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送別
距離封王典儀結束，已有三日。
這三日內，從凡到修，從小到大，雨革月頒佈了十道法旨，意在使天水向好。
第一，民生鞏固。對於凡俗，使老有所養，幼有所教，貧有所依，難有所助，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
第二，凡修有距。修士無論修為高低，皆不可擾亂凡俗生活。
第三，修鍊有道。宗門擴招，凡俗只要未身懷罪孽，皆可拜入門派。
第四，宗族公平。天水州宗門或家族地位同等，對內及對外保證競爭公平，不可以殺戮手段解決紛爭。
第五，獎懲分明。有功必賞，有罪必罰。
第六，刑罰有度。重罪重刑，輕罪輕刑，無罪不刑。
第七，修士收攏。在九龍城千裡外再建新城，名寒月城，作為元師之城，散修、家族、宗門皆可入駐。
第八，軍隊重組。原天水軍解散，分配到各城作為守軍，其中九龍城和寒月城守軍統領分別由昔日天水軍大統領、三統領擔任。
第九，資源分配。血刀門獲取的資源，一部分會提供給天水州各宗各族，另一部分將作為寒月城的後備資源。
第十，戰爭籌備。各宗各族應做好戰爭準備，當戰爭爆發時，當站在天水州統一戰線，共同抵禦外敵。
十道法旨在第一時間傳遍天水州各地，引起了諸多波瀾。
從平民到高官，從凡俗到修士，無不動容。
法旨中意味着的好處，實在是太過驚人。
唯有認同。
此外，雨革月還做了一件震驚世人的大事。
她於九龍城上空，在無數民眾注視之下，以通天手段將寒月宮，祭煉成了一件宮殿型元器。
祭煉過後的寒月宮的模樣，與曾經的天水皇宮大相逕庭。
不單是模樣，其展現出的部分能力，更是不凡。
當寒月宮從九龍城上空不斷縮小，坐落在天水皇宮原址上時，有心者明白，寒月宮具備了變幻大小、移動飛行等能力。
這是空間法則的融合。
更別說，雨革月在祭煉寒月宮時，在林森林的幫助下融入了數道陣法，那是能對抗平天境攻擊的手段。也就是說，寒月宮也具備陣法提供的自主防禦之能。
此等手筆，讓諸王震驚。
天霧王的評價是，這就是空間法則的獨到。
可見，空間法則的特殊使得即使是與雨革月同階之王也無法復刻寒月宮的祭煉過程，。
而在天水州各事安定之後，慕寒又離開九龍城。
不過這次，他並非隻身一人，而是與龍嬈一起。
龍嬈要回東海了。
慕寒和龍嬈繞過了東山城，目的地是東山城東邊的沙灘。
路上所用的時間，倒也沒有想像中短。
龍嬈嘰嘰喳喳地說著各種有趣之事，又時不時被路邊的小花吸引，或是用木鷹去追逐飛鳥，使得這一路上她的笑聲不斷。
雖然二人有着心靈感應，任何事一個念頭都能瞬間表達清楚，但言語時的眼神和表情，卻是心靈感應做不到的。
“慕寒哥哥，這三朵小白花好可愛。”龍嬈挽起紅裙的裙擺跑了幾步，在土路旁蹲下，眼中是好奇與欣喜。
慕寒走到龍嬈旁邊停下，輕笑道：“這是雛菊。天水州冬季沒那麼冷才能看到。”
“它們真的好可愛……”從龍嬈軟糯的聲音里慕寒聽得出來她心都要化了。
“慕寒哥哥，冬天花都會變少嗎？”龍嬈抬頭向慕寒問道。
慕寒想了想，道：“應該是的。”
“那它們能開花也好不容易呀。”龍嬈心疼道。
“是啊。”慕寒道。
慕寒注意到，即使龍嬈如此喜愛這雛菊，可也只是看着，並未伸手觸摸。或許，在她眼中，比起滿足自己的渴望，保護雛菊更為重要。
看着在微風之下輕輕擺動的雛菊，龍嬈輕聲道：“慕寒哥哥，你猜我覺得海底和陸上最大的區別是什麼？”
慕寒沉吟了一下，卻也想不出其他答案，於是道：“水？”
“是風。”
龍嬈站了起來，張開雙臂轉了個圈，紅色的裙擺如花朵盛開般飛舞：“海底沒有風。”
慕寒不知是因為龍嬈的動作還是回答怔了一下，或者二者皆有，旋即笑道：“原來如此。”
“現在一想，風有好多呀！有暖暖的，有冷冷的，有濕潤的，有乾燥的，有清新的，感覺都不同……”
“你最喜歡哪種？”
龍嬈的食指抵在下巴上，露出思考的模樣，突然笑了起來：“有慕寒哥哥在的風！”
慕寒失笑道：“好啦，走吧。”
“小菊，再見啦！”龍嬈向著三朵雛菊告別，然後背着手轉身，蹦蹦跳跳地往前進。
“慕寒哥哥，快跟上我！”
在下山的路上，遼闊東海已是在望。
海浪吞吐着沙灘，陣陣遙遙傳來的“簌簌”聲規律無比，彷彿只要大海不幹，這便是永恆。
慕寒發現，愈發臨近大海，龍嬈似乎愈發活躍。那種活躍，體現在她不斷在路上尋找着有趣事物。
這樣的結果是，越是向大海走去，他們走得越慢。
龍嬈……似乎在拖延着時間。
“龍嬈。”慕寒忽然道。
“慕寒哥哥？”龍嬈轉頭，下意識地因心虛想躲避眼神，卻又因掩飾而努力迎上。
慕寒心中一酸，儘可能地溫柔道：“你想看日出嗎？”
龍嬈眨了眨眼，驚喜的神色取代了她之前一切的離別的之情。
“想！”
“那我們回山頂坐着吧。”
“慕寒哥哥真好！”龍嬈用力抱了慕寒一下，很快分開。
那是單純情緒的表達。
看到龍嬈情緒的變化，慕寒微笑心道：“看來這個決定沒有做錯。”
龍嬈不想走，或者說，她不想就這麼離開。
她是那麼不想離開，用各種方式延長這一路的時間，卻又不敢直接說出，最終只能被自己一點一點親自送到離別之地。
慕寒覺得，這樣太過殘忍了。
雖然送龍嬈回到東海是必須之行，但他不想讓龍嬈難過。
慕寒看見，在龍嬈充滿驚喜與期待的眼神中浮現出一抹被不舍包含的堅定之色。
慕寒知道，龍嬈在此刻做好了決定，日出，是兩人分別的最後一幕。
日落西山，月出東海。
夜晚，山頂，月色之下，龍嬈輕靠着慕寒。
按照龍嬈的說法，龍嬈在講完自己小時候到處所惹之事後便輪到慕寒講了。
慕寒便從自己青劍宗招收那天開始講起。
慕寒注意到，當他選擇從這個時間點切入時，龍嬈好像有些不滿地嘟了嘟嘴。慕寒心中自然明白為何，因為這略過了他與她初次相遇的時間。
慕寒講的很平靜，且沒有隱瞞任何事，包括與若曦和雨革月的相遇、相識、相知。
“我是在從三千青石階下來時第一次見到師姐的。第二次是進入內門後接任務，在執行任務時遇到了師姐。那時候得知師姐要對付戟虎一事，便跟師姐一起行動。”
“我們的計劃是師姐調虎離山，而我潛入洞穴採摘聚靈花。因為戟虎不出，聚靈花難采，而在山洞內戰，師姐又勝算不大，且容易破壞聚靈花。”
“然而，戟虎感知到聚靈花的變化，先行返回……”
說到這兒，龍嬈頓時緊張：“出事了嗎？”
“戟虎出了一爪，我出了一劍，還好我的劍阻擋了一些，師姐趕來從背後用了殺招斬殺了戟虎……”
“好驚險！”龍嬈驚呼道。
慕寒點了點頭，繼續道：“在那時候，師姐可能是為了補償我，說教我劍法。但在這個過程中，我和師姐成為了朋友，用師姐的話來說，是知己。”
“好羨慕。”龍嬈嘟囔道。
“什麼？”慕寒問道。
“沒。”
慕寒就這樣講着。
講到緊張處時，龍嬈會緊張。講到悲傷處時，龍嬈會悲傷。講到歡樂處時，龍嬈也歡樂。在這樣的方式之中，她好像走入了慕寒的過去。
當月的漆黑披風拂過天際，晨光在東方綻放時，慕寒和龍嬈斂聲，望向海面的盡頭。
天幕漸漸升起了一片淺藍，過了一會兒，突然在水天相接的地方出現了一道紅霞。這道紅霞的範圍慢慢擴大，直至帶出了一抹暗沉紅光。
赤日一縱一縱地從海平面后展露身形。
突然在某一刻，驚心動魄的金色光芒在天空綻放，世界彷彿一瞬間有了光亮。
“真美啊……”龍嬈喃喃道。
她眼中有着明亮的色彩，金色的光線照耀在她的赤紅的衣裙上，她彷彿是這三千州的第二個太陽。
“走吧。”龍嬈微笑起身，眼神堅定，主動道。
“好。”
迎着初日，二人一路走下了上，走上了沙灘，走到了海浪邊。
龍嬈背對着大海，海風挑動着她的髮絲。
龍嬈輕聲道：“慕寒哥哥，你知道在這兒發生了什麼嗎？”
慕寒點了點頭。
“原來慕寒哥哥知道了呀……”看到慕寒眼中的清明，龍嬈羞澀低頭，十指纏繞。
“嬈兒有個小願望，想慕寒哥哥答應。”
龍嬈輕咬貝齒，道：“可不可以想當初捧着我那樣，抱一抱我？”
說完這句話后，龍嬈緊緊地盯住了慕寒的眼睛。
沒有羞澀，沒有擔心，只有執着與希冀，從眼神和心底，一同反饋給自己。
慕寒知道，自己沒有選擇。
他慢慢張開了雙臂，輕輕抱住了龍嬈。
“慕寒哥哥，謝謝你。”龍嬈伸手，緊緊地抱住了慕寒，慕寒感受到了熾熱與柔軟的貼近。
“龍嬈知道你要和革月姐姐在一起了，但是、但是啊……”
龍嬈的聲音有些哽咽：“龍嬈還是好喜歡慕寒哥哥！”
“龍嬈不想回去……龍嬈，龍嬈想一直一直和慕寒哥哥在一起！”
“就算只是妹妹！”
慕寒感受到，自己背後的衣服被龍嬈的手揪住了，懷中的人兒在微微顫抖。
慕寒不知道該說什麼。
終於，龍嬈鬆開了手，後退了一步，用手擦了擦眼睛，露出一個令慕寒心疼不已的笑容。
“慕寒哥哥，再見了……”
她轉過了身。
紅衣背影一步步走向海中，她的聲音被海風捲來，吹入慕寒的耳中，墜入他的心湖。
“慕寒哥哥……我走了……”
“下次我回來時，如果我忘不掉……”
“你別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