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范老道走了
等到快中午時候,鍾進從外面回來,在堂屋喝茶聊得融洽的三人趕忙起身。
鍾進面色和煦,讓三人不必多禮,叫上陳謀往東房去。
落坐之後,開門見山道:“我與穆行頗有交情,你今後安心在這裏做事,月俸暫定五顆靈石,其它獎勵另算,還有什麼疑問嗎?”
陳謀已經聽萬林說過,在鍾師傅鍛房做幫工學徒的種種好處。
他明白是自己那張圖紙打動了鍾師傅,要不然穆行的面子怕是不夠,此時聽鍾師傅主動提及穆行,將月俸暫定為五顆靈石,他哪能不願意?
他需要安穩、事少錢多不必經常加班的工作,能學到東西更好。
他沒有去其它煉器鋪子碰運氣的想法,少些折騰,直到他掌握蒼璧古玉之前。
“沒有疑問,多謝鍾師傅。”
“好好做事,我不會虧待你,煉器、火法、修行心得等方面,你盡可以問我,等你基礎打紮實,我會安排你上手鍛造器具。”
鍾進說得和顏悅色,給新收的學徒畫大餅。
在他的鍛房內,讓誰掌小錘,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兒。
陳謀配合著感激涕零,好生感謝一番,鍾師傅主動要傳授知識,與他拉攏加強關係,這等好事去哪裏找?
過場說完,鍾進詢問道:“你師從誰學的繪製畫技?手法很別緻,與現行的繪圖方式,大相逕庭。”
戲肉來了,陳謀在心中告誡自己,不能因為過關而飄了,不知自己幾斤幾兩。
他滿臉誠懇道:“不敢有瞞鍾師傅,我少時學文,時常偷懶懈怠,跑去附近木匠作坊,看木匠用竹筆畫圖描繪雕工紋樣,久而久之,便習得木匠的筆法畫技,平常也喜用竹筆寫字。”
鍾師傅一臉恍然,原來是野路子出身,難怪畫技無跡可尋,點點頭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兼容並蓄,不是壞事。”
“我學得雜亂,只圖式樣新奇,表面好看,全然不顧是否給鍛造帶來麻煩,萬林師兄已經指出我的謬誤,今後還請鍾師傅不吝指教,繪圖也要從頭學起。”
陳謀做了一番真真假假的自我批評,通過萬師兄來抬舉鍾師傅,給鍾師傅“指點”他繪圖的機會。
每一門技藝都講傳承有序,不告而學謂之“偷藝”。
鍾進欣慰頷首,兩道掃帚濃眉舒展開,他就喜歡年輕人好學的勁頭,還很懂事,道:“從明天開始,我教你正式的製圖技藝,你有繪圖基礎,上手很快的,但要切記,不經允許不可傳授他人,包括萬林和薛彪。”
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所以各行各業有說法,“藝不輕傳,道不賤賣。”
陳謀拱手:“是,謹記鍾師傅吩咐。”
兩人交談良久,最後鍾師傅意有所指委婉勸誡新收的學徒,“修行之人應當清心寡欲,勿要沉迷女色而不可自拔”,讓陳謀明日來上工,今日下午且回去歇息。
走出東屋,鍾進叫來萬林陪着陳謀前去店鋪,辦理一塊隨意進出的牌子。
他還要與新收的學徒薛彪進行一番訓誡談話,有些規矩必須立在前頭,與對陳謀的和煦態度相比,當然是截然不同的嚴厲苛刻。
還要交代萬林和薛彪,不可對外透露今日之事。
他不想山腳下臨近的其它鍛房,幾個傢伙打陳謀的主意。
陳謀由話多的萬師兄陪着,順利從店鋪洪掌柜手中拿到“學徒”木牌,看呆了那名夥計,再與萬師兄行禮作別,在街上尋一家小飯鋪,簡單吃了一頓,算是慶賀自己找到工作。
回家之前,陳謀特意去了一趟范老道在半山腰的宅院。
卻發現范老道與兩名婢女不知所蹤,有幾名坊市夥計正在將院子裏的床榻、柜子、桌椅等物件往外搬運,詢問夥計只說“不知”。
雜物丟得到處都是,花圃摧殘,滿目凄涼狼藉。
竟然沒有告別就走了。
他原本以為老道還要在坊市多住幾日,心頭頗有失落,踽踽獨行往山下走去。
范老道於他有救命和傳功大功,消除了猜忌之後,他還沒有報答分毫,這一別不知能否再見面?
老道手頭有一筆數目不詳的靈石,他能理解老道的做法,不讓任何人知道去向行蹤,從此隱居凡世,深藏功與名,也就免去被人打主意的煩惱。
待下午晚些時候,他再去穆行府上走一趟,攜帶禮物拜訪感謝。
昨天喝酒時問清楚了穆行的住處,這個時候過去,穆行或許外出巡視,府上只有婢女,不甚方便。
回到自己的小院,陳謀揭開水缸上的木蓋,舀水之際,他看到水中倒映出的面色有些蒼白,終於後知後覺明白,鍾師傅一開始為甚不待見他,還要勸他“勿要沉迷女色”。
他院子裏連只蒼蠅都是公的,窮得叮噹響,哪有女色讓他沉迷?
都怪蒼璧古玉惹出來的鍋,甩他背上背了。
冤枉啊。
下午在房間打坐調息,將身體的虧損完全補回來,天色已近黃昏。
出門上一趟坊市街道,忍着肉疼花費兩顆靈石,購買了一小壇靈酒,再配幾樣水果、果脯等物,提着往西邊走去。
街上正是熱鬧時候,人來人往,晚霞漫天。
尋到穆行在山腳的院子,敲開院門。
開門的居然是桃兒,兩人都愣住了。
“陳公子來了,快快請進。”
桃兒讓到迎客道旁,行禮柔聲道,聲音中透着遇到熟人的喜悅。
陳謀跨過門檻將禮物遞給桃兒,道:“快起來吧。”看到堂屋走出兩名嬌俏婢女,他站定笑問桃兒:“穆老哥回了嗎?”
他不用詢問具體詳情,已經猜到范老道將桃兒送與了穆行,只帶走懷有身孕的杏兒,為的便是輕裝便行,隱藏行蹤,老江湖行事真箇是滴水不漏。
昨天見到桃兒情緒異樣,是被老道拋棄傷心了。
“謀哥兒,快快請進。”
穆行招呼着從房間匆匆走出來,看到桃兒手上的禮物,笑道:“來就來嘛,你帶啥禮,下回可不興這般見外。”
陳謀往堂屋走,笑呵呵道:“我今天去鍛兵閣試工,托老哥你的面子,順利過關,鍾師傅讓我明天上工,特意上門感謝一聲。”
話要說在明處,有來有往,交情自然就有了。
奉承話誰都愛聽,穆行咧嘴笑得很高興,吩咐婢女趕緊上菜上酒,他要與小兄弟好生喝一頓。
酒至半酣,談起已經悄然離去的范老道,穆行笑罵幾句。
“那老貨,昨天下午讓我將桃兒領回來安頓,也不知他是昨晚走的,還是今早動身,行蹤詭秘,我早上去的時候,院子門就敞開着,想給他送行都不成。”
於他們而言,贈送婢女是尋常之事。
就像范老道送給謀哥兒幾百斤書冊,蘿蔔白菜各有所愛,一樣都是人情。
陳謀陪着唏噓幾句,那老道,怎麼不送他婢女呢?
他窮得一無所有,差一個幫他做飯洗衣打理雜務、紅袖添香的使喚俏麗婢女啊,他真沒有別的意思。
這酒喝着頓時不得勁,酸溜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