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外交風波

第三百六十四章:外交風波

天啟十六年六月十九日。

柏朗嘉賓和安塞洛尼終於如願見到了晁蓋。

但看過昨天的獻俘大典后,他們其實已經沒有了剛來梁贊城時的迫切,反而隱隱有些恐懼。

這是一個比上帝之鞭阿提拉更加恐怖的存在!

他們現在只想着儘快回到拜占庭和梵蒂岡,彙報這個噩耗,讓大家打起一百二十個精神戒備!

但出於外交禮儀,他們又不得不來。

而且,兩人吸取了布魯托的教訓,這次也沒說什麼“西方人腿硬無法彎曲下跪”的鬼話,直接噗通跪倒行了大禮。

“尊貴的華夏皇帝陛下,我們帶來了羅馬教皇和拜占庭皇帝親切的問候。”

在眾將雲集的國王大廳,兩人匍匐於地,用謙卑的語氣說道。

“很好,這份問候我收到了。我們華夏有句古話,朋友來了有美酒,豺狼來了有刀槍。你們是以什麼態度而來呢?”

晁蓋微笑着問道。

在大廳的一側,有史官在伏案提筆記錄雙方的一言一行。華夏建國后,第一次與西方世界的正式交流,還是有些紀念意義的。

宮廷畫家也將今天這一幕詳細描繪下來,一份留檔保存,一份送到華夏周刊作為插圖刊印全國。

“我帶着教皇的善意而來,並且帶來了教皇陛下的親筆信。”

柏朗嘉賓敏銳的發現了這一點,心中越發謹言慎行,生怕自己說錯了話被對方記錄到“仇恨之書”中。

“我帶來了皇帝陛下給您的賀禮。”

安塞洛尼也只是小心的獻上貴重禮物,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自己的詞彙。

“如此甚好,我也歡迎你們的到來。把信呈上來。”

晁蓋一點頭。

有了晁蓋的認可,柏朗嘉賓鬆了一口氣,從懷中掏出一個捲軸,捲軸上蠟封完整,上面還有教皇冕下專屬的戒指印記。

陷陣營士兵上前接過羊皮紙捲軸,交給了翻譯人員,翻譯成漢文再呈送過來。

羊皮紙是西方在公元2世紀左右開始完善的一種紙張,與其說是紙,不如說是特殊工藝風乾后的羊皮,以六個月大的羔羊皮質地最佳。因為製作不易,所以目前只在教會和上層貴族之間流傳。

而華夏方面用來翻譯的白紙,則是中原地區早已量產普及的宣紙。

因為無論波斯還是歐洲,對文化記錄的需求都很低,所以,無論陸地絲綢之路或是海上絲綢之路,商品有絲綢、茶葉、瓷器,但就是沒有白紙。

拜占庭皇帝約翰二世去年接到晁蓋用白紙書寫的信件,乃是西方第一次見到白紙。當時約翰二世還感嘆華夏對他輕視,因為外交文書竟然沒有使用羊皮紙,而是這種輕薄的東西!

不久,信件翻譯完畢。翻譯官額頭冒着冷汗的將書信呈上。晁蓋看了之後眉頭就是微微一皺,又不禁搖頭輕笑。

西方人的自大與傲慢歷來如此。不把他們打疼了,他們還真以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對誰都能吆五喝六。

晁蓋笑着將翻譯好的信件傳給諸將觀看,眾將看完全都怒氣勃發,目光冷冽的看向使者。

柏朗嘉賓和安塞洛尼被看的一陣錯愕,這是怎麼回事?難道翻譯出了岔子?還是某些用詞犯了東方忌諱?

直到他們接過陷陣營士兵送回的羊皮紙捲軸原件,看到裏面教皇冕下洋洋洒洒的千字長文,額頭冷汗簌簌之流。

如果是之前,他們還是蠻贊同教皇冕下的用詞的,如此用心良苦的規勸對方減少殺戮、放下屠刀虔誠的向主懺悔這難道不是這些蠻族最大的榮幸嗎?

可現在他們所見所聞,都讓他們明白,自己面對的是一個無論軍事實力,還是文明程度,都不遜色於西方的龐然大物。

現在再用這種說教的語氣,顯然不會讓對方滿意,甚至已經肉眼可見的惱怒了。

但能怎麼辦呢?教皇冕下在數千里之外,根本不了解這裏的實情。而且自己也沒資格扣下教皇的親筆信不上交啊!

身為一個合格的外交人員,這時候明知對方十分憤怒,自己也只能硬着頭皮繼續上了。

柏朗嘉賓搓了一下手,乾咳一下給自己打氣,開口道:“正如您所見,這封信上詳細闡述了教皇冕下對陛下您的期盼。我這一路走來,也見到了許多無辜部落被毀滅,無數貴族遭受本不屬於他們的苦難。而這些原本都是可以避免的,只要陛下信仰聖主,就可以免去這些苦難,並繼續得到聖主的賜福。”

“哈哈哈哈”

聽完翻譯的轉述,現場眾將都大笑了起來。不是他們非要笑,實在是一幕讓他們想起了“夜郎自大”的典故。

漢朝的時候,在西南十萬大山中,有個名叫夜郎的小國家,國土很小,百姓也少,物產更是少得可憐。但是由於鄰近地區以夜郎這個國家最大,從沒離開過國家的夜郎國王就以為自己統治的國度是全天下最強最大的一個。

夜郎國國王與部下巡視國境的時候,他指着前方問說:“這天下哪個國家最大?”

部下們為了迎合國王的心意,於是就說:“當然是最偉大的夜郎國!”

走着走着,國王又抬起頭來、望着前方的高山問說:“這天下還有比這更高的山嗎?”

部下們回答說:“天底下沒有比夜郎山更高的山了。”

他們來到河邊,國王又問:“這就是天下最長最寬的夜郎河嗎?”

部下們仍然異口同聲回答說:“大王說得一點都沒錯。”

從此以後,無知的國王就更相信夜郎是天底下最大的國家。

有一年,漢朝派使者來到夜郎,驕傲又無知的國王因為不知道自己統治的國家只和漢朝的一個縣大,竟然不知天高地厚也問使者:“漢與夜郎孰大?”

後來,夜郎國就永遠消失在了歷史中。

眾將也都是跟隨晁蓋一路從梁山泊中走出來的,也都上過梁山夜校,受過晁蓋的歷史學教育,對這個典故自然印象深刻。隨着他們南征北戰,東征西討,滅國無數。見識了太多的國家滅亡,讓他們對一個國家強弱有着很清晰的判斷。

這些西方人有着七千萬總人口的體量,但是國家太多又太鬆散,根本無法形成合力。連最強大的神羅、法蘭西、西班牙、拜占庭、羅斯這幾個最強大的個體,都湊不出十萬常備軍。

他們的組織動員能力,甚至連扶桑、高麗、交趾這些國家都不如,這些國家至少可以輕鬆拉起十萬兵力搞對抗。而再強大一檔的女真、遼國、波斯,都是可以拉出二十萬甚至三十萬以上兵力的國家。

大宋甚至有財力將八十萬軍隊當成常備軍。

比起亞洲的高組織、高動員,常備兵力充沛。西方這鬆散的組織體系,真的不夠看。

那些被吹上天的封建騎士老爺,不但少,而且貴,實際戰力也並沒有比一個天天在馬背上的游牧騎兵的戰鬥力強太多。如果一個游牧不夠,那兩個呢?

比起游牧騎兵經常一起騎馬劫掠養成的默契配合,那些在各自封地圈地自守,只在戰鬥時才帶着自家農奴集合到一起的騎士軍隊,期盼他們有良好的軍紀和整齊隊列、默契的配合,那簡直就是在開玩笑。

怎麼配合?在夢中一起聯網訓練嗎?

也正是十字軍東征,讓騎士們能夠長期在一起吃住,配合訓練,這才將騎士從憑藉個人勇武,向集團衝鋒轉變,並形成了強大戰鬥力的騎士團。

但同樣也是因為撒冷城一戰,聖殿騎士團和醫院騎士團主力遭受毀滅性打擊,讓十字軍在中冬地位岌岌可危。沒了騎士團的保護,十字軍諸國面對周圍突厥戰幫的騎兵突襲,只能龜縮在城內固守。

中冬十字軍如此不堪,讓華夏將領對西方的實力越發不屑。如果不是對方人口太多,需要徐徐圖之,他們早就建議陛下繼續西征了。

柏朗嘉賓被笑的很不自在,他能聽出笑聲中的不屑與嘲弄。

但他作為教皇使者,聖主在地上的牧羊人,依然要忠實的履行自己的職責,嚴肅說道:“聖主是世間唯一真神,你們只有接受洗禮,才能洗去身上因為殺戮而造成的罪孽而進入天堂!才能給這個世界帶來和平!”

“信聖主上天堂”這句話就不用說了,這潛台詞不就是“不信者就要下地獄”么?在你們傳播聖主之道的過程,一路帶去的就是毀滅,可從來與和平不搭邊。

教堂下面的萬人坑嬰兒屍骨可還在哭喊吶。

晁蓋有許多槽,不知道該怎麼吐,最後斟酌一下語氣,用外交辭令道:

首先,你們藉著這次我征服羅斯的機會來表示祝賀,我很高興,也歡迎你們的到來。如果你們想繼續貿易,可以與我的貿易總督詳談。

其次,你說要我接受洗禮,改信聖主,還說他會繼續賜福我。我很不理解,我們信奉的是天道,而在我從天道那裏得到的啟示,你們所謂的聖主只是騙取你們信仰并吞噬你們靈魂的外神。

再次,你說我無故殺害庫蠻、熱那亞、羅斯人,似乎我犯了錯?我依然不能理解。正是因為他們敢於殺害我的使臣,劫掠我治下的商賈子民,甚至還想將他們販賣為奴!我們華夏有句話,叫“犯我華夏者,雖遠必誅”!正是因為他們侵犯我華夏,所以我們才開始正義的反擊。

第四,你們一直說你們相信聖主,你們是虔誠教徒,卻蔑視其他不是教徒的人,甚至不把他們當人,而是作為牲畜一般殺掉。我絲毫看不出仁慈所在。而我們天道自然,天道並不會慫恿我們去殺害任何人,他尊重天地萬物的生命。

所以,想要獲得和平,你們才是該拋棄外神,重新回歸天道信仰,讓人類重新籠罩在天道榮光之下,讓真正的仁慈之光撒遍世界。”

“哦,我的聖主。這是何等的褻瀆之言!”

“我聽到了什麼?聖主是吞噬人類靈魂的外神?這種話不要說,想也有罪!嘟囔一句就要進宗教裁判所!”

柏朗嘉賓和安塞洛尼同時驚呼,他們雖然信仰不同教派,可共同的源頭都是聖主和瑪利亞。

這種話是他們敢聽,敢轉述回國內的嗎?

哪怕他們身份尊貴,可他們但凡敢說一個字,回國之內立刻就會人間蒸發!

聖主的信仰不能動搖!

但是......吞噬信仰的,不就是惡魔么?而路西法正是墮落的十二翼天使......

糟糕,不能想!惡魔的蠱惑,給我退出去,退出去!

“我們華夏熱愛和平。但如果你們依然抱有偏見,並對我們正常的商業行為進行限制,甚至傷害我們的遠行商人,你們會感受到華夏的怒火!無論那個地方是君士坦丁堡還是梵蒂岡!”

晁蓋這話警告完之後,便將兩人趕了出去。

柏朗嘉賓和安塞洛尼兩人沮喪的離開,這是一次失敗的外交嘗試,甚至因為教皇一封不合時宜的信件,讓雙方矛盾加深了。兩人各自思考着回國后的應對方案和說辭。

在王國大廳內,晁蓋拿着那羊皮紙捲軸來回打量,捲軸是銅製兩端鑲金的,外面卷着羊皮紙,有點類似華夏絲綢質地的聖旨。

“據說這玩意在西方很貴?”

晁蓋揚了揚捲軸朝宋江問道。

“不但貴,而且稀少,價格堪比等重的黃金。”

宋江在主持克里木島之後,對這東西也不陌生。

“那就在中亞開設工坊,多造些當成特色產品出售。”

晁蓋建議道。羊皮紙的製造工藝說起來很複雜,其實也很簡單,西方用來造羊皮紙的方式和東方用來造皮鼓的手段大差不差。中亞地區和內蒙地區牧畜業發達,正好可以把羊皮深加工,賣到歐洲去賺錢。

再在包裝和捲軸上做點文章,那就更貴了。

至於為什麼不販賣中原白紙去歐洲?絲綢之路開通千年之久,但很少有白紙貿易不是沒有原因的。

晁蓋更不想將廉價的白紙和造紙術傳入歐洲。用羊皮紙來賺錢他不香么?

像唐太宗一樣大方的將中原先進技術讓文成公主帶入高原,導致吐蕃成了大唐一生之敵這種事,還是少做。

而且,除了賣羊皮紙,還可以寫有文字,埋在土裏,裝在古老陶罐里再挖掘出來,當成古書賣給西方文盲貴族。

西方人越缺什麼越在乎什麼。一個個成功人士家裏書房擺滿了從未開封的書籍,不是現代才有的。

華夏掌握了羊皮紙生產線,再加上印刷術,也就等於掌握了話語權,到時候天道教傳播可會順利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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