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太陽的力量
方成盯着眼前的紅點，默默在腦子裏想了一個指令：
“沿着與地球等效的標準三維球體的表面的切面垂直的軸向著遠離地面的方向移動，加速度為1米每秒的平方。”
由於不知道對方需要的信息得要多麼準確才行，他選擇了最嚴格的一種描述方式，這是為了盡量避免出現任何理解上的問題。
“其實你不用描述得這麼繁瑣，可以直接用地球產生的萬有引力場來建立坐標系。”
那我應該怎麼說，說沿着與引力場相反的方向前進？
“呃，也不用那麼麻煩，我又不是只會接受嚴格指令的計算機。你可以直接讓我給你規劃一個路線到達坐標所展示的位置。”
“那......那就按照你說的來吧，你幫我們規劃一個路線就好了，但是移動過程中的加速度請不要超過3個G。”
原來不用我來開啊，之前算是白激動了。
不過也可以理解，人類的汽車AI都已經可以實現自動駕駛了，外星人的飛行裝置應該不需要我下達任何多餘的指令才對。
事實上他高中暑假的時候才剛剛拿到駕照，而且還沒開過幾次車，所以根本不相信自己能有比超級人工智更好的駕駛技術，還不如乾脆就完全讓T-800來自行移動好了。
“如果你在移動過程中感到任何異樣或者突發情況，也可以通過緊緊盯住紅點下達緊急指令，我會瞬間切換到人工模式。”
方成掃視了一下外面的環境，透過幾乎透明的內壁他看到遠處的建築和景物在連續地縮小，自己腳下距離地面的高度越來越大。
這個時候他的小腿開始不由自主地打戰了。
人類不會飛，而且也已經從樹上下來幾百萬年了，在基因里編碼了對高度的恐懼也是為了保護自己，並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事實上方成有時候在想是不是只有在基因里編碼了恐高的古猿才被恐懼驅使着爬下樹來了？而我們那些一點都不恐高的表親沒準現在都還在非洲雨林裏面獃著呢？
恐高乃是幫助人類走向文明的功臣啊。
但是無論如何，他的腿已經抖得讓身邊的人也感覺到了。
“emmmm，你害怕嗎？”
“還，還行，不，不是很害怕。”
如果這就害怕了，那自己能有什麼本事去拯救人類？話說外星人憑什麼選我去拯救人類啊！
間歇性躊躇滿志，持續性自我懷疑，這是方成大一入學之後的常態，直到現在他也沒擺脫掉這個循環。
“你要是有點緊張的話，不如我們聊一聊吧？比如說到了目的地之後該做什麼之類的？”
方成突然意識到自己並不知道再次和那個怪物照面之後自己該怎麼辦，事實上他之前一直都是恍恍惚惚的狀態，一直都在被氣氛和指令驅使着。
艾碧水把下半身朝他的方向挪了挪，和方成的身體在膝蓋到髂骨的突出部之間的區域有了一個狹小的接觸面。
本來這裏面的空間也不大，兩個人的相距的距離也不太遠，不說話的時候可以聽到彼此呼吸的聲音。
T-800巡航飛行起來是悄無聲息的，周圍連風聲都沒有，安靜得讓人有點恐懼。
距離的拉進讓方成又清晰地聞到了艾碧水身上的味道，下意識地用手摸了摸鼻子前端。這個動作被對方敏銳地捕捉到了。
“啊，我身上有臭味嗎？可能是之前出汗了.......”
“不不不，是挺香的味道，仔細感受一下有點像中藥，就是有點太刺激了......”
啊這，怎麼不小心說出來了。把女生的味道說得這麼詳細真的有點噁心了，我還是閉上嘴吧。
“嗯？是嗎？我好像也聞過自己的味道，但是......感覺有點像薰衣草？”
“啊，這個，可能每個人對嗅覺的感受不一樣吧......”
氣味這個概念有很強的私密性，這還是學心理學的學妹告訴方成的。
就和顏色一樣，我們永遠也無法知道其他人所聞到的是不是和自己完全一樣，就好像我們永遠也不知道其他人看到的藍色是不是自己看到的藍色，因為我們的語言有局限。
而在氣味的問題上，這種不可描述的特質所造成的困擾會更加嚴重，因為表述顏色的名詞遠遠多於嗅覺，理論上顏色的感受質對不同個體而言在發育過程中可能會趨向同一。
我們在描述味道的時候，除了用其他的名詞來比喻（比如說花香、草香、葯香......），或者描述它帶來的情緒之外（令人愉快的、令人放鬆的、沁人心脾的......），根本就沒有別的辦法來形容它。
劉亦詩和方成說過，這些問題在心靈哲學裏面專門有一些人在研究，她具體也不太懂。而在日常生活中我們並不需要保證“感受”的一致。
比如說，我們處在一個空間內，各自的嗅覺是通常意義上正常的，我們對彼此有基礎的“可交流”的認識，那我們會默認彼此說的是可傳遞可信賴的，就不太會產生“我們說的是不是一個味道”的問題。
就算我們體驗到的真不是一個味道，它們在我們的語言中也是被歸一化了的，玫瑰花的味道只能被映射到“玫瑰花香”這個詞上。
方成之前經常聽學妹說，我們的語言雖然不準確，但依然可以信賴。
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啊。
所以至少他和艾碧水能達成一致的一點就是，她身上的味道很好聞，至少“令人愉快”這個情緒是可以通過漢語來傳達到的。
“在你來之前......我還拿到了這個。”
他掏出一直捏在手裏的像奶片一樣的小圓餅，遞到了她手上。
“據說這是一個極強的靜態磁場發生器，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理。”
艾碧水把這個圓餅放在右手的手心上，用左手的食指肚輕輕撫摸着它，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紐扣電池真有那麼大威力嗎？
“你覺得僅僅有磁場就能消滅它嗎？我覺得不夠啊。”
“不是用磁場來直接攻擊的，我已經大概想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方成從拿到這件所謂的“武器”開始就在思考如何使用它，一個瘋狂而浪漫的計劃已經在他的腦子裏漸漸成型。
他需要借用太陽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