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仙佛之上的路

上官雅和聞人卓，這兩位仙人分身走後大半日，暗無天日的深淵之中，一抹金光遁入此處，化作一枯廋老嫗。

老嫗身着僧衣，頭戴僧帽，臉上無甚神色變化，可眼底深處透着焦急。

在她後方，一道黑光急飛，是追殺她一家而來。

不敢耽擱哪怕一息，老嫗內天地開合，放出族中精銳，一行二十餘七境之上，閃身落到邪祟路上，投入虛空中。

沒過四息，一青眉老僧到來，冷眼注視着虛空裂痕。

“他們未必會真闖去虛界，可能只是在路上暫避。除掉這些餘孽，容家便斷了根，不能給他們喘息之機。”

稍稍遲疑后，青眉老僧翻掌震退湧來的濁氣和邪祟，決定追進去。

這時，他忽地扭頭看向遠處黑暗中，另一條通往此處深淵的地下溶岩石道內，一團蟲雲飛空而來。

蟲雲前端，開道的竟是十八頭九品兵蠱，硬是將來路撞塌、撐開了一大圈。

“這是哪路蠱師要闖去虛界……修羅血煞，有血修羅長生種同行。”

“依蠱群看，有王蠱燭暝、王蠱星河……是近年殺出聲名的柳姓小輩！”

青眉老僧驚疑間，蟲雲飛近，十八頭兵蠱背上大半都有身影盤坐，算上一器靈女子，共十五人，一名趕着脫胎的蠱師之外，其餘人散發出的氣機全是九境之上。

他王血九佛根後期的修為，遇到這般陣仗，還是聚集了長生種、魔修、妖修、蠱師的一幫凶人，其內心也不由一緊。

不過，傳言柳姓小輩雖手段狠辣，但不會濫殺無辜，不大可能莫名對他下手。

“老衲鑒恆，出自蓮檀洲王血公孫家，能在此遇到輪轉教禪渡道友，實乃幸會，道友可是要藉此通虛路去往虛界？”

蟲雲落向遍佈邪祟的大道，九品兵蠱“風螂”背部，柳風本體隨意瞥了眼青眉老僧，淡淡點頭。

他的眼力，自是看到之前一追一逃的景象，也看出老僧體內氣息邪異，寄生有兩頭九品邪祟，絕算不得善人。

但這般殘殺之事，大天地每日都在發生，不管是正是邪，是好是壞，他都不可能去多管閑事。

柳風並不多回應鑒恆老僧，帶人掠向通虛路連通的虛空裂痕。

等蟲雲一走，鑒恆老僧眼神才重新陰沉下來，被一個小輩輕視，他心中多少有些不悅。

“傳聞此人身上諸多秘密，既然正好撞上他去虛界，不妨將此事告知我族先祖，拿不拿這小輩，由先祖決斷。”

一手取出遺物金缽，一手自內天地引出一條血河，當場血祭召來先祖神念。

待將柳風的傳聞告知先祖后，鑒恆老僧收起金缽，飛身掠入虛空裂痕。

一步跨過，身處無垠虛空。

身下通虛路橫展百里，往前不知幾十萬里。

處於虛空中的路段，斜向上延伸，似虛界就在大天地上方虛空深處，如此才有了仙佛分身口中的下來大天地。

前方越是越上走，邪祟屍骨築成的道路就越“臃腫”。

寬闊有百里的道路上，上下左右交錯堆疊着一條條通道，如盤在一起的腸道，有的地方堵塞不通。

交錯的通道之間，生滿種種畸形邪祟，遠看如血肉森林，往上竄出千餘丈，血肉搖擺，遮蔽視野，混亂靈識，目力也無法看清道路邊緣。

而路外邊的虛空中，隱約是流動的灰濛之氣，如川流不息的長河。

身在通虛路上，往前踏出一步的瞬間，無形重壓隨之而來，冥冥中鎖定在了身上，鑒恆老僧頓時心有明悟。

“如先祖所言一樣，內天地帶不得強大生靈，不然很可能毀了自己內天地，還會令自身擔負他人重壓，寸步難行。”

“有柳風在前開道，老衲倒是省了些事，先跟他走上一段，追上容家之人。”

鑒恆目視條條粗大有數十到數百丈不等的血肉通道，其中一條可見遠去的蟲雲。

此時，往前十餘里。

有十八頭九品兵蠱開道，這前面的路段，看樣子不用憂心，只管往前闖。

除了半死不活的半仙蠱師虞霞，其餘人都神情振奮，尤其是余氏兄妹和願明，他們趕在出發前入九境，此刻可謂是心境激蕩。

只要能活着到虛界，以他們資質，仙佛之境不會太難。

塗輕胭奪舍重修，眼中也難掩興奮，她本體九境圓滿都未能實現的事，她跟隨一個人族，很可能就要如願以償了。

“這條路長有九十萬里，中間需渡過兩條苦海支流，跨越三段虛空亂流，真正穿過的距離難以估量。”柳風修羅分身出聲解釋。

此話一出，如給一行人心頭潑了瓢冷水，叫心情振奮之人冷靜下來。

現在走出的幾十里，遠遠不到路的中段，縱是有柳風這位實力深不可測的猛人在，也難保所有同行之人都能順利通過。

換成他們當中之人獨自來闖，除了三名血修羅長生種和法釋，其他人怕是都很可能連中段都無法到達。

“路上諸多兇險之地，以我們聯手去闖，只要不太接近，都可殺過去。但有一處千萬別動手，那裏有一頭原始邪祟，被喚作衍幽聖母。”

“約莫是八萬餘年前，有大人物化身追殺她，她逃到這條路上，半路被釘在鎮虛柱上，後來分化出大量邪嬰……”

原始邪祟、衍幽聖母、鎮虛柱，隨着血修羅分身的講述，種種關於通虛路和虛界之事慢慢道出。

如大幕被拉開一角，透過傳入耳畔的話，一方凌駕於大天地之上，眾多古老、強大生靈爭鬥的磅礴大世，浮現在他們腦海之中。

原始邪祟乃是誕生於天外天的邪祟，不一定全都古老，但無一不強橫詭譎，出生便是仙佛之境，成長潛力極大，都有可能修成教主層次。

當然，此等原始邪祟，各族遇到皆是喊打喊殺，很難活到教主層次。

柳風盤坐“風螂”頭頂，聽着修羅分身將一些虛界隱秘后修行之事道來，心知是虛界某位強大血修羅，意志相通之下，在借他分身傳話。

結合他殘缺的前世記憶，虛界仙佛的修行境界，他有了完整認知。

九境之上是仙佛，第一步為真仙真佛，仙佛都有正邪，蠱仙、武仙、屍仙、魂仙、邪仙……邪佛、魔佛、正佛，各道說法不一。

而真仙真佛之上，說來其實只有一個大境界，跨過便是傳說中的得道，得見真正的大道，謂之大道之境。

所有仙佛都在向那傳說中的大道之境接近，但悠悠歲月過去，似乎無一得道，只有接近的多少之分。

越是接近大道，實力越強大。有了高下之分，因而仙佛們將真佛真仙之上，得道之前的路另分三個境界。

仙修三身，佛修三生，多出一身亦或一生，便是往上一境。真仙之上，乃是一身神仙，尊稱“上仙”；二身天仙，尊稱“仙君”；三身道仙，尊稱“仙祖”。

真佛之上，一生過去佛，尊稱“尊者”；二生現在佛，尊稱“聖者”；三生未來佛，尊稱“佛陀”。

仙中三身道仙“仙祖”，佛中三生未來佛“佛陀”，即是教主層次，立教傳道，壽元長達數十萬載。

甚至傳說中長壽些的教主，活了近百萬載，不知誕生於哪個時代，極為古老。

“成仙佛之後的路，似與大天地修行完全迥異，需借眾生之念推動，也就是受香火，受眾生崇拜。”

柳風思忖，既要受香火，至少就得裝裝樣子庇護信眾，叫人誠心崇拜，不然聚攏的雜念邪念一多，仙佛神魂再強也會被污染心神，淪為邪仙邪佛都有可能。

大天地修士求的是自身強大，獨善其身，何故成仙佛后要拉上眾生？此事令人費解。

師尊曇葉佛陀，不曾與他提及過，前幾世部份記憶中，也無此相關感悟。

“還有真仙真佛之上的三境，說來實則都只是通往大道之境的小境界。”

“八境九境得了足夠靈物，且感悟一到，便可連跨小境界修為暴漲。那仙佛之上，有無人一朝悟得大道，跨越小境直接成為教主層次，乃至修成大道之境。”

柳風沒有往深處細想，反正如今也不可能揣摩透徹，只知越往後感悟越關鍵。

他驀地抬眼凝視前方，當下已驅使蠱群走出三千餘里，算來還是在起點附近。

然而，前方條條如腸道盤結的血肉通道內，出現大片大片黑影，一桿佛幡正帶着八名佛修暴退而回。

八名佛修男女皆有，為首之人就是先前被鑒恆追殺的老嫗。

“道友，有仙人分身驚動蟲巢，惹出蟲群，且先退回去，等蟲群平息歸巢再過去……”

身形枯廋的老嫗不知是善意，還是有意討好，遠遠地向柳風一行人揚聲開口。

往回逃的路上，二十餘殘存族人，再少大半，而眼前八人，接連又有兩人被扯下佛幡，轉眼淹沒在蟲群內。

很快，佛幡接近，雙方交錯而過時，老嫗等六人，卻發現柳風一行壓根沒停留，還在駕馭蠱群繼續往前。

“老祖，我們退不出去，鑒恆那瘋狗過來了！”

“他公孫家是要滅絕我們容家，族母，我們落在他手裏必死無疑。”

“求族母還是帶我們往前闖，不如就跟在這些前輩後邊。”

活到這裏的五名後輩都是八境，且年紀都還算年輕，是老嫗拚死自族中搶回的家族傳承之人。

五名男女只有一人中年模樣，其餘兩男兩女相貌年輕，八境修為本足夠他們傲視同輩，意氣風發，可眼下一個個面若死灰，眼神絕望。

“容道友，前有蟲潮，你是要帶你族人喂蟲，還是由老衲送你等上路？”

如血肉亂林的邪祟之間，青眉老僧撐開袈裟，一步數里，不疾不徐而來。

有人在前開道，他一路過來走得是極為輕鬆。

容姓老嫗二話不說，調轉佛幡，跟向前方一行十餘九境，待距離拉近到靈識可及的範圍，當即傳音。

“諸位道友，我族在虛界還有先祖活着，只要道友捎帶我們一同去虛界，我族先祖必會助各位成仙成佛。”

傳音送出，前方無一人回應。

老嫗以為的領頭之人，那位九佛根圓滿的老僧，當下退到後面的兵蠱上，將一年輕人讓到最前面抵擋蟲潮。

前方大半里，一頭頭九品兵蠱縮回蠱群。

柳風踏空而立，一人獨自在前，掃視橫展數十里，迎面湧來的“黑潮”。

伴隨而來的，是濃郁無比的污濁之氣，整個蟲群都有邪祟氣息，想來是進食了太多邪祟。

而這般蟲群規模，起碼堪比七八位老輩九世身加起來的所有身家，而這應該還只是蟲巢的一部分。

“仙人分身驚動蟲巢？”

一聲輕哼，柳風心知有數，猜測多半是他仇家在前面下黑手，故意激怒蟲巢內的蟲母，惹出蟲潮。

就是不知到底是哪家的仙人分身，因他這幾年殺的王血族裔太多，早就過了十家，不然也不可能奴役上百八境！

澹臺氏和庄氏之外，反正只要是向他下手的，不管緣由，不論背後虛界勢力，統統回敬。

“且先打出一條通道，過去一看，自會知曉是哪家的仙人分身。”

“嗡、嗡嗡……”

異道蠱、洞虛佛經，毒炁、佛力同時引動，一團又一團虛空漩渦相連。

轉眼間，橫向十餘里景象扭曲，條條血肉通道被撕扯成爛肉，數千邪祟哀嚎。

陡然出現能絞殺大群七境八境乃至九境邪祟的法門，頓將跟在後邊之人，驚得紛紛心神動搖。

即便是與柳風同行的法釋等人，也再次被震撼。

三名血修羅則是目露精光，其中曲語眼神變得深邃，有虛界血修羅借其軀殼，隔空看向柳風。

一人獨面蟲潮的柳風，其實是刻意如此，展現出足夠潛力，叫虛界血修羅願意為他出動大軍，掃清各方堵在路的盡頭，等着生擒他的仙佛。

“九品蝕空蠱術還是擅殺傷，暫無玄妙之處展現，無法應對真仙真佛多變的法門，但對這等無知蟲群，正好合適。”

一團團虛空漩渦相連，旋轉之勢整齊劃一，融匯成一橫展十餘里的龐大漩渦，仿若巨型磨盤般，湧來的蟲潮盡成碎片。

後方容家六人，公孫家鑒恆老僧，一雙雙眼睜大，流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若不是身在大天地範圍，心知仙佛也要受壓制，他們都不禁要懷疑，那灰發青年是真正的蠱仙。

一眼看過去，橫向十餘里，蟲潮被推出一條空白，漫空蟲殼碎片如暴雨飛灑。

一尊千丈龍鱗妖邪鑽出蠱群，腹部妖魔探出頭顱，張嘴猛吸，竟是連這被邪祟污染的蟲潮精華也能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