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闖王來了，就有青天了
隨着雙方越發接近，羅澤文的心怦怦亂跳，掌心浸出一層冷汗。
真的要殺人嗎？
羅澤文並沒有做好結束一條生命的準備，但如果對方想抓他，那也只有拼了！
藉著月光，看得很真切，對方的衣着破爛，和普通老百姓沒啥區別，怎麼看也不像是李自成的精兵猛將。
莫非是山裏的人？
羅澤文不敢大意，輕手輕腳，繞到了對方的身後，此刻這傢伙似乎也注意到了熟睡的李四叔，他提着手裏的刀，探頭縮腦過來。
就在他接近門口，想要邁步進去的時候，羅澤文不能等了。
“別動！”
尖銳的刀鋒抵在了他的腰上。
這小子渾身一震，真的跟中了定身法，忙哀求道：“別殺小的，別殺！”
“把刀放下！”
這傢伙乖乖把刀扔在了地上。
“給我跪下，把兩手舉起來。”
他也老實照做。
羅澤文暗暗鬆了口氣，此刻李四叔猛然驚醒，翻身而起，見多了一個人，把他嚇得不輕，又見羅澤文把這小子制住，莫名鬆了口氣。
幾步過來，拾起這小子掉落的刀，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面。李四叔看了眼羅澤文，那意思是動手吧，宰了這小子，咱們倆趕緊跑。
還不等羅澤文回答，跪在地上的小子就哀求起來。
“別殺，別殺啊！小的知道兩位軍爺是闖營的好漢，小的也想給闖營做事，你們饒了小的吧！”
闖營！
羅澤文和李四叔猛地互相看了一眼，咱們倆什麼時候歸附了闖營？怎麼沒人通知？
“誰告訴你，我們是闖營的？”羅澤文厲聲問道。
這小子連忙道：“回軍爺的話，眼下大傢伙都往山外跑，還能進山的，必是闖營的人啊！”
羅澤文一頓，卻又聽這小子驚喜交加道：“小人知道了，你們進山，必是來打聽穿山虎的虛實，要收拾他對不對？老天爺可算是開眼了。”
羅澤文眼珠轉了轉，似乎這裏面有文章啊！
他順着話頭兒問道：“這個穿山虎，作惡多端？”
“是，是啊!”
這小子連忙點頭，“實不相瞞，他是俺們的大頭領，但是好多弟兄們都不服他。大傢伙都想投降闖王，可他偏偏不許，還把逃跑的兄弟抓回來，把心肝腸子都掏出來，掛在外面的旗杆上。”
羅澤文迅速盤算，這小賊說的未必是假話，已經有不少賊人捨棄營寨，投靠李自成。剩下的山賊也必定是人心浮動，打算棄暗投明——怎麼能用這個詞啊？
好吧，必須承認，眼下李自成確實是一條正準備飛騰九天，進京趕考的真龍。
這小子這麼想也沒啥，只是自己並不是李自成的人，而是李自成的想要的人……羅澤文無奈思索。但他很快眉頭一皺，想到了一種可能。
要不將錯就錯，就假冒李自成的人如何？
首先這大洪山有賊匪，自己和李四叔想要穿過，必定是危險重重，搞不好用不着闖王追兵，這幫土匪就解決了自己。
但如果假冒李自成的人，他們還相信了，肯定不敢動自己，那樣一來，擇機逃跑，也就容易多了。
想到了這裏，羅澤文他收回了朴刀，淡淡道：“你站起來吧。”
原來這小子一直跪着說話，他連忙爬起來，藉著月光能看出來，羅澤文面目清秀，唯獨穿得連乞丐都不如。
他稍微一愣，立刻不無敬佩道：“小的明白了，軍爺一定是闖營的細作，你們這是喬裝改扮，真是英雄好漢！”
羅澤文眉頭挑動，我很欣賞你的腦補能力。
“我們屬實是過來了解情況的，你能將山寨的虛實告訴我們嗎？”
小賊默默搖頭，“這個小人也說不清，但是我家三頭領指定行。”
“三頭領？”
小賊用力點頭，“就是他偷偷囑咐小的們，外出巡邏的時候，發現了闖王的人，要立刻告訴他，不能錯過良機。”
小賊衝著羅澤文哀求道：“軍爺，現在就跟着小的去見我們三頭領吧，寨子裏的弟兄們都盼着呢！”
“走吧，小的給兩位軍爺帶路。”小賊再度懇切道。
羅澤文卻是不敢冒險，“這樣吧，你們寨子距離這裏多遠？”
“只有七八里的路程。”
羅澤文點頭，“那好，我們就在這裏等，你去叫你們三頭領過來。”
小賊稍微猶豫，他擔心空口白牙，三頭領不信。
這時候羅澤文彷彿變戲法似的，從懷裏拿出一張告示，赫然正是之前李四叔抄寫的東西。
羅澤文鄭重道：“告訴你的那位三頭領，不要猶豫，不要糊塗，大勢如此，逆死順生。”
小賊慌忙點頭，雙手接過，小心翼翼揣好，這才撒腿就跑。
“總算打發走了。”李四叔抹了一把冷汗，連忙對羅澤文道：“娃啊，還愣着幹什麼，快點跑啊！”
“跑？往哪跑？”
李四叔驚訝瞪大眼睛，“不跑，你還要見那位三頭領啊？”
羅澤文道：“四叔，您想想，那個小賊說的可是真的？”
李四叔頓了頓，思忖道：“應該是真的，不說十成，也有七八成。”
羅澤文笑道：“那就對了，咱們眼下最大的阻礙就是這伙土匪，如果讓他們相信咱們是闖王的人，想要過去，是不是就容易多了？”
李四叔怔了下，似乎也有點道理，眼前一亮，拍着羅澤文的肩頭，笑道：“我知道了，你這叫狐假虎威，對不對？”
羅澤文頷首，“沒錯，也可以說打不過就加入……不過四叔，咱們可要把這齣戲演好了，萬一露出破綻。”
羅澤文沒有繼續說，而是以手代刀，在脖子上劃了一下。
李四叔下意識打了個寒顫，還要演戲，不容易啊！誰讓自己願意給人家當爹呢！
“娃啊，那咱們倆趕快商議一下，可別出了差錯。”
李四叔打起十二分精神，和羅澤文商議妥當，打算冒充的身份，交代了需要注意的東西。
另外還有一點，鬼知道那小賊是不是在撒謊？
因此他們要時刻加小心，見情況不對，就趕快逃跑。
好在又過了一陣，山路上一前一後，兩個身影快步趕來，前面引路的正是那個小賊，後面跟着一個中年漢子，身形魁梧，步伐矯健。
對方按照約定而來，羅澤文暗暗鬆了口氣。
“在下王永，是這大洪山的三頭領，早就盼着你們了……還不知道怎麼稱呼？”
羅澤文按照商議的計劃，淡淡道：“我叫李來亨，王頭領有什麼打算，只管說吧。”
王永頓了一下，認真看了看羅澤文，見他太年輕，熱情勁兒似乎淡了一些，詢問道：“在下斗膽請教，您在闖王麾下，身居何職？”
羅澤文鎮定自若道：“王頭領是擔心在下不足與謀嗎？”
豎子才不足與謀！
王永雖然文化不多，但也聽得出來，連忙解釋道：“沒有的事……只是穿山虎這傢伙手裏有上百爪牙，十分兇悍，是周圍的一害！還請闖王派出兵馬，為民除害，在下願意裏應外合，配合王師。”
計劃十分完美，只可惜我沒有兵馬派給你。
羅澤文自然不會承認，而是輕笑道：“我當多大的人物，才區區百人。三十萬精兵的曹操不也被闖王給砍了頭，這算什麼？”
“曹操？砍頭？”王永嚇得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片刻之後，才遲疑道：“可是縱橫天下的曹操羅汝才，他……死了？”
羅澤文嘴角上翹，帶着得意，微微頷首，彷彿死的人不是他親爹一樣。
“確實死了，闖王只帶着二十精騎突入曹營，乾淨利落，就把曹操給殺了。”羅澤文笑吟吟道：“王頭領，有些事情不像你想得那麼難，只看你敢不敢做罷了。”
曹操死了，知道的人還不多。
驟然拋出，結結實實震撼了王永。
“穿山虎前些年搶了一夥落敗的官軍，得了不少鎧甲，他的親信都有鎧甲，我們不是人家對手。”
羅澤文的軍事常識不多，但也知道披甲的威力。
不由得思忖道：“一個山賊，能得到鎧甲，屬實是運氣……不過歸根到底還要看人，這些甲士都死心塌地，不願意歸附闖王？”
王永擰着眉，“也未必就鐵板一塊，穿山虎給的多，這幫人又是外地的。不過最近穿山虎就連這些人也戒備起來，生怕他們投靠闖王。就把鎧甲收上來，堆在庫房，讓人仔細看管起來。就算能收買這些人，也不頂用啊！”
羅澤文失笑道：“王頭領，山不轉水轉，辦法就在眼前，你把倉庫搶到手就是了。”
王永瞬間茅塞頓開，不由得一拍腦門，“我怎麼沒想到啊！這招太厲害了！”
羅澤文微微一笑，“當年司馬懿發動高平陵之變，就是先搶的武庫……王頭領放手去做，不要害怕。闖王來了，就有青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