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刀說
莫驚夢悔意浮於表面。
紅玉老師慣看風雲，知曉這寶貝學生是心煩意燥了。
“怎麼？後悔呢？”
“不不不，我哪有。”
“否認也沒有用，飛雁她這次是發真火了，她那暴脾氣能不來踢你屁股已經是很克制了。”
“我知道。”莫驚夢長噓一口氣，“是我不對，這責任由我自己承擔。”
紅玉說道：“放寬心吧，這兩姐妹與你有緣，好生教養，必成助力。”
“是的。”莫驚夢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看你把她慣得，按照前些時候，她不得讓人吊起來抽鞭子。”
清泠的聲音再來，清說老師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紅玉身旁。
見到清說，莫驚夢又慫了，收起神情不敢外露。
“呵，你看看她。”
“她不過是二十三歲的小孩子而已，以後她會懂的。”
“二十三歲？十五歲成神，自以為是牛逼哄哄地打爆一個多元宇宙，然後隔天暴斃在某個偏僻宇宙角落，被人拔皮抽骨做成法寶的絕世天才要多少有多少，至少一本百萬字書籍都記不完。”
清說嗆完紅玉，又盯着莫驚夢問道：“我給你的《五行道引修學經注》學到哪裏了？”
剛被嚇着的莫驚夢被這一問，頓時支支吾吾起來。
“已經淺淺地學了五分之一。”
“說謊，你還想被打手掌是吧。”
“其實我只讀了前面的十分之一。”
“你一定要我替你說出來是吧。”
“其實只有前面的四百多頁紙啦！”
莫驚夢雙手合十，求饒道：“那裏面的東西玄之又玄，學生我愚鈍啊，依靠翻查其他道經才勉勉強強地看到四百多頁。要怪就怪老師您寫的東西太厲害了，我用心學習也要用許多時間慢慢磨啊。”
被清說提了一嘴，紅玉也湊上來問道：“那我的《易法明化拾遺典論》你又看到哪裏了？”
“學生不才，也是只、只看到第四百多頁。”莫驚夢冷汗都滑落到眼尾了。
清說撇了一眼紅玉，追問道：“到底看到第幾頁，把數字說清楚。”
一滴汗水打在冰面上，莫驚夢把心一橫，豁出去喊道：
“《易法明化拾遺典論》看到第四百二十二頁，《五行道引修學經注》看到第四百三十一頁。”
聽到這明確數字，清說朗聲而笑：“不錯，不錯，能有四百多頁不錯了。起碼老師知道你用心了，你說是吧，紅玉老師。”
“呵呵，我的書比較難，驚夢學得慢一點也是正常。倒是其它一些不太重要的道經啊，經注啊，少看點為好。”
兩位師尊在這裏暗中爭口舌，讓莫驚夢是幫誰都不好說話。
“平時憋得慌，更要拌嘴解悶，讓她們兩個慢慢聊吧。”
花老師從提拿一把鋒刃透亮的長刀自身後走來，吐槽了兩人一句，拉着莫驚夢便往冰面海邊去。
莫驚夢有點驚奇地問道：“老師，這把刀已經造好了？”
花老師自覺被看扁：“做一個小小靈器而已，還能用多少分鐘。”
說著她就往海面上隨手一揮。
透明的刀刃化出千古極寒的冷意，幽黑海面剎那分離出千米裂痕。
隨後海面深淵，還沒來得及合攏，又被凝固結出萬米深的冰封深淵。
“差了點，但勝在還有潛力，湊合用着吧。”
花老師搖頭嗻舌，似是有些不滿，順手將億年寒心魚玉打造的長刀拋給莫驚夢。
“我倒是覺得很不錯，反正老師給我的都是好東西！”
莫驚夢歡喜中接過長刀，玉手撫摸在那透亮順滑，如同高純度冰晶凝結的鋒刃上。
“呼，真冷。”
僅僅一觸，連莫驚夢這等修者的手指也被冷出了冰水，要是再接觸多一秒就要被凍結了。
花老師說道：“我並沒有抹除魚玉的意識，這靈刀的器靈還是它。可能脾氣有點暴躁，你滴血契物後記得多用，方能讓器靈歸心。”
“收到！”
莫驚夢現在眼裏就只有這把刀，用它的刀尖刺破指尖，擠出幾滴鮮血，以法咒助力融入到冰冷的透明鋒刃之中。
莫驚夢瞬間察覺到長刀之中寄宿的那個器靈。
只是器靈剛剛才被重塑了身體，現在靈魂也是一團光霧似的。
莫驚夢用神識與之接觸，卻是被它左閃右躲。
“既然是巨鯨，又何必拘泥在一個小湖裏。你以後跟着我好好修道，不比你一個人待在這寂寞的冰水深淵中更好。”
和如鏡她們差不多，莫驚夢半勸半強，哄得器靈與自己立下了通靈契約。
紅光閃過，刀刃上的鮮血徹底消失。
也就代表雙方契約已成。
有着師門資源，根本不用付出什麼努力就能坐擁強大靈器的感覺實在太爽了！
莫驚夢好好地奢侈了一把，隨心所欲地在冰水上揮舞長刀。
將一個個深淵斬碎，又斬出一個個深淵。
人與刀之間開始有了一絲默契。
莫驚夢將最後一刀斬出，重新觀視刀刃，只覺越看越好看。
“別看了，你的手都被凍住了，再不解凍可能會對身體留下禍根。”
花老師出聲提醒，莫驚夢才發現自己握刀的右手居然已經是結出了片片冰花，還有往手腕上蔓延的趨勢。
莫驚夢立即用鳳凰火溫暖手臂解了凍，又驚又怕地將長刀插在冰面上。
手掌恢復了知覺后，頓時感到一陣疼痛。
“這是怎麼回事？”莫驚夢很奇怪，明明自己已經用上了法力握持，也與長刀器靈簽訂了通靈契約。
照理說，這不可能傷到主人的。
花老師一眼看出問題所在，也不和這個純純的學生打啞謎，直言道：
“說到底就是寒心魚玉和你心窩上築巢的鳳凰神怒心焰起衝突了。
你的身體已經接受了鳳凰火的改造，變得更加適應火靈氣的運轉，但相應的對於木靈氣、水靈氣以及其衍生的冰、霧等物質也更加敏感。
想要改變這個現狀，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多點使用長刀，利用它的寒氣，平衡你體內的熱氣。
另外多修鍊一些冰寒屬性的功法或者靜心經義，也能達到平衡效果。”
莫驚夢靈動的眼睛盯在花老師的羞花容顏上：“那老師您有沒有……”
“別看我。”
知曉學生打起自己的主意，花老師也不縱容，反問道：“你修了這麼多上等修行法門，現在已經是滿身累贅，真想要壓死自己嗎？”
“那學生是真的還欠一本刀法嘛，您也不想看着這刀被學生瞎用吧，這多浪費。”
莫驚夢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可憐兮兮地望着花老師。
後者可不吃這套：“那問你飛雁老師或者紅玉老師去，我都還沒過問你的落花神掌修得怎麼樣了。”
“學生修得那叫一個好啊，想必師尊在冥冥中也已經看過我和羅剎女的戰鬥，我已經能完美使出一整套掌法了！”
莫驚夢難得自誇了一把，卻馬上被花老師提溜來對練一次。
毫無疑問，即是將修為降到與莫驚夢相差無幾的程度，花老師憑藉經驗還是把小學生耍得團團轉。
在花老師第三次將手指頭點在莫驚夢腦門上時，清說她們倆也帶着狐狸姐妹走了過來。
“你的修為還差得遠呢，短短一分鐘，就丟了三條命。”
大欺小好意思嗎！
花老師的話，讓莫驚夢心中有所不服，但根本不敢發作。
因為實力才是道理啊。
一貫老好人作風的紅玉也步來點說道：
“驚夢你太急於求成，攻殺之間往往將防守棄之不顧，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想必與你最近的經歷有關，跟老師們詳細說說。”
“誒，老師們不是總是關注我嗎？”
“沒人會一直偷偷關注你，要不是你嘴多提了句飛雁的名號還有功法的名字，她估計都不管狐狸姐妹這事。”
聽着紅玉老師的話，淑理丁靈頓時感到自己是多麼幸運。
恩主連犯錯都能帶她們雞犬飛升，強，無敵！
莫驚夢抹額一把汗水，知道自己又自作多情了。
為了快速消解尷尬，便是把自己最近的經歷，詳略得當地變成故事說出來。
說著便把寄宿杜心慈的磨刀石，如鏡銅環、黑珞劍、茶那多的舍利子那些東西拿了出來。
損壞的裁紙刀和齊不炔的屍身就沒必要拿出來辣眼睛了。
“在茶那多背後的是大善靜世鹿雨大羅剎天，和大威明世淵淑大修羅天。聽上去很強啊，學生是不是給各位老師惹禍了？”
莫驚夢想起如鏡說的話，有點擔心。
“修羅和羅剎的族人，你們聽說過嗎？”花老師久不出世，少聽信情，自是不認識。
誰知道清說和紅玉也是接連搖頭。
“我們都是避世之人，別說這兩位大天，連什麼修凡、超凡、神尚這種最近出的普世評級都不清楚。”
紅玉說著憂慮地望向莫驚夢：“驚夢，你還是得出去闖蕩一下，不然跟着我們這群老古董真是啥都不知曉。”
莫驚夢倒是嘻然一笑：“我才不要，我就待在老師們的身邊，一邊修行一邊侍候你們到老那天就行了，不過我倒是覺得我更有可能會比你們先老死。”
莫驚夢雖然是青年人那般自在心性，可說出來的話讓三位老師倍感親切。
紅玉感動不已，但還是暗地戳了清說一下。
領意的清說咳咳聲音，坐在冰雪中冷語說道：“哼，年輕人不去浪，跟着老傢伙們有什麼好的。”
“不會啊，我這麼努力維護這個宇宙不就是想找個清靜地方獃著嗎？這裏有阿姨，還有各位老師，還有小說、電影、網絡和遊戲，最多我出去做個COSER打工賺錢……”
年紀輕輕就已經準備好退休計劃的莫驚夢還在眉飛色舞地聊着她的人生目標，卻沒注意到清說苦下來的臉蛋。
“哼，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豈能鬱郁久居鄉下！”
“清說老師，我是小女孩，不是大丈夫……”
“就你玩小聰明是吧！”
眼見清說老師又要抽紅木尺子出來抽人，耍了嘴皮子的莫驚夢趕緊躲到花老師身後。
紅玉拉住上火的清說，跟莫驚夢說道：
“總之我們幾位老師和你養母都決定好了，一致同意你出外冒險，多闖蕩幾年再說別的事。”
莫驚夢聽到自己被安排了，也是驚得從花老師身後跳出。
“你們怎麼不先問問我的意見。”
清說直接教訓道：“你去闖陣的時候也沒問過我們，摟下一堆破爛就要我們替你收拾。要不是紅玉出手，你現在估計就在什麼鳥蛋月生神教里了。”
“我那是為了保護世界和平！”
“狗屁世界和平，除你了這愣頭青傻瓜，還有誰去闖陣。”清說可沒有好臉色給這嘴犟學生，“每個事物自有命運，你之所以能待在這裏，不是你的老師出力，還有誰會管你。”
“一千五百公裡外現在有個瘋子在家裏謀殺自己的親生骨肉；兩千八百公裡外有個與你年齡相仿的女孩被拖進了小巷子正在被凌辱；三千五百米外的水下，幾億磷蝦被一隻鯨魚一口吞掉……你能救得了誰？”
莫驚夢的面容在這個瞬間變得無比堅定起來：“老師你把地址說給我聽。”
四目相視，清說看出學生眼中根本沒有任何玩笑的神色。
一點欣慰湧上心頭，也就將地址以神識傳給莫驚夢。
紅玉見到莫驚夢已經化雲而去，也在背後傳了一點力量給她。
狐狸姐妹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眨了眨眼，原來離開的莫驚夢又出現在眼前。
“怎麼樣，你想明白了吧。”清說知曉學生在想什麼。
“遺憾雖有，但我也儘力而為，救了兩條性命和一份尊嚴。”
莫驚夢坦言：“我知道凡塵世界有慾望就必有禍事，我人小式微，無法一一拯救，所以從來不敢放開神識感應，只願心境無缺，世間少禍多福。”
“所以你沒有選擇去救那些磷蝦。”
請說淡然說理：“你心中自有偏向，抉擇之時自有輕重之分，這是一件不易之事。”
紅玉接話道：“所以我們才會決定讓你去外面的修行界親眼一看，在小小世界中追求無謂的心境無缺，實在是愚鈍至極！”
清說補了一刀：“不是愚鈍，實則是懦弱，只不過這份懦弱被你自己掩蓋得很好，甚至可以被所謂的一時生死快意所掩飾。”
花老師也說道：“死是很單純的事，而活着就會有無數問題需要解決，當你有一天明白赴死的真諦，再來說心境無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