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連鎖反應

第二章 連鎖反應

“周刊《FRIDAY》驚天爆料?!”

“銀座女招待揭露某上市公司偷稅內幕!”

“以東京銀座為中心,一場關於業內頂尖夜總會的鬥爭,正以前所未有的規模進行着,而這場不分上下、勢均力敵的女人之間的戰爭,最終以卡露內的勝出而告終!”

“這場激烈的戰爭,之所以會如此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在於卡露內的宿敵——緹修斯不攻自破!”

“據關係者A爆料,緹修斯作為銀座最大的夜總會之一,已成為了容納各種地下黑暗交易的場所………”

“然而就在緹修斯暗中利用地下勢力壓倒卡露內之際,該俱樂部某員工不忍其負,決心以內部線人的身份,向本刊提供有關緹修斯的各種不法行徑。”

“其中,最令人驚駭的,當屬我國某著名上市公司偷稅漏稅的醜聞…………”

………

“媽媽桑呢?”

正在休息室里七嘴八舌討論着的幾個女員工們尋聲抬頭,只瞧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踱步走了過來,於是急急忙忙地把雜誌藏在身後。

“媽媽桑在自己的休息室里。”

“嗯,辛苦了。”男人撇了眼排頭女員工手裏的雜誌,停頓了一秒,又接着道:“馬上要上班了,大家收拾收拾,好好準備吧。”

隨後,男人向眾人微笑着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休息室再度吵鬧了起來。

“都怪你!剛才就不應該把雜誌拿出來跟大家看,害得大家被發現了!”

“就是!下班后織姬醬如果不請我們喝一杯,那就真說不過去了!”

“你們真討厭!要看緹修斯八卦的可是你們吶!”

“哪有?!織姬醬開始狡辯了!”

“很久都沒有見到經理了,今天好不容易有機會看到他,我卻沒能給他留下好印象。織姬醬必須得請客!喝酒也行!”

“就是就是!”

休息室的氣氛再次熱鬧了起來。

“等等……”站在角落的一位穿着和服的女員工,回憶着剛才男人邁着兩條大長腿離開時的場景,忍不住問道:

“那位就是經理嗎?”

“這位帥哥桑可是我們卡露內有史以來最棒最年輕最帥氣的經理,成田勝先生!”說話者一臉驕傲,挺直了腰身。

“新來的,這你就不知道了。你上個月才來這裏,沒有趕上卡露內最好的時候。就在三個月前,經理在六本木開辦了自己的迪斯科舞廳。所以卡露內的很多事務,都由副經理承擔了過去,現在經理在六本木忙活,很少回來巡視。”

“六本木?迪斯科舞廳?啊!是不是最近人氣特別火爆的大君(MAHARAJA)!”

“是啊,我們的成田經理厲害着呢!”

雖然她們喜歡看成田勝的臉,卻對他本人的能力佩服得很。

………

成田勝推開休息室的門,只覺眼前一亮。

“媽媽桑。”

“勝君想喝咖啡還是曰本茶?”青宮洋子身着淡紫色和服,系一條白色淡花和服腰帶,雲鬢高高盤起,別著一支珍珠發簪。既大方,由不失姣妍和嫵媚。

“曰本茶就好。”

洋子轉過身去侍弄着茶具,她背後的腰帶打的是鼓形結,上面有兩支梅花的圖案。

每當和洋子見面,成田勝總是有些感慨,或者說,有種宿命感。“銀座最年輕的媽媽桑”,一想到外界對洋子的褒讚,他就覺得她的性情很難捉摸。

洋子從小在這個行當長大,見過被當作商品標價的男女情事。就算在過去學藝時,老師努力不要讓她接觸太多,商品化的情事也多少浸染了她的內心,讓她少年老成,見怪不怪。

在她身上,青春從未駐足,只是單純地擦肩而過,她的心性不易外露,外表多了一層幹練的成年人的行事做法。

這也倒是解釋了為什麼洋子被外界冠以如此稱號。

“勝君聽說了嗎?緹修斯失信的事情。”

“當然,剛才過來時就聽到,連店裏的員工們,都在熱火朝天地討論。”

“你是怎麼想的?”洋子漫不經心地擦凈了杯盞外壁上沾上的零星茶水,轉而意想到了成田勝步入休息室時,女員工們手足無措的樣子,忽然覺得好笑。

“不管怎麼說,緹修斯這段時間不會再有精力對付我們了。”

“嗯,確實。”

成田勝語氣沉緩,“銀座有銀座的規矩,不管是誰,壞了規矩,都得先安穩一段時間,哪怕是緹修斯也毫不例外。

雖說讓卡露內坐收漁翁之利,但這件事引發的海浪,可不只是這麼簡單。”成田勝跪坐了下去,洋子纖細白嫩的後頸,直接暴露在他的眼前。

她點點頭,轉身,將手裏的茶雙手奉上,然後和成田勝相對而坐。茶水並不暗,厚重的磨砂玻璃色,既不陽明,也不陰鬱。

“此話怎講?”

“這樣的醜聞,對業界不是什麼好事。在門外漢看來,短時間之內,卡露內的營業額也許會大幅上漲。但是,此事卻給了大家一個警鐘,媽媽桑也想到了吧,”成田勝嚴肅了起來,“連銀座這樣的地方都無法做到守口如瓶,那麼還有什麼地方值得信任?”

“所以,整個銀座都會不景氣起來,是嗎?”洋子放下了自己的茶杯,正襟危坐。

如果說全世界只有一個地方能保守秘密,那就只有銀座。從江戶時代,再到大正昭和,這都是幾百年來,曰本人從來沒有動搖過的共識。

銀座之所以長盛不衰,關鍵就在此——為所有人提供一個宣洩的場所。

可一旦像緹修斯這樣的業內巨頭傳出了醜聞,對整個業界來說,猶如一場餘威不減的大地震。

“是這樣的,不過………”

洋子搖了搖頭,發簪上的吊墜,沙沙作響,身子向成田勝威威傾斜了過去,打斷了他說話。

“勝君不要賣關子了。”

“………”

成田勝本就五官分明的臉,此時鼓脹了起來,露出了逐利時的偽裝之像,但馬上又變得模稜兩可。最後,他露出了純粹的怯懦,笨拙地不知道把視線放在哪裏,狡猾地落在了洋子后髻的簪子上。

瞥見他啞口無言,洋子忽然笑了起來,雖不像之前那樣的端莊雅靜,但透露出了成熟女性的動人魅力。她很在意成田勝的表情,同時也在認真地考慮他之前說的話。

年少時曾在京都做藝妓,有過如此身份的洋子,就像一把便利刀具,儘管不用格外鋒利,但已具備基本功能,善於應對各種場面。

“媽媽桑,別再開玩笑了。”

“所以呢?勝君剛才想說什麼?”

成田勝輕聲嘆了口氣,繼續道:“如今經濟正在起飛,景氣得很,也許過不了多久,銀座就能擺脫這樣的陰霾,而且還會乘着這股風,走得更遠。”

“恐怕,這也是成田桑從卡露內獨立出去的原因之一吧。”

洋子目光如炬,收起了玩笑之語。

無論怎樣思索,成田勝都想不出來洋子對銀座所表現出來的熱情來自何處,被她這麼看着,自己心裏不上不下,不由得打了個寒戰。洋子在已知的、未知的領域裏,貪婪地吞食着,她身上交替着出現的滿足和不滿足,推着她一直往前走。

“當泡沫被吹起的時候,席捲的不僅是金融行業,我們做服務業的,自然是首當其衝。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不搶先開闢新的市場,時代就會無情地把我們拋棄掉。

媽媽桑也有這樣的感覺吧,前幾年銀座只有幾百傢俱樂部,可是在今年,就激增到了兩千家。但令人吃驚的是,卡露內和以往的營業額比,沒有下降,反而還有了很大的提升。

至少在接下來兩三年的時間裏,對我們來說是難遇的時機。”

“我們?”洋子眉毛稍挑,看向了成田勝。

“是卡露內和大君,”成田勝目不轉睛,凝視了洋子片刻,繼續說道:“別忘了,我還是卡露內唯一的經理。”

講出這樣一番話的成田勝,心裏更明白,自己和卡露內,仍然是共存之體。之所以還保留了卡露內經理的身份,一是證明自己的忠誠,二則是將此作為擔保,將互相的利益牢牢地捆綁在一起。

這是一項互相利用的買賣

百年的沉澱,使得銀座自有一套無法動搖的規矩。不管是誰,獨立出去后都不得在原東家附近開店。但他的做法,雖說合情合理,但也招致了大家的一致不解與好奇。

他竟然把舞廳開到了六本木去!

80年代的六本木麻布十番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儘管該有的都有,離地鐵站出口也很近,可是與銀座的燈紅酒綠相比,這裏倒是顯得很寒酸。

儘管如此,青宮洋子卻不好奇,不否定,也不當面認可。

回憶起那晚成田勝鄭重其事地說他要獨立時,她就難以不去相信他。

“為什麼不留在銀座?”

“六本木的規矩,我希望由我來制定。”

至始至終,他都沒有流露出一絲怯意或者任何猶豫。

而跪坐在自己身旁的成田勝穿着裁剪合身的米白西裝,裏面的襯衣潔白如雪,沒有一絲的摺痕,一條淺灰色的領帶系在胸口,顯得他面頰清涼而修潔。

胸口的純色藍色方巾讓他變得沒有那麼富有攻擊性,稍微內斂文雅了一些。

果然,不論是利益糾纏,還是更容易觀察的外在,成田勝身上都打上了卡露內的烙印。哪怕看不透他的內心,也能直觀地看出來,他的樣貌、氣質,都明晃晃地昭示着他來自卡露內。

“媽媽桑?”

“抱歉,有點累了。”洋子挽了下鬢角的碎發,收回了思緒,接着道:“我以為成田桑今天不會來卡露內。”

她有意用公事公辦的語氣,成田勝也不以為意。

“我一直都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

“倒是你會做的事情,”青宮洋子輕笑,然後目光一肅,拿出了一紙信封,交到了成田勝的手裏。

“有些事,還是得請成田桑出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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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東京泡沫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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