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美人一笑,國之傾覆
中秋之後,項念與李秦川結伴去浮戲山莊。
李秦川在宮門口等項念,他騎在馬上,神情倨傲,一副冰冷不可侵的模樣,往來官員皆無奈的搖搖頭,這就是安樂公主家的小霸王,因出生極好,眼睛從來都是長在頭頂上的,連太子見了他都禮讓三分。
可這麼個倨傲無禮的人,偏偏容貌俊秀,又文武雙全,從小就得陛下寵愛,長安城的貴族公子都以他為首,隨着他年歲漸大,更加的不可一世。
李秦川在宮門口等了一個多時辰,項念才騎着馬姍姍來遲,她身後還跟着五六個帶刀侍衛。
項念性子內斂,平日裏極少與人接觸,今日因起得晚了,所以遲了,心裏愧疚,對着李秦川,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這一笑光華流轉,明眸璀璨,美艷不可方物,李秦川的心急跳了兩下,震驚地盯着項念的臉看了許久,才愣愣地開口問道:“你是項念?”
項念極靦腆極小聲地道:“今日醒得晚了,讓表哥久等了,實在是對不住。”
李秦川原想發火的,卻鬼使神差地道:“是我到的早了。”
李秦川看着項念的臉,只覺不可思議,這位小表妹如今才十歲,就已然是一個絕美的美人胚子,長大之後,只怕風華更勝,此等顏色幸虧是一位公主,若是一位妃子那定是要將帝王迷的神魂顛倒的。
項念見李秦川一直看着自己,不解地看向他。
她的眼睛極美,美得純凈清澈,無一絲雜質,李秦川被她一瞧,臉驟然紅了,連忙調轉馬頭,向長安大街行去:“時辰不早了,我們趕緊上路吧。”
項念點點頭,策着馬跟在他身後。
第一次走出宮門的項念,對宮外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她從未見過冰糖葫蘆,也沒有見過糖人,只覺得樣樣新鮮有趣。
李秦川買了一串冰糖葫蘆給她:“這個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項念接過冰糖葫蘆,咬了口,果然酸酸甜甜的,好吃。
她好奇地指着旁邊那個攤販的糖人,問:“這是什麼?”
“糖做的,這個你也沒吃過。”李秦川問。
項念搖了搖頭,李秦川又買了一個糖人給她,項念舔了舔糖人,好甜。
她一手冰糖葫蘆,一手糖人,高高興興的在街上吃着。
項念看到一家青樓人來人往好不熱鬧,聽到有人在裏面彈唱,也想進去,被李秦川攔住:“這地方只有男子能進,女子不能進。”
項念指着青樓里的那些女子,問:“為什麼?那些不都是女子嗎?”
“那本就是青樓里的女子。”李秦川耐心解釋道。
“青樓是做什麼的”項念歪着腦袋問。
李秦川十分尷尬,只能道:“那是男子喝酒聊天的地方。”
項念輕輕的哦了一聲,也不追問,繼續在街上遊盪,走着走着,感覺有人盯着她在看,突然轉過頭,果然見兩個六七歲的小女孩盯着她手中的糖葫蘆和糖人,口水流了一地。
項念停下腳步看着她們,問:“你們也喜歡吃這個?”
兩個孩子沒有說話,目光直直地盯着項念手中的冰糖葫蘆和糖人,項念有些戀戀不捨,但看着這兩個孩子饞饞的目光,只能將手中的冰糖葫蘆和糖人給她們了。
兩個小女孩接過糖葫蘆和糖人興高采烈的走了。
李秦川見狀,連忙又給她買了一串糖葫蘆,項念好開心,看着李秦川甜甜的笑了,李秦川的心又不爭氣的急跳了幾下,他連忙轉過身,撫着胸口,終於明白為何褒姒一笑,周幽王連國都滅了!
兩人一路吃吃喝喝逛着廟會,遊山玩水,足足走了五天才到浮戲山莊。
浮戲山莊是武林的泰山北斗,浮戲山莊的莊主趙睿是大魏僅有的兩位異姓王,朝廷封號趙王,也是項辰的嫡親舅父。
項辰幼時落難全靠這位舅父庇護,傳授他一身武藝,還將兩個女兒都嫁給了他,其中一個就是項辰至今念念難忘的皇後趙靜姝。
自趙靜姝死後,趙王再不涉朝廷事,一心待在浮戲山莊養老,有時礙於情面,會收一些達官顯赫人家的公子為弟子,李秦川就是其中之一。
趙睿與妻子林溪玉知道公主要來學藝,早早的為她整理出了廂房,浮戲山莊的規矩極嚴,項念雖然是公主,但既然入了浮戲山莊,朝廷的身份就要被擱置在一旁。
林溪玉安排她拜在自己兒子趙蕭門下,與趙蕭的弟子李秦川,余嫣然一起學武,論輩分算是浮戲山莊最小的師妹。
項念上山那天,趙睿夫婦和趙蕭一起見了她,這一見面便着實嚇了一大跳!
林溪玉彎着腰,看着身量還不夠高,但容貌卻酷似自己女兒的公主,眼淚一下子就噴涌而出。
趙睿也是震驚不已,看着項念,踉蹌地往後退了好幾步,只有趙蕭走上前,仔細的端詳了公主的容貌,問:“你是項念?”
項念點點頭,從包袱里拿出了一封書信,交給趙蕭:“父皇說舅父和外祖父母見了我的容貌一定會很驚訝,讀了這封書信,你們就懂了。”
舅父?趙蕭皺眉,連忙打開書信,一目十行,然後將書信交給了趙睿夫婦,趙睿夫婦看完書信之後十分意外,姝兒在這世間居然還有一個孿生姐姐!
看着這張酷似妹妹臉的外甥女,趙蕭百感交集,項念規規矩矩的給趙蕭還有趙睿夫婦磕頭行禮。
林溪玉憐愛的看着項念,本來她的廂房是安排在余嫣然旁邊的,為的是她們師姐妹能互相照顧,如今林溪玉卻讓項念住進了姝兒未出閣時的廂房。
李秦川不知這其中的恩怨是非,也不敢去深究,想着她畢竟是一國的公主,入住孝靜皇後生前的閨房,也挺合理的。
項念從小沒有練過武,所以武學根基極差,幾乎是一片空白,好在她年齡尚小,現在再教也來得及。
趙蕭從最基本的馬步開始教起,一天十二個時辰里,有四個時辰是扎馬步的,剩下的三四個時辰,林溪玉為她安排了教書先生,教她詩詞歌賦。
在宮裏的時候,項念就不喜歡詩詞歌賦,本以為逃離了皇宮會好一些,沒想到來到了浮戲山莊,居然還要學這些,項念不樂意了,對着林溪玉撒嬌道:“外祖母,父皇讓我來浮戲山莊是學武的,不是學詩詞歌賦的。”
林溪玉看着項念嘟囔着小嘴的可愛模樣,像極了姝兒小時候,眼中噙着淚,哄着她道;“你母后當年便是吃虧在不通詩賦,這才給旁人鑽了空隙,如今你貴為大魏的公主,怎麼能胸無點墨呢?乖,外祖母每天陪着你,背兩首詩就行了。”
在林溪玉的軟磨硬泡之下,項念無奈,只能每日學習詩詞歌賦。
項念入住山莊半年之後,有一次趙睿去山裏狩獵,獵到了一隻十分稀有的靈狐,那靈狐通體透白,模樣十分討人喜歡,山莊裏的一眾女弟子都愛不釋手。
趙睿卻將這靈狐送給了項念,並且花了重金從一個西域商人手裏買了一匹大宛名駒給項念,說是等項念大一點,他就教她騎馬。
李秦川自從來了浮戲山莊之後,因為資質聰穎,十分得趙蕭的欣賞,一身武藝可謂是傾囊相授。
余嫣然的爹娘都是趙睿的弟子,兩人成親之後就留在了浮戲山莊,承歡在趙睿膝下,趙睿夫婦極疼愛這對弟子,對他們的女兒自然也是疼愛有加,可這些疼愛,與他們對項念的想比,一下子就比出了差距。
李秦川是男子,對些事情並不如何上心,但余嫣然是女子,從小得寵慣了,突然來了一個和她爭寵的,還是把全部寵愛都奪走的女子,心裏自然是不服氣的,就以師姐的身份,常常使喚項念做事。
比如她們用的劍為了保持鋒利,定期都是要磨一磨的,本來自己的劍自己磨,可余嫣然卻將劍丟給了項念,說是山莊規矩,輩分最小的負責磨劍,並且還讓李秦川將佩劍卸下,讓她一起磨。
山莊根本沒有這個規矩,李秦川心裏看不慣余嫣然這樣欺負項念的,但被余嫣然這樣一番吵嚷,這才想起他來山莊之前,是要讓項念討厭自己,可這些日子,他見項念不諳世事,又溫順乖巧,心中歡喜,別說惹她討厭了,恨不能時時博她一笑。
李秦川忽然想起府里那位楚楚可憐的表妹,惱恨自己竟將她拋在了腦後,他突然痛恨起自己來,認真思考之後,他痛下決心,要離這位公主遠一些,於是幫着余嫣然,把佩劍給了項念。
項念長在深宮,對世事雖然一竅不通,但卻深知人性的善妒與險惡,她深深的看了李秦川和余嫣然一眼,那一眼,讓李秦川十分心虛,本以為項念會發火,卻沒想到,項念卻是什麼話都不說,拿起他們的兩柄劍,一聲不吭的給他們磨劍。
磨劍是一個非常耗時耗力的事,尤其是磨一把好劍,項念一個月才兩日的休息時間,全都用來給他們磨劍了。
趙蕭有一個兒子,名字叫趙聰,因為父親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對項念好,所以當他看到項念在為李秦川和余嫣然磨劍的時候,心裏十分氣憤,拉起項念的手就要找他們去理論。卻被項念攔了下來。
“我自然知道山莊裏沒有這個規矩。”項念看着趙聰,沒什麼表情地道:“我不知道為何余師姐和表哥這麼討厭我,但既然這樣做能讓他們心裏舒服,反正這兩日我不用練武吟詩,幫他們做一下也無妨。”
“他們不過是看父親和祖父母對你好,心裏嫉妒罷了。”趙聰十分不滿。
嫉妒......念兒忽然想起了她一母同胞的兄長項諾看她的眼神,眼神中有赤裸裸的嫉妒和憎惡!!!
皇太子項諾曾與她一起住在永安宮,從小照顧她,曾是她最好的兄長,每次被嬤嬤欺負了,被母妃歇斯底里的打罵的時候,兄長總是將她護在身後,自己被打得滿身是傷也不讓旁人傷到她。
他們曾經是一對互相取暖的兄妹,六歲那年,她被父皇接去了福寧宮撫養,她曾央求父皇將兄長也一起接過去,甚至將他們在永安宮的慘狀告訴了父皇。
可父皇卻沒有如她所願那般將兄長接來,而是封了兄長為太子,讓他入住東宮,請了許多太傅給他,但自己卻不常去看他,更別說寵愛與重視了。
自那之後,她再去東宮找兄長,兄長對她的態度便淡淡的,尤其是這兩年,滿朝文武皆知她是父皇最寵愛的公主,兄長看她的目光已然變得嫉恨了。
由於小時候的經歷,項念格外珍惜對她好的人,余嫣然對她不好,但是外祖父母對她卻極好,也許因為她的容貌,外祖父母對她疼到了骨子裏,可從小長在他們身邊的余嫣然,也是他們的心頭肉,正所謂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想外族父母為難,所以這些小事,她做就做了。
念兒突然想起其實論輩分,趙聰也是她的師兄,便問:“你是否需要我幫你磨劍?”
趙聰哪裏捨得,連忙搖頭,並且將她從椅子上拉了起來:“你是金枝玉葉,怎麼能做這等粗活,還是我來吧。”
自從來到浮戲山莊之後,趙聰對她最好,項念心裏感動,坐在他身旁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