脫闊朗,除了對沈驥暗生情愫,再沒有做過婆婆媽媽的事情,當下一拱手,“我們再來。”

掉轉驢頭,和小米二人又來到大營,果然——“大將軍去永昌巡邊,過幾天才能回來。”

小米的臉頓時拉得像坐騎小毛驢兒一般長,甘玉屏倒是極平靜,也向著士兵一拱手,“謝了,我們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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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驥於半月前去永昌巡邊,初初在半路上等着他。

其實兩個人相會的時間並不多,他有他的軍務,她有她的生活。

而從第一次出遊時起,初初就愛上了西南這片土地。

時而有昆林的溫婉明媚,時而有玉龍雪山的磅礴險峻,區區才兩三個月的時間,她並沒有出走太多,但這一片多彩秀麗的山川着實令人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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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驥安頓好隨員,輕車簡從,只帶着幾個親信護衛,快馬向約定的地方馳去。

當烏篷軟索馬車出現在視野中的時候,他心中升起一種歡騰的情緒,像是能把人抓着飛起來。年輕的將軍面上卻不露,“駕!”火龍馬收到主人的命令,全速向前,把隨扈們遠遠地甩在後面。

帘子掀起,從車裏露出來的卻不是初初,而是一張黑黑的臉兒。漠漠把手一指,“夫人在那邊!”她大聲喊道,沈驥略一停,向著她手指的方向行去。

蒼茫的山野間,一白一紅兩匹駿馬前後飛馳,白馬上的女子衣袂飄飄,烏髮如綢,銀鈴般的聲音笑着,火龍馬卻是神駒,風馳電掣一樣,不一時便追上白馬,沈驥將手一撈,初初像是一隻雛鳥落到雄鷹的懷抱里。

駿馬緩緩停下來,沈驥臉色鐵青,“你才學會騎馬多久,就敢這麼快?”

初初吐了吐舌頭,“對不起,妾讓將軍擔心了。”

沈驥不知道說什麼好,這個女人,每每讓人為她操碎了心,殫精竭慮,但沒有他們,她自己卻一向能活的好好兒的,那嬌氣和脆弱似乎都是假的,專為了勾人。

果然,初初垂下頸子,又恢復了脆弱模樣,細細地喚,“將軍……”

沈驥只得恨恨地一拍紅馬屁股,火龍馬正揚脖子挺頸子的,對着向他拋媚眼的小白牝馬傲嬌,冷不防屁股上被抽了一記,生生破壞了意境,登時不悅嘶叫。

“小火兒不高興了。”

這稱呼成功地讓神駒一抖,沈驥壓到美人耳邊,“我帶你去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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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綴滿天際,青山輪廓如描,湖面上倒映出星星的影,宛如寶石綴沉凡間。

沈驥將初初抱下馬,指着湖中心的小島,“咱們去那個島上。”

“可是我不會鳧水……”

“沒關係,”男子笑道,“我背着你。”

下水才知道這水竟是暖的,也不像溫泉那般熱,暖洋洋的很讓人舒服。

初初伏在沈驥的背上,溫軟的湖水在兩人身上流淌,有許多小魚好奇地聚到他們身邊,一路跟隨,初初將腳丫兒一踢,它們嘩地慌亂散開,過一會,大概是看這白生生的物事並沒有危險,又重新聚過來。

“閉着氣。”將美人兒撈回到懷裏,沈驥教她。

帶着她共同潛到湖底。

初初開始還有些緊張,抓着沈驥的手腕不敢放鬆,可是當溫軟的水徹底將人包圍,溫柔沉重地懷抱悠蕩,那一刻像是重新回到母親的懷中,那樣安全,又那樣自由。她偎到正環着自己的男人的懷裏。

沈驥用唇將她吻住,初初閉上眼,雙手抱住他的脖子,長發像湖草一樣在水中散開,隔着水面,能看到遠空璀璨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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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驥帶兵回到大營,大門口正遇到甘玉屏和小米的毛驢。

男人明光鎧甲,高頭大馬,女子璞頭青衫,嬌小毛驢。

男人身後一隊雄騎,女子身後,只有個小米。

沈驥看了她一會,心裏有微疑,臉上卻是一貫的嚴正,輕輕頷首,“甘小姐。”

甘玉屏心裏頭一下子就熱了一陣,他沒有故作姿態的裝作不認識她,這令她感到感激。

沈驥問,“小姐有何人陪護?”

玉屏揪着身後的驢耳朵,毛驢不情願地上前,“這是小米。”

小米呆坐驢上,無辜地睜着大眼。真心我才是被拐帶出來的,嚶嚶……

沈驥濃眉皺起,吩咐左右,“爾等護送小姐去驛站,”對玉屏道,“某等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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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初剛梳洗完畢,和小龜一起玩耍,小傢伙看到娘親回來了,高興地在榻上翻了三個身兒。

初初將兒子抱起,都說三個月看娃,孩子已經半歲,確實益發清秀齊整。他的一雙眼睛生的奇像皇帝,只是比起父親的冷亮,小龜的眼神清澈透明,鼓鼓的小臉蛋顯得小傢伙憨憨的,十分可愛。

孩子舉起小拳頭到自己小嘴裏吮咂着,見娘親溫柔地端詳自己,把小手遞到初初嘴邊,初初作勢要咬,他倏地一下子收回,咧開嘴格格地笑了。

“你的小手有那麼好吃嗎?”初初捉起一隻小肉手,放到唇邊親了一下,小龜又笑了,舉起另一隻手塞到嘴裏。

看着小傢伙像是啃豬蹄一樣咂着自己蓮藕一樣肉呼呼的小手,初初笑,小龜也笑,呵呵地樂個不停,她親昵地點點孩子的額頭,“憨寶寶,你笑什麼呢?”

漠漠推開移門進來,“夫人,有一位長安城來的甘玉屏小姐要見您。”

“誰?”盛初初一時沒反應過來。

“長安來的甘玉屏甘小姐。”

初初緩緩兒想到她是誰。李醫娘命乳母將孩子接過去,對初初道,“似乎這位甘小姐前兩天也來過。她是誰?等等,”她的眼睛一亮,“她不會就是那個甘小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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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驥辦完公務,來到驛站,甘玉屏卻已經出門。

小米和毛驢還在。

“小姐去衛國夫人那裏了。”她這樣告訴沈驥。

沈驥一怔,沒說什麼,轉身就往外走。

“等等,”小丫鬟坐在門檻上,這時候站起來,“您是怕夫人欺負了小姐,還是怕小姐欺負了夫人?”

沈驥道,“你們不懂。”

“那我們為什麼千里迢迢地從長安跑到這裏,請問將軍您懂不懂?”小米攥緊拳頭,面對戰神一樣高大嚴肅、充滿陽剛質氣的男人,她是有些發憷的,特別是方才在營前不期而遇,對方威風凜凜地坐在馬上面,氣勢壓人。但是為了自家小姐,她鼓足了勇氣,“所有的人都為小姐不平,可是她只是心疼你!”

沈驥似乎沒有料到是這樣,原來在他的無怨無悔身後,還有另一個人對自己的甘願付出,他轉過身,沉沉地看着她道,“請告訴你家小姐,沈某不值。”

“你是不值!”默了一會,小米驀然抬起頭,可是堂前靜靜,剛才的男人已經走了。

她並沒有經歷過情愫,或許只是被斜陽點點刺到眼,轉身伏到驢背上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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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衛國夫人會女客的靜室,甘玉屏已恢復女裝。

再怎麼也比不上那位國色天香的夫人,玉屏索性素麵朝天,只在髮髻上簪了一根赤金綠玉釵。

廊上有木屐踢踏,紙門外,能看見女子窈窕的身影蓮步行來,有僕人在下面叫住她,那身影停了一停,軟語向底下吩咐了什麼,不一會,移門推開,麗人踏進房門。

玉屏已站起身,只見這位盛名天下的夫人極是年輕,其時只是一名剛過豆蔻的少女。她穿着一件豆綠色廣袖長裙,外罩朱橙色大衫,長發全部披散下來,更顯出些許稚氣。只是一雙眼睛寒若冰魄,顯出超出年齡的成熟,讓人不禁覺得,若是它們能再柔情一些,許會更美。

兩個人相互對望一時,彼此都有些意外。

初初道,“小姐請坐。”說著先到軟墊上跪坐下。

玉屏一面坐一面道,“夫人能出來見我,玉屏有些意外。”

“小姐千里而來,我佩服你的勇氣。”

玉屏看着她道,“相傳越國的阿青痴戀范蠡,持劍去刺西子,見到她容光的一刻,卻不忍下手,擲劍而去。”

初初問,“小姐也有劍?”

甘玉屏苦笑,“我曾發誓見面要將你罵到周郎吐血,不過我已明白,我做不到。”

甘玉屏很坦誠,這種坦誠在女子身上猶如一道窗,解釋了為什麼她在京城的名媛圈裏有一份絕好的人緣,上至太后,挑剔如鍾老太君,驕縱如安和郡主,人們很容易喜歡上她的性格。

初初道,“你很厚道。”

玉屏忍不住問,“夫人難道甘以艷名留史?”

初初道,“你不懂。”

“那麼我千里迢迢來到此地是為什麼,請問夫人懂不懂?”

“我懂。”盛初初看着她,“我知道你但有別的辦法,絕不會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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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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