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未曾設想的結果
昏暗的夢境悄然破碎,紳士感受着四周騰起的陰冷靈性,又把手中的匕首用力捅了捅。
緊接着,他猛地抽出了匕首,膝蓋抵住鄧恩腰部,腿部發力,將鄧恩踢向了已經完全崩塌的地面,然後主動向後倒去,向相反的方向下落。
砰。
真實造物主信徒據點的走廊上,仰面躺在地上的紳士慢悠悠地站了起來。
“嘖,支援來的真快。”
“我主保佑,希望傷口失血能戰勝那個‘夢魘’,為死神的國度再添一名虔誠的勞工。”
他大逆不道的編排着幾位或死或活的神明,輕輕前傾身子,重新扛起了剛才自己入夢后隨便仍在角落的周明瑞。
“我們有危險了。”
“當然,更確切的說,是你有危險了。”
危險?
我覺得我被你們這些行為奇葩的“超人”綁架就夠危險了,結果你現在告訴我危險才剛剛開始?
正在紳士肩上忍受着顛簸折磨的周明瑞突然警覺起來。
他記得剛才這位塗著油彩的怪人還有那位所謂的A先生都曾說過。
自己佔據的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似乎涉及到什麼邪神的神降儀式,克萊恩·莫雷蒂更是這次神降儀式后唯一的倖存者。
不,可憐的莫雷蒂也死了......周明瑞否定了自己上一個想法。
塗著油彩的怪人說過我現在是什麼序列七,而他好像是序列六......這是否說明,我也成為了他們這樣掌握着“超人”能力的怪物?
而真正的克萊恩·莫雷蒂是不是就是在這樣的改造中頂不住折磨才死的?
周明瑞深呼吸着,壓下心中的種種猜想,接過了紳士拋出的話題。
“那些人,教會的人會殺了我嗎?”
從克萊恩的記憶來看,綁架自己的這些人和莫雷蒂所生活的國家處於敵對狀態,雙方的教會更是視彼此為異端。
“當然,我親愛的莫雷蒂先生。”紳士似乎很享受有人與他談話,“不過你不用太過擔心,放輕鬆。”
“你是我們費了老大力氣才從儀式中保下的唯一成功接受神恩的幸運兒,我可以向你保證,至少在我們全部回歸神的天國之前,你都不會死,更不會落入那些野蠻的異端與叛逆手中。”
“那假如最壞的情況發生了呢?”
周明瑞咬着嘴唇,儘力表現出對未知未來應有的畏懼。
“最壞的情況?”
紳士似乎沒有想到自己親自挑選的祭品,原本唯唯諾諾的大學生會問出這樣的問題,用餘光輕輕瞥了一眼肩上。
“最壞的情況就是你遇上了‘代罰者’——‘暴君’的信徒,而不是更加溫和的‘值夜者’或者兩面討好的‘機械之心’。”
“就比如現在。”
他目視着眼前被濃煙堵死的走廊,手臂放鬆,任由周明瑞摔倒了地上。
深藍色的鱗片在塵煙中閃着微弱的光輝,水手打扮的“航海家”活動着鼓着誇張肌肉的手臂,從剛才自己用蠻力撞開的牆壁上又生生撕下了一塊木板,朝紳士扔了過去。
有些話嘮的紳士目視着半人高的木板飛至眼前,不慌不忙的抬起右手,對着木板飛來的方向打了個響指,任由木板將他劈成兩半橘紅色的火焰,製造着轟隆隆的巨響撞進了走廊盡頭的牆壁上。
見目標消失,肌肉誇張的“航海家”快速將左手插進了地面,將劣質木地板染上一層濕滑。
緊接着,他怒吼一聲,沒有去選擇揪出躲起來準備伺機行動的紳士,而是隆着堅實的肱二頭肌,朝周明瑞躺着的地方狂奔過來。
草!
沖我來幹嘛,看不到我還被捆着嗎?
手腳還被靈性繩索緊緊捆着的周明瑞面容失色,顧不上膝蓋烙傷的劇痛,像條將死的魚一樣撲騰起來。
他死命磨着剛才彈雨中繩索被擦到的部分,大腦一片空白,本能模仿着剛才紳士的動作,不停打着響指。
啪!
深藍色鱗片包裹的拳頭轟穿了木地板,碎裂的木渣飛了漫天,離“航海家”不遠處的走廊天花板上,一道明亮的火光憑空閃爍,吐出了周明瑞單薄的身體。
這位第一次使用非凡能力的序列七在空中手忙腳亂,又在非凡特性本身的引導下於混亂中做出了最正確的決定。
他先是利落收攏四肢環抱住了自己的身體,然後調整平衡,雙腿輕輕點地,有驚無險的站住了腳跟。
如果只從這一套動作來看,周明瑞更像是天生的序列七,天生的“魔術師”,根本不像一般剛成為非凡者的人一樣手足無措。
他臉上還殘留着劫後餘生的驚恐,看着地上被“航海家”打出的窟窿,不禁吞了吞口水。
我真的做到了!
他剛才完全是在賭命,賭自己和塗著油彩的怪人一樣能用火焰躲避傷害。
幸運的是,他賭對了,而且在發動非凡能力的一瞬間,他腦中又湧出了更多因靈魂改變而沉澱的記憶,屬於魔葯和序列的知識。
“很有天賦。”
方才消失的紳士詭異的出現在了周明瑞身側,冷不丁道。
他一手握着一枚雕刻着狼首花紋的護身符,一手提着左輪,刁鑽的瞄準着“航海家”難以躲避的死角開火射擊。
“我,我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
周明瑞故意表現出受驚的樣子,雙眼卻不停的瞟着四周,似乎是在尋找哪個方向更利於自己逃跑。
“呵。”提槍射擊的紳士目不斜視,笑了笑,“拙劣。”
隨着最後一聲槍響結束,他忽地垂下了持槍的左手,甩動中順勢牽住了周明瑞的衣角,右手打了個響指。
方才還被靈性子彈逼的步步後退的“航海家”此刻狂奔衝來,沒了相當於符咒的特殊子彈的干擾,可以凝聚幻鱗的他根本不懼怕“占卜家”途徑一脈相傳的雞肋攻擊。
更何況眼前的敵人顯然不是“密偶大師”。
發現局勢變換后對自己更加有利的“航海家”或揮舞着拳頭步步逼近,或製造水流干擾紳士的行動,漸漸將紳士和被他抓着一同行動的周明瑞逼到了走廊末尾。
“聽我說。”
紳士靈活轉動着手腕,將一枚枚末尾拖着焰流的紙牌射向了天花板和牆壁。
“我知道你已經接收了魔葯里的知識,我需要你一會用火焰跳躍吸引那傢伙的注意力,隨便什麼時候都可以。”
我來吸引注意力?周明瑞下意識地嘴角抽了抽。
他掃了周明瑞一眼,似乎看穿了他更深層次的想法,主動解釋道:
“我想你已經看到了這些‘代罰者’對你是什麼態度,我們至少不會要你的命,我相信你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說著,這位紳士主動放棄手槍,雙臂擺好架勢,幾個邁步就湊到了“航海家”身前,對上了“航海家”詫異的視線。
雙臂高舉的紳士抓住這個機會,身體靈活的向側邊一閃,腰部猛然收力,躲過了“航海家”倉促揮出的一拳,然後手臂揮出。
砰。
一擊重拳轟向了“航海家”的腰腹,半蹲的紳士趁着“航海家”來不及調整姿勢的間隙,再次後撤一閃,手腕轉動,魔術般的變出了數張紙牌,一併扔向了“航海家”的面門。
當!當!當!
卡面上繪製着各色天使的紙牌如銳利的飛刀,與“航海家”本能抬起的手臂碰在一起,撞在幻鱗上,迸發出陣陣金戈相交的聲響。
已經拉出一個身位的紳士見“航海家”沒有立即反攻的想法,繼續從空空無物的雙手中變出紙牌,刁鑽的扔向了“航海家”的下半身。
該死!
察覺到紳士意圖的“航海家”不由更為惱怒,本就誇張的肌肉隨着情緒的激動再次膨脹。
但面臨將到的危險,他不得不整個人向一側翻滾,然後單手撐地,雙腳踩住牆壁,騰空躍起,從側邊撲向小丑。
這就是真正的非凡者的戰鬥?
不遠處觀戰的周明瑞將方才短短數秒內兩人做出的一切動作收入眼底,震撼的同時也感受到被戰鬥感染時腎上腺素上涌帶來的激動,他似乎已經接受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異變,速度令人難以想像。
他略有糾結的看着即將撲到紳士的“航海家”,腦內快速閃過有關教會處置異端和叛教者的種種,身體先快一步打響了響指。
砰!
空氣子彈從“航海家”的眼瞼擦過。
飛撲過程中,“航海家”無法調整轉向,周明瑞這下意識的動作分走了他相當的注意力。
但已經收攏雙臂的紳士並沒有給“航海家”左顧右盼的機會,左腿微微後撤,右腿抬起,猛地掃出了一記鞭腿,帶着不小的破空聲,將“航海家”踹飛了出去。
隨着塵埃飛舞,令人呲牙的木板碎裂聲響起,倒在木屑廢墟中的“航海家”摔倒又搖晃站了起來。
血流染紅了他身上的水手服,被碎木片和紙牌劃開的口子露出了更多鼓脹的肌肉。
除此之外,他像是沒事人一樣,反而氣勢上看起來更加強大了。
“暴怒之民”的能力在此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只要敵人沒有擊碎他們堅硬的幻鱗,在戰鬥中積攢的憤怒就能使他們更加強大!
“看起來你的計劃沒什麼作用。”周明瑞有些慌亂。
“你要習慣這些海鮮們生命力的頑強,畢竟偉大的造物主對眾生都是平等的,沒有賜予腦子,總會補償給他們些別的東西。”
紳士輕鬆的聳了聳肩,右手手腕再次轉動,那帶着狼首花紋的護身符從手心垂了下來,不斷散發著柔和的淺藍色光芒。
這光芒安撫了周明瑞心中剛剛膨脹的慌亂,不平等的照耀着周圍,然後大部分淺藍集中在了“航海家”身上。
被暴怒情緒支配,雙眼滿是血絲的“航海家”忽然恢復了清明,然後眼皮便止不住的墜下,一下一下,就像是他整個身體一樣,最後倒了下去。
觸發封印物的紳士也沒有堅持更久,勉強支撐着看向了滿臉愕然的周明瑞,然後也倒向了一旁。
就像“夢魘”將人拖入夢境后自己也無法移動一樣,這件封印物似乎也有類似的副作用。
隨着兩位強大的中序列都失去了意識,剛才還無法掌握自己命運的周明瑞竟一下恢復了自由!
他先是環顧四周,還沒有學會怎樣開啟靈視的他只能靠聲音來判斷。
周圍貌似並沒有多少人,大部分綁架自己的邪教徒都在和教會的人戰鬥......周明瑞對局勢漸漸有了把握,躡手躡腳的遠離了紳士和“航海家”。
他試探性地走了幾步,雙眼緊盯着地上的兩人,見他們遲遲沒有反應,膽子一點一點大了起來。
綁架我的這些人應該就是克萊恩·莫雷蒂記憶中所謂南大陸信仰真實造物主的邪教徒,而另一個水手打扮應該就是所謂的“暴君”——風暴之主的信徒。
我記得莫雷蒂的信仰是黑夜女神,一個相對溫和的神明......周明瑞快速分析着已有的信息,試圖做出決斷。
地上的兩個無論哪邊恐怕都不能保證我的人身安全,風暴之主的信徒會把我直接當最惡劣的異端燒死,真實造物主的信徒就算是莫雷蒂也知之甚少,我不能把自己的命放在他們手裏,生命安全全靠對方的道德水準保證。
想到這,周明瑞果斷將拇指和無名指湊在了一起,像自己第一次使用非凡能力一樣,打響了響指。
橘紅色的火焰從周明瑞腳邊散落的木屑上騰起,瞬間吞噬了他的身影。
“真是不容易。”
忽然,地上躺着的紳士嘆了口氣,邊揉着臉邊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手裏那件封印物確實有“夢魘”的能力,但比起真正的“夢魘”,它反而更為方便,並不會影響使用者使用的同時進行移動,只是在對夢境的把控上弱了一點。
“所以說下次這種任務就該全扔給A,像我這麼不虔誠的信徒,如果不是看在費爾金的份上,嘿嘿!”
紳士笑得有些惡劣,比成手槍的左手對準了地上還陷在夢境裏的“航海家”的耳洞。
砰!
......
逃出來了!
橘紅的火焰在空中爆開,周明瑞既慌亂又動作規範的踩住了地面。
他劫後餘生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嘴角帶着剛剛找回自由的微笑,抬起了頭,只見一名黑髮綠眼,長相頗為英俊的青年正慌張地抬起手槍,和他的隊友一同瞄準了自己的腦袋。
被一圈黑洞洞環顧的周明瑞“呵”了一聲,笑容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