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季扎手筆
書接上回,話說秦穆公益國二十,拓地千里,奠定了秦國版圖。
秦穆公之後,接下來即位的幾位秦國君王,就比較苦逼了。
如果說這時代的晉國,是獅子的話。那麼南面的楚國,就是老虎。西北的戎狄,就是豺狼。
春秋一代霸主秦穆公,硬是從虎狼的口中奪食,之後的繼任者就沒這能力了。
向東過不了黃河,有強晉擋着。向南過不了武關,那是大楚的地盤。
秦穆公后,秦康公即位。
此時晉襄公也涼了,晉國的六卿之首:趙盾,就提出要迎立在秦國的公子雍,回晉國即位。
秦康公得知后,便派大軍護送晉國公子雍。
結果趙盾經不住晉靈公他娘的“軟硬兼施”,改立了晉靈公為新君。
趙盾反悔了也就罷,還率領晉國六軍偷襲,在令狐大敗“秦國護送晉國公子雍的隊伍”。
之後的幾百年,秦國也沒能出這口惡氣。
。
(這裏插播下趙氏,盡量簡潔帶過:上章提到的惡來與季勝兩兄弟,惡來助紂為虐,被周武王所殺。
季勝的後代:造父,駕車有功,得封趙邑,後人也就以趙為氏,嬴姓趙氏。
惡來是秦國先祖,季勝是趙氏先祖。
拖造父的福,惡來的五世孫非子,養馬有功,得封秦地。
到非子時,季勝與惡來的後代,已經過了五服,雙方血緣關係很淡泊了。
非子得封秦地后,非子的弟弟繼承了趙地。
季勝的後代則是去了晉國,後代子孫,同樣是祖傳藝能:駕車有功,復又有了封地。
造父六世孫:奄父,為周宣王駕車討伐戎狄,后因周幽王點火撩妹。
奄父之子:叔帶,帶領族人去了晉國避禍,侍奉當時的晉文侯。
又過了五代,叔帶後人:趙夙,為晉獻公駕車,公元前661年,滅霍、魏、耿三國。
晉獻公冊封耿地,為趙夙封地,趙氏重新有了封地。
之後,晉文公重耳出逃時,趙家:趙衰,追隨其中。
趙衰與晉文公,出逃至戎狄時,二人娶了狄人姐妹,成了連襟。
趙盾便是趙衰之子,晉文公稱霸后,晉國為天下諸侯之長。
晉文公死後,趙盾才是晉國最有權勢的人。
也就是說:趙盾,才是當今天下最有權勢的人,號令天下諸侯。
後面史記中的“趙氏孤兒”,成書時間更早的:左轉,有全然不同的記載,後文會提到。)
公元前611年,楚莊王迎來了地獄難度的開局,秦康公瞅準時機,聯合巴國,滅了叛楚的雍國,從而與楚國結成了聯盟關係。
秦康公后,秦共公即位。
晉國見秦楚兩國,在自己的強壓下“如膠似漆”,晉國便打算與秦緩和關係,拆散秦楚。
晉國先是攻打了秦國,奪下了小小秦國的一塊地,再與秦國議和,將剛奪來的地,還給秦國。
咱就說春秋誰玩得最溜,害得是晉國,將老秦拿捏得死死的。
後面秦國始終沒能佔到便宜,晉國如有神助:“輔氏之戰,結草”。
公元前580年,秦晉雙方隔着黃河議和,結盟了,但沒完全結。
僅僅兩年後,秦晉又爆發了“麻隧之戰”,老秦再次挨揍。
自秦晉之好后,秦晉衝突,秦國:勝,則為小勝,敗,則大敗。
直至秦景公時期,才稍有了些起色:公元前562年,礫之戰,晉國輕敵,敗了。
三年後,晉國率領12路諸侯大軍,來找場子,報復秦國。
晉國起手就是十二路諸侯聯軍,但是秦人在涇河上游投毒,下游晉國聯軍死傷慘重。
晉國六卿內部又爆發了衝突,歷史上也就一個趙盾,其餘六卿皆壓不住另外五家。
晉國後人戲稱此戰為:遷延之役(逃跑之戰役)。
天下諸侯國,除了晉國內部,沒有哪個諸侯國,能真正從外部,打敗晉國。
。。
秦景公薨后,其子即位,是為秦哀公。
便是當今秦國的君王,也是楚昭王的外公。
楚國名士申包胥,剛來秦國求援時,秦哀公一開始是拒絕的:
“你這個事啊,我們講,不是說不辦。那麼但是呢…沒有說啊,沒有任何一件事情,我們談說,一定怎麼怎麼樣。
說不行吧,他也不是,我們想,事在人為,啊。我們可以想辦法,誒,可以想想辦法。
這個…你這樣,晚一點,咱們到時候呢,對吧,我這個…對吧?
這個…包括,哎呀,到時候你們看一看,是吧?完了呢,我們把這事兒…對吧,好嗎?啊,就先這樣。”
申包胥哭了七天七夜,終於打動了秦哀公,答應發兵幫助自己的外孫:楚昭王。
秦軍在申包胥的領路下,雄赳赳,氣昂昂,南下直奔武關。
。。。
七天,吳王闔閭為了清除外部勢力的探子眼線,足足封閉了姑蘇城七天七夜。
先前吳國享受各國援助,無可避免地,被安插了人手,到各個關節位置。
長此以往下來,外部勢力在吳國內部,已然根深蒂固。
吳國滅楚后,要清除這些外部勢力,無異於刮骨療毒。
這個過程雖然很傷己,但吳國若想更進一步,就必須經歷這波陣痛。
這七天來,吳王闔閭一直在簽署誅殺令,不是在殺人,就是在準備殺人,已然殺麻了。
今日的天氣,也如吳王闔閭的面色般陰沉。
工賜站在書房下首,面對殺氣騰騰的吳王闔閭,心底沒由來地一陣發寒。
工賜暗自復盤着:我應該沒有露餡吧?
包括獻上首級,全部都是公子季札定好的計策,冬梅這些雙面間諜,實際上也是公子季札的人。
工賜弱弱地,偷眼看了看吳王闔閭。
世子波在下首道:“父王,一切都是兒臣心志不堅,受人蠱惑才導致的。
父王何故要趕盡殺絕?若是全殺了,豈不是一下子將北方諸侯全得罪了?
我吳國剛剛攻破了郢都,與楚國的死仇已然是結下了。
越國又對我們吳國,早有不臣之心,這次要是得罪完北方諸侯…
父王三思吶,此後豈非是讓吳國,與天下人為敵?”
吳王闔閭淡淡道:“這些人不除,寡人寢食難安,我吳國再難更進一步。
即便是傷己一千,寡人也要畢其功於一役,一勞永逸。
吾意已決,無須再議。下令,包括各國派來的使者在內,盡數誅殺。”
吳王一聲令下,姑蘇城內伏屍數萬,有從各國來的商販使者,也有吳國的官吏士卒。
姑蘇城內,一時之間,血流成河,吳國發達的水系,都因此,被染上了幾分詭異的殷紅。
姑蘇城內原本熱鬧的大街上,人跡罕至,一時間顯得有些荒涼。
工賜回到梧府,秘密安排走吳啟后,二人剛吃完散夥飯,就又被連夜召喚進了王宮。
工賜一入書房門,見到冬梅、南斗、阿朱三人在站中間,頓時心裏就涼了半截。
吳王闔閭見他楞在門口,玩味道:“申侯,何故站在門口發獃,還怕寡人吃了你不成?”
工賜聞言,整個人如墜冰窖,拱手行禮后,雙手搭在腹部,舉步維艱地挪步向前。
當著吳王闔閭的面,工賜也不敢與幾女擠眉弄眼,只是想不通究竟是哪裏露出了破綻。
吳王闔閭撇了眼站定的工賜,淡淡道:“你這小子,真是好大的膽子呀!”
工賜臉色蒼白道:“大王,微臣一向很膽小的。”
吳王闔閭:“哼,膽小嗎?
斬下本王叔父的頭顱,這是連寡人都不敢做的事,你竟然直接手起刀落…
你可知,此事若是讓國人得知后,你將會是何等下場?”
工賜連忙拱手道:“大王,微臣對大王忠心不二,其它人管他是誰,微臣可顧不了那麼多。”
吳王闔閭聞言,忍不住嗤笑道:“對寡人忠心耿耿?那又何故,聯合寡人的叔父,做戲欺騙寡人?”
工賜聞言,頓時雙目圓睜,下意識望向了冬梅三人。
那晚的事,只有季扎父子倆,冬梅三人,還有一個名為“襲人”的女子知曉。
襲人是季扎安排給吳王闔閭的美人計,若是信不過,絕對不會託付如此重任的。
季扎爺倆是主謀,肯定不會說。
工賜也不會沒事找事:吳王闔閭這幾天,殺了多少吳國官吏?
那麼,便只剩下冬梅三人,知曉演戲一事了。
工賜心寒的同時,不由一陣懊惱:
冬梅三人是吳王闔閭的間諜。但公子季札又她們認為是自己人,是他安插在闔閭身邊的雙面間諜…
可是現在看來,又是這三人透露給吳王闔閭的可能性最大。
工賜拱手道:“大王明鑒,微臣也是迫不得已吶。
微臣好心拜訪,誰知那公子季札,竟然扣留了微臣一干人等,
若是微臣不答應,大王您就見不到微臣了呀。”
吳王闔閭怒道:“迫不得已?寡人給了你七日時間,一直等着你主動來解釋,可是你呢?
直到方才,若非寡人點破,你還信誓旦旦地說對寡人忠心不二?
哼,以死來讓寡人安心,以美人計來使寡人分心。
算到了寡人將會清理門戶,大清洗,空缺出許多職位。
趁寡人安心,分心的同時,安插人手,填補這空缺…
好一個連環計吶!不愧是寡人的叔父,真是好大的手筆哇。
若是寡人不查,險些就要為叔父做嫁衣了。
寡人擔負罵名,清除了外部勢力,反倒是為叔父的人,騰出了空位!”
工賜連忙道:“大王且慢動怒,微臣是知曉:公子以項上人頭,贈予大王一事。
小人也知曉:公子送美人,以討大王歡心。
但後面的,什麼算到了大王會進行大清洗,在暗中安插人手,填補吳國空缺一事。
小人是真的全然不知吶!大王若是不信,可以問這三人!”
工賜說完,也顧不上別的了,手指得正是冬梅三女。
他心裏是真覺得冤屈:原本他還以為是公子季扎服軟了,讓他幫忙送個人頭,送下美人的事。
全然沒想到,公子季札竟然還有暗中後手。
冬梅三人被指,依舊是靜默不語。
工賜急道:“冬梅,南斗,珠兒…那晚,你們三人都聽到了,
公子季扎,只不過是讓我幫他個忙:砍下頭顱獻予大王,順路捎帶個美人,送給大王而已!
冬梅,你倒是說句話呀!”
吳王闔閭拍案打斷道:“聒噪!你竟然還敢說:只是送顆頭顱,順路捎帶個美人?
那麼,寡人進城前日的早朝,你一一召集眾卿,於偏殿密會,又如何解釋?”
工賜聞言,虎軀一震,瞬間明白了:自己這是被公子季札擺了一道,
連忙解釋道:“大王千萬別誤會,私會群臣,不過是讓他們暗中配合大王,奪回姑蘇城而已。
此事光明正大,眾位大臣均可作證。
若是其中的某些大臣,便是幫助公子季札安插人手,填補空缺的話,那一定是公子季扎的謀略。
他臨終前交代我:逐一找大臣,幫他傳口信,令他們全力配合大王您,重掌朝政,以確保萬無一失。
大王若是不信,可逐一找群臣審問確認。”
吳王闔閭冷聲道:“哼,叔父已死,群臣又是你事先逐一接觸過的,怕是早已對好了口風,不懼寡人去逐一確認吧?”
工賜聞言,連哭的心思都有了,這回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就這麼無知無覺,被公子季札玩弄於鼓掌之中。
工賜哭喊道:“大王,微臣冤枉吶,全是那公子季札,他算準了大王會清理門戶,露出空缺。
肯定也算準了微臣膽小怕事的心理,知道微臣見了大王清理門戶后,會抱着僥倖心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又讓微臣逐一接觸各大臣,這肯定是公子季札的煙霧彈。
目的是:用微臣接觸群臣的行為,來迷惑大王的視線。
大王,微臣真的好冤吶!
您不妨想想,若是微臣知道公子季札的真實謀划,又豈會大搖大擺地,逐一在偏殿,去接觸群臣?
微臣是真的被利用了,大王千萬別被公子季札迷惑了。
這不僅是連環計,更是計中計,以微臣為誘餌與煙霧彈,來迷惑大王。
以死來讓大王安心,以美人討大王歡心,離間你我君臣,以讓大王的視線放在微臣身上。
這一切,都是公子季札提前預設好的,微臣的心理,以及行為,都提前被公子季札給算準了。
大王明鑒,千萬別中了這離間計,計中計哇…”
工賜心底一陣發寒,這回真的是解釋不清了,這公子季札,竟然恐怖如斯!
一出手就是:連環計,離間計,計中計…
同時算計到了工賜與吳王闔閭的心理,以及行為。
同時,工賜心中也一陣懊惱:你這老傢伙這麼會算計,怎麼就沒算計到冬梅三人,是假的雙面間諜呢?
還是說公子季札,已然算到了這點。
只是要放工賜這顆煙霧彈,給三女看,以此來掩蓋其真實謀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