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錢迎，歲月靜好
前兩天，意外地從一名混江湖的漢子手上撿了大漏。
將【千年龜珠】在櫃枱後放好，蕭平依舊默默守着當鋪，享受歲月靜好。
像這樣的大收穫，不是常見的，更多的時候，是早上開門營業，一坐就是一整天。
因為不缺錢財，素有貧民區之稱的南坊附近，消費也不算高，樂得逍遙快活，成日看看閑書，做做手雕。
大黎王朝立國二百餘年，京城正處於盛世繁華，如烈火烹油，而周邊幾個州，今年災害頻發，動蕩已經初顯。
蕭平在當鋪中平靜的日子並不長久，這一天終於被打破了。
這日，照例早早來到當鋪，開了門，就坐在櫃枱上看書。
前兩日那本【鄒生游傳】已經看完，昨日還回去了。
書是隔壁余老闆書店中借的，本來書店中的書如果不買，是不準借出去的。
但余老闆是個會做生意的，一個月前知道年紀輕輕的蕭平已經是九品武者，有心交好，因此就准許他將喜歡的書帶到店鋪里看，看完再還回去便是，只是需得愛護書籍，不得有破損玷污。
蕭平也願意欠下這份情，正好平日裏喜愛看書，節省了買書的一筆銀子。
新拿到手的【大虞英雄功過紀要】，講的是從前朝大虞末年，到新朝大黎建立，亂世中湧現的一批英雄人物的事迹。
蕭平正坐在櫃枱上看得津津有味，門口便進來人了。
將書放下，習慣性地起身迎客。
抬頭一看，來的不止一人，兩前兩后，一行四個人湧入了這家不大的小當鋪，將屋內擠得滿滿的。
為首的一人，着一身絳紅色綉祥雲飛鷹長袍，頭戴鑲紅寶石紫金冠，腰際一條黑色綉金腰封，整個打扮極之貴氣，威風凜凜，原本中人之姿的面相，也顯得極為不凡。
身後一人也不簡單，藏青色長袍上，綉着一隻活靈活現的鵪鶉，振翅欲飛。
在後面是兩個做小廝打扮的僕役，也就是為主子鞍前馬後的角色。
蕭平抬頭瞥了瞥眼前一行四人的打扮，心知為首的才是正主。
隨即臉上掛上職業的微笑，緩聲問道：“幾位客人，不知來典當還是買些東西？”
那為首貴氣男子看上去頗為隨和，臉上也帶着微笑，極有禮貌地問道：
“閣下可是這【南山居】掌柜的，蕭老闆？”
“正是在下”，蕭平頷首承認，暗暗揣測來者的意圖。
“蕭老闆有禮，敝人錢迎，初至南坊地界，野狗幫副幫主牛橫，月前遭賊人偷襲意外身死，如今暫代副幫主職位。”那貴氣客人謙謙一笑，拱手道。
“原來是野狗幫副幫主當面，不知今日來小店有何貴幹？”
蕭平一聽眼前是野狗幫的人，臉上笑容漸漸收斂，仍舊不急不緩地問道。
剛剛走馬上任副幫主的錢迎，似乎並沒有聽出蕭平態度的變化，依然一副有禮君子的模樣說道：
“迎此行前來，為的是救蕭老闆性命”，文質彬彬，貴氣逼人的錢迎，一開口就語出驚人。
蕭平微眯着眼，見錢迎依舊一副大家公子的做派，其後跟班姿態的一人默不作聲，另外兩個小廝也是橫眉冷對。
臉上氣極轉笑，冷冷地反問道：“蕭某人守着這祖傳的小鋪子，並不沾染是非，不知哪裏來的殺身之禍？”
貴公子錢迎依舊笑呵呵的，回道：“殺身之禍，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小兒持金過市，路人心生貪戀奪之，他又沾染了什麼是非嗎？”
蕭平臉色平靜，心中卻漸漸轉冷。
錢迎語氣不變，繼續說道：“當然，我亦受夫子教導，君子不仗勢欺人。”
“此地於我錢家有大用，我錢家雖然勢大，但願意按市價出兩千兩銀子買下這間店鋪包含地契，蕭老闆意下如何？”
說著，錢迎身上氣勢一展，赫然也是一名年輕的九品武者，帶來的兩名小廝，也展露手中的刀劍，顯然有備而來，知道蕭平月前已經是九品武者。
見場上劍拔弩張，錢迎身後默默旁觀的那人，才終於走上前，拱手出聲：
“蕭老闆，在下不才，忝為京兆尹南坊九品從事，且聽我一言。”
“實不相瞞，蕭老闆可曾聽聞京城錢家？錢家老爺對此地附近區域早有謀划，今欲取之，蕭老闆若是執意與錢家相抗，無異於螳臂當車，自取滅亡。”
“不如依照錢公子所言，將店鋪按市價賣出，至少得了銀子實惠，總比最後人財兩失好啊！”
那身着藏青色長袍，上綉展翅鵪鶉，主管治安的京兆尹九品從事，言語中滿是誠懇，一副為蕭平着想的樣子。
拋開事實不談，確實是個愛護百姓的好官。
話已經說開，眾人都看着蕭平，只等他被大勢所趨，點頭同意，便可以順勢拿出契約，皆大歡喜。
蕭平冷冷地看着他們表演，一言不發。
隨後，張手一招，掛在牆上的帶鞘長刀應聲而來。
刀握入手，蕭平安全感暴增。
喃喃自語道：“這世道，還是自身武力最靠得住啊。”
一旁的錢迎和京兆府從事，見得這一手真氣取物的本事，汗毛都快戰慄起來了，嘴裏結巴着道。
“這...這...這是...”
“這哪是九品啊！真氣馭物，這明明是八品巔峰的武者啊！”
一旁練過武的兩個小廝，也目瞪口呆，自己等人竟然在一名八品巔峰武者面前大放厥詞！
武者九品，自入品始，尋常人，若是沒有資質，苦練一輩子也無法練出真氣，正式入品。
即使偶然服用天材地寶，僥倖進入九品，也是在此境界蹉跎一生，無所寸進。
只有練武資質遠超常人，又有名師教導的，方才有突破八品的希望。
想他錢迎，生為錢家三子，自小錦衣玉食，練武后武師寶葯功法，一個不缺，也是在兩月前才正式入品，一月前找到機會，向父親求得外派立功的機會，被指派到野狗幫代替死亡的九品武者牛橫。
可眼前這個姓蕭的！年紀比自己還小，一月前聽說剛突破九品武者也就罷了，如今竟然已經是八品武者！
錢迎心態相當炸裂，此時口中結巴着，指着蕭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其身後的京兆尹從事也是額頭上冷汗直冒，連忙拍下錢迎指着蕭平的手指，將他拉退幾步，生怕眼前的青年八品武者，一個不開心將他砍了。
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藏青長袍官員走上前，低眉拱手求饒道：
“蕭老闆大人有大量，不要與錢迎一般見識，這小子從小被錢老爺寵壞了，冒犯了大人。”
身後兩個小廝將魂不守舍，嘴中喃喃自語“他怎麼會是八品”“這麼年輕”的錢迎扶住，一臉洪水猛獸般看着櫃枱前持刀而立的年輕強者。
蕭平見之前趾高氣昂的一行四人，此時失魂落魄，意氣盡失，心中一陣無趣。
平靜地緩緩開口道：“你們走吧，以後不要再來店裏。”
四人如蒙大赦，逃難一般狼狽出門。
“對了，替我給錢老爺帶個話，我本無意爭鬥，只想守在祖上傳下的店鋪中安度歲月，莫要逼我。”
目送他們出門，蕭平臨了補充說道，平靜的話語中蘊含著令人折服的潛藏力量。
走在最後面的藏青長袍男子，聞言一頓，待到話音落地，才背對着拱手做禮，頭也不回地出門去了。
蕭平目視着人走完了，才收回目光，嘀咕着道：
“兩百多年了，按照規律來說，離亂世不遠了，不過只要我躲在京城，想必還能多享些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