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人生很長

第一百零五章 人生很長

一回到梁王府,管家迎了上來,慌張地道:“王爺,世子,你們可算回府了。”

“發生何事?”段長楓見管家滿臉驚慌,第一反應便是娘親的病不好了。

管家道:“王妃懸樑自盡了!”

“什麼!!!”段修宇驚叫道,他一個健步走上前,握住管家的胳膊,緊張地問:“我娘現在怎麼樣了?”

管家連忙道:“發現得即使,我們已然將王妃救了下來,又請了大夫來看診,除了脖子上有條紅印子,王妃一切都好。”

段修宇這才放下心來,看向父王,想着娘親上吊,父王一定是會去探望的,沒想到父王卻臉色鐵青,對段修宇道:“你先去探望你娘親,我回平城之後還未給你祖母請安,我先去你祖母院子裏。”

“那娘親?”段修宇問。

“晚一些,我會去看她。”說完,便往段老夫人的院子的方向走去。

段修宇無奈,只能先去崔綺那邊。

段長楓一年之中有大半年的時候是待在玉壁的,回家之後也是待在自己的院子裏,這些年,崔綺雖然是他的妾氏,但他卻再未進過她的房裏,身邊也沒有女子,段老夫人知他心中傷痛,而崔綺也為段家生了個兒子,段家後繼有人,所以段老夫人一切便由著兒子的性子。

這兩個月,她的身體越發不好了,整日裏躺在床上,就連坐起來都需要婢女幫扶,見兒子回來了,心裏高興,便讓婢女將她扶起來,靠坐在床榻之上。

“這兩天外面吵吵嚷嚷的發生什麼事了?”段老夫人因為病得重了,如今梁王府是崔綺在當家做主,周圍的老嬤嬤都不敢在老夫人面前多嘴,所以前幾日發生的事,老夫人自然不知。

段長楓只希望娘親安心養病,自然也不想將這些煩心事告訴她:“沒什麼事,左右不過是一些家長里短的小事,娘親不必放在心上,自己的身體最重要。”

“小事?”段老夫人雖然病重,但是卻不糊塗:“憂兒和宇兒都好多天沒來看我了,平時憂兒都是親奉湯藥的,這些天她去了哪裏?”

段長楓見瞞不過娘親,嘆了口氣,道:“她與崔綺母女發生了一些口角,一氣之下回了公主府。”

段夫人何其聰明,崔綺父母帶着孫女入住梁王府的第一天有來給她請過安,她心裏便大概知道他們的意圖,只恨自己當時纏綿病榻,見宇兒對憂兒實在是好,便也沒有多追究:“崔綺想要將她侄女給宇兒做妾?”

段長楓點了點頭,段夫人追問道:“還有呢?”

段長楓苦笑:“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娘親。”

“若只是納妾,宇兒不答應,憂兒不答應,縱使有些口角,憂兒也不至於回公主府,還發生了何事?”

段長楓搖了搖頭,又是生氣,又是無奈地道:“崔綺和她爹娘,在言語中對念兒多有羞辱,憂兒不忿,便與崔綺的母親動起手來,宇兒為了阻止她,不小心將她打傷了。”

“什麼!!!”段母一驚:“咳咳咳咳咳!”

段長楓趕忙去拍娘親的背,安慰娘親道:“娘親莫生氣,這也不能算是一件壞事,兒子正要和您說呢,念兒知道憂兒受委屈之後,親自來了平城,剛剛我去了公主府,看得出來,她是來勸和的,還說明日要來府里探望娘親。”

段老夫人努力平復自己的咳嗽,看著兒子欣喜的臉,有些意外:“念兒來平城了?”

段長楓用力點頭,段老夫人好多年未見念兒,沒想到死前還能再見她一面,心裏也是高興:“她將憂兒下嫁給宇兒,如今他們夫妻吵架,她又親來平城勸和,還願意入王府來探望我,可見是將當年之事給放下了。”

“是放下了!”段長楓一想到站在她身旁的李秦川,心中劇痛,凄然道:“這些年,她身旁一直有李秦川伴着,今日我看他們夫妻感情恩愛,念兒心靜平和,對我也是客氣疏離,想來過去種種她已然全都放下。”

“放下了好。”段老夫人拍了拍兒子的手:“那些恨與怨最折磨人心,她能放下,娘親也為她感到高興,若是你也能放下...”

“我放不下!!!”段長楓直接打斷了娘親的話。

段老夫人看著兒子執着傷痛的臉,只覺得心中充滿無力感:“放不下那就藏在心裏,你也說了,她如今與李秦川夫妻恩愛,你便不要再去打擾了。”

段長楓眼中隱隱有淚光,他深吸一口氣,對着娘親道:“只要她安好,我便再無所求。”

“如此甚好!”段母雖心疼兒子,可如今這個這個結局已然是最好的了:“崔綺和她爹娘,你打算怎麼處置?”

“我剛回府的時候,聽管家說崔綺上吊自盡了,不過發現得及時,被救了回來。”段長楓沒什麼感情地道。

段母也是無奈:“崔綺不是一個心眼壞的人,卻也不是一個毫無心計謀算之人,這些年,你沉浸在過往的歲月之中無可自拔,想來許多事比我看得更通透,自她入梁國公府,她便痴痴地纏着你,如今她也算是得償所願了,娘親相信,她對你有過真心,但在感情與利益面前,她更看中利益。”

段長楓沉默着沒有說話,段母因後悔自己平日裏太過心慈,這才讓家裏鬧出這麼荒唐的事:“當年崔綺突然嫁人,你心中傷痛,娘親也不好說什麼,後來崔綺那麼慘的回到你身邊,你一心沉浸在與她過往的歲月中,極力想要補償她,娘親就更不好說什麼了,可仔細回想一下,當年真的是我們上門求親晚了嗎?她嫁給錢文叔真的是被家人所迫嗎?”

這些年,因念兒之故,過往之事反反覆復的在段長楓腦海中重演,許多事他也看得透徹了:“自然不是,兒子相信她待我是有情意的,可在她心中情意二字卻抵不過金錢權利地位。”

段老夫人滿意地點點頭:“她夫君死後,娘親相信她是真的不容於夫家,可你也見到她爹娘是如何寶貝在乎她的,你真的覺得當年她爹娘見她在婆家受那樣的委屈,會不讓她回家?”

段長楓苦笑:“崔綺應該是裴湛找來的,目的是拆散我和念兒!”

想起過往歲月,段母眼中也泛了淚光:“可惜了,念兒這麼好的女子,你終究是辜負了!”

段母知段長楓心中傷痛了許多也不忍心再苛責他,便問:“你打算怎麼處理崔綺和她爹娘?”

“她畢竟是宇兒的娘親,我想請奏朝廷,將她降為側妃,在家裏給她建一個祠堂,讓她後半生常伴青燈古佛。”段長楓想着這些年與崔綺的糾糾纏纏,也是覺得疲累得很。

“那她爹娘呢?”

“他們以下犯上,對當朝攝政大長公主出言侮辱,此乃大不敬之罪。”段長楓不擅處理這些家務事,但也知此事嚴重性,只能狠下心腸道:“按大魏律法應該是要進牢房的,可看在崔兄為國捐軀的份上,我會懇請陛下,從輕處置,將他們幽禁在忠勤伯府,永世不得出府。”

段母滿意的點點頭:“這樣處置最妥當,一來懲戒了她們,二來也顧全了宇兒的面子,不至於因為這事讓宇兒和憂兒生了嫌隙。”

第二日一早,念兒和李秦川便帶着憂兒來到了梁王府,梁王府大開中門,段長楓穿着官服,跪地恭迎攝政大長公主,段長楓是郡王,李秦川因為尚主所以在加封蜀王的時候賜的便是一品親王,而念兒的品階又在李秦川之上,所以這禮,她夫婦二人都是受的。

梁王府便是昔日的梁國公府,府里的一草一木與念兒離開時並無太大差別,二十年了,她對這裏依舊記憶猶新,念兒隱藏起所有的情緒,攜着李秦川的手,一步步的坐到了廳堂最中央的位置之上,然後免了所有人的禮。

待眾人全都入席之後,念兒看向段長楓,語氣十分溫和:“本宮今日前來,一是為了孩子們的事,二是想要探望一下嬸娘,三是有軍國要事想要與梁王商議。”

段長楓看了眼段修宇,又看了眼被爹娘拖來不情不願的憂兒,對念兒抱拳道:“孩子們的事實是我治家不嚴所致,此事讓公主受了委屈,乃是我父子之錯,還望公主看在宇兒待你一往情深的份上,不要棄他而去。”

段長楓的話刺痛了憂兒的心,出嫁兩年,段修宇對自己確實好,而她也在日常的點滴相處中愛上了他,如今真要她放下一切隨爹娘回京城去,她亦有些不舍。

念兒轉頭,看着用小凳子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兒,笑道:“爹娘昨晚已經和你說過了,等到朝中事了,爹娘就要隱退江湖,你若是硬要與駙馬和離,豈不是讓爹娘遠居江湖卻對你牽腸掛肚嗎?”

“我可以陪你們一起去!”憂兒戀戀不捨地道。

“闖蕩江湖,那是娘親年少時的心愿,並非你的心愿,你有自己的路要走,和駙馬好好的過日子,讓爹娘放心。”念兒輕撫女兒的髮髻,柔聲勸道。

段長楓意外地看着念兒,眼中俱是不舍:“...公主要退隱江湖?”

念兒再次看向段長楓,經歷了昨日的緊張與不安,她發現,如今她已然可以與他心平氣和的說話了,就如同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孩子們都長大了,一個個都十分優秀出眾,將江山交給政兒我很放心,本來我對憂兒一直放心不下,但如今,將她交給宇兒,我亦很放心。”

念兒拉着憂兒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任性了,然後問段長楓:“崔綺呢?還有她爹娘呢?今日若要憂兒心甘情願的回府,還需梁王妥善處置她們三人。”

段修宇突然站了起來,然後對着念兒跪拜了下來:“啟稟大長公主,昨日我回府時,管家來報說我娘親懸樑自盡了,幸好發現得早,不然後果不堪設想,能否請公主殿下看在我娘親也是一個可憐人的份上,從輕處置?”

念兒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也是一心想要勸和的,但是聽到崔綺自盡,她卻忍不住笑了:“二十多年了,你娘親真是時時刻刻都愛扮柔弱,如今連三尺白綾都用上了。”

念兒看向段長楓,道:“不知梁王是否能請王妃來廳堂一敘。”

段長楓點點頭,讓人去請崔綺,不一會兒,崔綺來到了大廳之上,臉色十分蒼白,見了念兒雖然不情願,但還是行了跪拜大禮。

念兒看着崔綺,輕蔑地道:“聽說你昨兒個上吊了?就因為本宮來了平城?還是因為憂兒動手想要打你娘親,你覺得委屈了?”

崔綺跪在地上沒有說話,段修宇怕母親受罰,連忙道:“公主殿下,這些日子我對娘親十分冷淡,還去玉壁請了父親,想來娘親是傷心於兒子的不孝順,並非因為公主和憂兒。”

念兒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崔綺蒼白虛弱沒什麼表情的臉,像是思慮着什麼,最終道:“本來當著孩子們的面我不想舊事重提,但如今孩子都長大了,許多事瞞也是瞞不住的,你是一個心術不正之人,當年我能容你,因為我是公主你是平民,我不在乎你的那些小心思小手段,可如今你是憂兒的婆母,又是梁親王妃,為了不讓憂兒受委屈,今日,我便賜你三尺白綾,你將它拿回房裏,保管不會再有人進來救你。”

“娘親!!!”憂兒被念兒突如其來的決定嚇到了,段修宇也驚到了,他見段長楓未有什麼反應,立刻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公主饒命,我娘親一時糊塗,犯下大錯,還請公主看在我父子多年征戰,保家衛國的份上,饒了我娘親這一回吧。”

崔綺也愣住了,她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着念兒,怎麼也沒有想到,她來平城,第一件事竟然是將她賜死。

她恨了念兒二十年,恨她奪去了段長楓所有的愛,恨她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身旁有俊朗出眾的李秦川,還有溫潤如玉的裴湛殷勤追求,卻偏偏來痴纏段長楓,這股恨,折磨了她二十幾年,她一直隱忍,一直覺得念兒是欠了她的,卻不料,今日,她再見她時,得到的竟然是三尺白綾。

崔綺站了起來,不卑不亢地看着念兒,道:“我犯了什麼錯?你要將我賜死?”

念兒淡漠地道:“以下犯上,大不敬之罪!”

崔綺轉身看向段長楓,凄然道:“王爺,我跟了你二十幾年,如今你就眼睜睜地看着她將我賜死?”

段長楓抬頭,看向崔綺,諷刺一笑:“看來你並不想死,那昨日你鬧得又是哪一出?”

此言一出,全場寂靜,崔綺震驚地看着段長楓,然後又轉頭看向念兒,只見念兒嘴角也含着一抹諷刺的笑意,她雙膝一軟,跪了下來。

念兒很滿意崔綺的表現,笑道:“剛剛本宮不過是同你開了一個玩笑,憂兒既然嫁給了宇兒,那宇兒便是我的半子,你是他娘親,我自然是不會賜你死罪的,但有你在,他們夫妻二人日後必然會風波不斷,我與夫君已經商議過了,我們會修一封書信給陛下,降了你梁親王妃的身份,日後你便是這府里最普通的侍妾,連側妃也不是,我不反對駙馬孝順你,供奉你終老,但你需得時時記住自己的身份,你不再是公主的婆母,而是這府上的一個侍妾,說穿了不過就是一個奴婢,與公主的身份有着天壤之別,見了她亦要磕頭請安。”

段修宇見岳母不是真的要賜死她母親,心中一定,母親本就是父王侍妾,如今再降為侍妾,他倒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心中歡喜,便磕頭,對着念兒謝恩道:“兒臣謝公主不殺之恩。”

段長楓看着癱軟在地的崔綺,站起身對着念兒拱了拱手,道:“公主仁善,給崔綺一條活路,但她被降為侍妾,日日要給憂兒磕頭請安,這讓宇兒情何以堪!”

“那梁王的意思是本宮不該奪了她王妃的身份?”念兒並不覺得事到如今,段長楓還會幫着崔綺,但也不得不承認,為了孩子考慮他所言也並非不無道理。

段長楓搖了搖頭,道:“崔氏以下犯上,公主的處置並無不當,我只是顧念宇兒日後夾在親娘和妻子之間尷尬難堪,所以想着在梁王府修一個佛堂,崔氏日後就在梁王府帶髮修行,日日供奉佛祖,以此贖罪,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念兒看着崔綺更加蒼白的臉,點點頭:“梁王思慮的比本宮更為周全,那便按梁王說的做吧。”

段修宇也覺得這樣處置是最妥當的,雖然佛門清苦,但畢竟是在梁王府內,想來也沒人敢怠慢了母親,這樣母親與憂兒又不用見面,他也不至於夾在中間兩面為難。

“至於崔氏的父母...”念兒看向段長楓,想着他已然將崔綺的後路都安排好了,想來對崔氏父母也有安排了。

“崔氏父母羞辱公主,自然也是罪不可恕,但他們的兒子已故的忠勤伯確實是為國捐軀,臣望公主看在忠勤伯忠君愛國的份上,寬恕他們死罪,我會讓人將他們監禁在忠勤伯府,永世不得出府。”段長楓畢恭畢敬地道。

念兒想了想,那畢竟是段修宇的外祖父母,這樣處置也算妥當,便點頭允了,然後轉頭,握住女兒的手,道:“如今這梁王府里再沒有人敢欺負你了,你就看在駙馬的一往情深的份上,留下來吧。

憂兒沒有說話,只是低着頭,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該留下來,還是該回去,念兒也不逼她,畢竟自己也要在平城待許久。

“聽說嬸娘病重,我可否去探望她一下?”念兒問段長楓。

段長楓立刻起身引路:“娘親昨日就知道公主今日會過府,一早就在等公主了,可惜她年紀大了,下不了床,還要公主屈尊去她房裏。”

“無妨。”念兒拉着憂兒的手站了起來:“你陪我一起去探望一下你祖母。”

憂兒雖然對留在梁王府一事有些不情不願,但去探看祖母還是很樂意的,李秦川也站了起來,念兒轉身對他道:“表哥,你與嬸娘不熟,便不用去了,不如先與梁王商討一下我們的軍事部署”

說完,念兒看向段長楓,道:“我與表哥此次入平城,一來是為了兒女之事,二來也是有要事要找梁王商議。”

段長楓轉頭看向李秦川,對他作了一個揖:“那就請蜀王移步我的書房。”

李秦川看向段修宇,對這個女婿,他如今也是十分的滿意,便道:“宇兒也一起來吧,你是梁王世子,將來是要承襲梁王爵位的,你也是經歷過戰場的人,這次的部署,你也一起參與吧。”

段修宇對着李秦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然後他們便兵分兩路,憂兒領着念兒去了段夫人的房間,而段長楓帶着李秦川去了他的書房,大廳里,只餘下癱軟在地的崔綺。

一晃眼十七年了,看着白髮蒼蒼病入膏肓的段母,念兒比自己想的還要難過,她坐到段母病榻之旁,不需要大夫說,她都能感受到段母就快油盡燈枯了。

“嬸娘...”念兒看着段老夫人,輕聲地喚。

段母靠躺在床上,人已經沒什麼力氣了,看着眼前溫柔嫻靜的念兒,心緒激動,她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念兒的臉,欣慰地道:“老身臨終之前能再見公主一面,此生無憾了。”

念兒再忍不住心痛的傷痛,握住段老夫人的手,留下淚來:“嬸娘,我還是喜歡你喚我念兒。”

段夫人無力地笑道:“念兒,不論多少年過去,嬸娘只要一想到你,就覺得於心有愧。”

念兒搖了搖頭:“過去之事念兒早已放下,嬸娘放心,就是嬸娘百年之後,我也不會讓段長楓抵命的。”

“我知道,當你答應將憂兒下嫁之時,我就知道,你放下了過往之事,楓兒的命算是保住了。”段母看了眼站在念兒身旁的憂兒,有些歉疚地道:“祖母比誰都希望你能一生無憂,祖母比誰都不想將你捲入過往之事,可是為了楓兒和宇兒,祖母自私了一回。”

念兒知段母言中之意,段母讓人來求親,無非是想自己百年之後,她看在憂兒與宇兒已然成婚的份上能夠放過段長楓。

“嬸娘千萬不要這樣說,自憂兒出生,就是嬸娘在照顧她,嬸娘為她也是窮盡心力,我知嬸娘心中擔憂,但我也相信,嬸娘對憂兒,是真心的喜歡。”念兒寬慰道。

段母虛弱地搖了搖頭:“當年我對你何嘗不是真心的喜歡,可惜,我勸不住楓兒,終究是誤了你一生。”

念兒十分平靜地道:“若非段長楓,我只是史書上魏明帝最寵愛的一個公主,也許連名字都不會留下來,只是一筆帶過而已,如今,我成為大魏第一個女皇帝,又將自己的兒子推上了皇位,想來史書上定會濃墨重彩的記錄這段歷史,而這些年,我與表哥也算是相濡以沫,也許段長楓曾將我推入深淵,但若沒有他,我就不會擁有現在的一切,這些年我掌管朝政,亦看了不少史書,知道功過是非不能因一時而定,人的一生很漫長,嬸娘不也是幾起幾落,待國事終了,我便會與表哥退隱江湖,回首這大半輩子,也許我有許多的不如意,又有許多的痛苦和身不由己,但我相信,我終究會得到我想要的生活。”

段母見念兒將過往說得如此平淡,知她是真的放下,心中寬慰,她看着念兒淡然平和的臉,猶豫了一瞬,還是決定坦然道:“嬸娘很高興,你能放下過去之事,可楓兒卻始終放不下你,這些年,你已然成為他心中的一個執念。我一直都擔心,他會為你而做出什麼不智之事。”

念兒拍了怕段母的手,道:“嬸娘的擔憂,陸洺在提親時已然告之了我,嬸娘放心,我這次來平城,為的就是將宇文氏一舉殲滅。”

段母一下子睜大了眼睛,憂兒也極驚訝地看着自己的母親,只聽念兒道:“宇文氏一直在邊陲虎視眈眈,段長楓用兵如神這些年也是險死還生,若是段長楓有什麼閃失,那鎮守邊境的責任就會落到宇兒身上,他是憂兒的夫君,我自然是不能讓他冒險的,思來想去,在我退隱江湖之前,將宇文氏一舉殲滅,才是去根之法。”

“宇文氏盤踞東北草原多年,我們對草原氣候又不熟悉,若貿然出兵...”段母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被提吊起來了。

念兒忙寬慰她:“嬸娘放心,草原的風貌地形,我已然了解透徹了,如今只需段長楓與我一起演一場戲,我有信心,能將他們一舉殲滅。”

段母想着楓兒父子鎮守邊疆多年,幾次抗敵,都十分兇險,若能一舉剿滅宇文氏,對楓兒,對宇兒都是天大的好事。

段母看了憂兒一眼,可憐天下父母心,念兒此次來平城,想來也是為了她膝下的一雙兒女。

念兒又陪着段母聊了聊家常,親自侍奉段母用了湯藥,然後扶着段母躺下,安靜的坐在一邊等着段母慢慢的睡著了,才帶着憂兒離開。

憂兒沒想到,娘親對段老夫人居然如此細心又如此有耐心,就像是在照顧自己的親人一般。

走出房間,念兒對女兒叮囑道:“娘親知道過往之事你全都知曉,但有一事你需得明白,那就是不論我和你公爹有何恩怨,你祖母對我一直都很好,她對我不但有救命之恩,還將我當成了親生女兒般疼愛,而你一出生,她就將你帶在身邊,親自撫養,明知你是裴湛之女,卻依舊視你為親孫女,娘親雖會在平城待一段時間,但不可能日日侍奉嬸娘,這份恩情,就要由你為娘親償還了。”

憂兒知道老夫人是真心的對自己好,她也很喜歡老夫人,便點頭應了。

念兒見女兒點頭了,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憂兒見娘親笑了,忽然明白了自己中了娘親的圈套,立刻轉過身去,佯裝生氣。

念兒將女兒拉直身前,為她理了理額前的碎發,欣慰地道:“來平城之前,娘親一路上都在怨怪你父王,因為當年是他主張將你嫁到平城的,可來了平城之後,娘親卻覺得很欣慰,段修宇對你是真的好,而你也是喜歡他的對不對?”

憂兒低着頭沒有說話,念兒嘆了口氣,道:“你不知道娘親見他那樣在乎你時,心裏有多羨慕你。”

憂兒知道夫君對自己是真心的愛寵,但嘴上還是十分的不服氣:“娘親說得哪裏話,我有什麼好羨慕的,父王這些年對娘親又哪裏差了?”

念兒苦笑:“我與你父王是結髮夫妻,但想來你也聽說了,當年你父王執意要納他表妹為妾,狠狠的傷了我的心,我也因此傷痛流產,後來我又遇到了...段長楓...娘親相信他待我是真心的,可是他心裏有放不下的仇怨還有令他念念難忘的崔綺,這世間,唯一全心全意待我的人只有你親爹裴湛,可惜,我卻從未愛過他。”

念兒拉住女兒的手,欣慰地道:“我看得出,段修宇對你一往情深,心裏眼裏都只有你,而你也是這般待他的,你得到了娘這一生都未曾得到過的情緣,娘親希望你能好好珍惜。”

憂兒不忍娘親如此傷感,便安慰道:“我知道父王年輕時做過一些錯事,可浪子回頭金不換,這些年,他待娘親也是全心全意的好。”

念兒想到李秦川這十幾年的陪伴,心中覺得溫暖,但是......

“這些年,你父王待我是真的好,只可惜,我的心回不去了。”

“娘親!”憂兒緊張地看着念兒。

念兒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你放心吧,你父王在深宮中伴我十幾年,這份恩情,我還是會回報的,我與他終究是要相伴到老的,我還等着他兌現承諾,帶我去傲游這九州之地。”

“你對父王只有恩情嗎?”憂兒為父王難過。

念兒想了想,道:“也有親情吧,行了,娘都老了,也不想再談這些情情愛愛的事了,我們去你公公的書房吧,娘和你父王此次來平城,確實是有要事要與你公爹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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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錯之大婚當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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