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四章

楊過自從得知他的公孫叔叔要成親娶妻就覺得整個世界都灰暗了起來,做什麼都提不起勁,就連吃飯喝水也覺得沒有必要了,可以說現在的他是真的心無生念,打心底認為自己是這個世界多餘的存在，活着浪費空氣死了浪費土地,要不是黃蓉用計把他騙出來,他決計是要在房裏躺着自生自滅的。

“過兒，你先別灰心,依我看公孫公子是有苦衷的。”黃蓉原本的確是反對公孫止和楊過在一起的,但如果反對的結果是要楊過去死她又不能坐視不理，事到如今既然楊過和公孫止已經有過實質性關係,而且楊過又為了他尋死覓活，她這個做長輩的當然不能再說反駁的話，只是希望郭靖知道了不要生氣才好。

楊過被6無雙和程英一左一右的架着，本來黯淡無光的雙眼聽到黃蓉的話瞬間有了些許光彩，連忙緊張的問她，“郭伯母你這是什麼意思？”

見幾人都看向自己，黃蓉也不賣關子，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我感覺公孫公子和他的未婚妻可能都隱瞞了什麼，直覺告訴我公孫公子並不是自願娶那個女人的。”

“可是……我看公孫叔叔對那個高璐婕很好，他們……很親密。”楊過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聲音不自覺的壓低了下來，在場的幾人都聽出了他心裏的難過。

黃蓉越過6無雙看向楊過，已經爬上皺紋的眼角和嘴角同時彎起一個弧度，黑亮的眼睛折射出精明的光芒，“也許那是他們故意做給你看的呢？”

楊過聽了沒有說話，其他人還在腦海回放昨天的畫面，期望找出什麼奇怪的地方，黃蓉笑道：“他們的親密是不是有一些違和的地方呢？肯定是有的吧，我想只要我們搞清楚了為什麼公孫公子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非要娶這位高姑娘，也許就能阻止他們的婚禮。”

“我就覺得那小三有點不對勁，果然。等下我們到了，各自偷偷打聽，一定要阻止這場沒有愛的婚禮。”李莫愁聽了黃蓉的話，勁頭比楊過還足，那積極的神情和極富感染力的嗓音，讓幾人連帶着楊過都又開朗起來。

有了黃蓉篤定的猜測，又有了眾人的支持，楊過一掃之前的頹廢，也振作起來，“我相信公孫叔叔不是那麼容易變心的人，他一定有苦衷，我要查清楚。”他說話的時候漂亮的眼中綻放出耀眼的光彩，嘴角微微揚起一點弧度，似狡黠似邪氣，彷彿又做回了那個機敏聰慧的楊少俠。

公孫藥鋪的劉掌柜大早上的剛開門，就迎來了昨天那幾個威脅過他的江湖人士，雙腿頓時就有些發軟，不過幸好今天他們不是來打砸鬧事的。

“昨天你們谷主說歡迎我們去絕情谷觀禮，現在我們要去，還勞煩掌柜指路。”

劉掌柜一聽就心道不好，這幾個人明顯是要去搗亂婚禮啊，萬一真的壞了谷主的終生大事，他不得捲鋪蓋走人啊。

昨天的事他都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自然是不敢真帶他們去的，努力擠出一副為難的可憐相，劉掌柜道：“其實絕情谷的路我也不……”他的話還沒說完，啪的一聲在腳邊炸開，那個看起來很美艷的白衣女子手中的鞭子在他身邊落下，他沒有忘記，昨天也是這個腰間掛鞭子的女子最凶，要不是另一個白衣女子攔着，她的鞭子昨天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艱難的吞下一口唾液，劉掌柜在手持利鞭、眼神不善的女子暴虐危險的氣勢下蔫了下來，愁眉苦臉道：“既然谷主都這麼說了，我當然會帶各位前往，各位稍等，我先交代一聲，然後馬上就帶各位去絕情谷。”

劉掌柜在李莫愁的暴力脅迫下乖乖就範，對藥鋪的幾個夥計交代一聲就乖覺的為他們帶路。

以前聽公孫止說過絕情谷與世隔絕不易尋找，楊過跟着藥鋪掌柜一路走來終於了解了什麼叫與世隔絕、世外桃源，且不說先要經過許多岔路極多、還布有絕情谷漁網陣的山間小路，單是入口的山洞是在一個被許多蔓藤掩蓋的極其隱蔽的位置，就很難被發現，而且進入山洞竟然必須搭乘船隻穿越看似沒有路的水幕，要進入絕情谷可真是難上加難。

等到眾人穿過水幕，眼前的風景讓大家都震撼了，原來他們剛才穿過的水幕竟然是瀑布，而他們的船現在正行駛在瀑佈下的水潭，從水潭上岸，是大片大片百花齊放的花叢，五顏六色的花朵嬌艷欲滴，是他們從未在別處見過的品種，漂亮極了，花叢中有許多見人不驚的小鹿、兔子和松鼠，置身其中，真真是宛若人間仙境。

“各位請沿着小路走，不要碰到這些情花。”劉掌柜引着他們穿過花叢的時候，對他們小心叮囑，眾人聽着都不明白，唯獨李莫愁心裏有數，不過她沒說出來，反而主動詢問，“這麼漂亮的花兒為什麼不能碰？”

“情花雖是好看，但它花枝上的刺卻是帶有劇毒。”

“哦？”李莫愁見已經引起大家的興趣，繼續發問，“這毒能毒死人不成？”

“這毒名為情花毒，雖不會死人，但一旦發作就會全身劇痛，生不如死。”

6無雙已經開始自學李莫愁的那本五毒秘籍，對各類毒也是很感興趣，聞言笑道：“情花毒，這名字倒是好聽的緊，只是不知中毒者需要多久發作呢？”

劉掌柜彷彿很自豪，呵呵笑了兩聲道：“這就是情花毒的特別之處了，中此毒者只要對愛人稍動情思就會發作，沒有解藥的話，嘖嘖。”

“那這麼說你們絕情谷有解藥咯？”6無雙問。

“自然是有的，天下只有我們絕情谷有情花，所以情花的解藥也只有我們絕情谷有。”

6無雙瞭然的點頭，其他人都好奇的看着小路邊美艷的花兒，誰能想到如此漂亮的花下就有劇毒呢。

幾人中黃蓉心思最為縝密，她一聽到情花毒就聯想到了一件事，李莫愁說過她走的時候看見公孫止突然痛苦的倒下，莫非……公孫止中了情花毒？可他身為絕情穀穀主，既然有解藥為何不吃呢？黃蓉皺眉。

“好漂亮的宅子，真氣派。”幾人穿過花叢走上大門前的階梯，程英忍不住感慨。

“原來是劉掌柜，怎的帶外人進谷？”眾人剛走近大門，門口四個着深綠色勁裝的青年攔住他們，其中一個一臉不善的責問劉掌柜，後者連忙賠笑臉，“這幾位是谷主的貴客，受谷主邀請參加兩日後谷主的婚禮。”

那青年一聽瞭然點頭，“劉掌柜稍等，我去通報。”

眾人在大門口等了一會兒，那青年折返，對眾人恭敬道：“谷主身體不適，今日恐怕不能親自迎接，不過谷主已經安排好各位的吃住，請跟我來。”

“你們進去吧，我藥鋪還有事就先告辭了。”劉掌柜聽那人的意思谷主似乎沒有不高興，心裏稍安。

楊過對公孫止不願出來相見感到很失望，但在人家的地盤，人生地不熟的也無法，只能暫時聽從安排。

這邊楊過等人找到絕情谷來被公孫止派人好生安頓着，那邊沒一會兒高璐婕也得知了消息，她沒想到楊過他們竟然真的會來觀禮，這一聽說，才放下來的心又懸了起來，頓時坐立不安，緊張的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被絕情谷的人安頓好，黃蓉與楊過他們合計一番，讓他們分別出去走走，見到侍從侍女就上前打探，看看能不能問到些什麼。

“哎呀，我肚子好疼。”黃蓉跟着一個侍女走至一處亭台，突然捂着肚子呼痛，那侍女見她額頭冷汗直冒，臉皺作一團，還以為是怎麼了，嚇個半死，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黃蓉倒是比她清醒，連忙就扶着亭台坐下，沉着道：“我可能動了胎氣，快，快幫忙請大夫。”

說道大夫，他們的谷主就是，谷主的徒弟也是，“好，我知道了，郭夫人你稍等，我馬上去找大夫。”

看着那侍女緊張的飛奔而去，黃蓉在亭中坐起身，全然沒有半分痛苦的樣子。沒錯，黃蓉是裝的，有些事她想單獨、當面找公孫止談，可人家谷主擺明不想在婚禮前見人，她才不得不出次下策。

果然，公孫止作為東道主於情於理也不可能讓黃蓉在他的地盤出事，很快就帶着侍女和藥箱出現在黃蓉面前。

“郭夫人，我聽說你動了胎氣，未知現在感覺如何？”公孫止見黃蓉根本不像侍女說的那樣疼痛，不禁有些奇怪。

黃蓉笑着站起身，微微頷首，“多謝谷主關心，肚子裏的小傢伙太調皮了，剛才在裏面動的厲害，我還以為是動了胎氣，沒想到不是，現在已經好多了。”

公孫止眉頭微皺，一聽就知道黃蓉是故意引他過來，他前世身為楊康的時候就知道她有多難纏，本不欲與她過多接觸，卻不想還是避無可避，既然來了，他也不好直接就走，於是沉吟片刻，公孫止道：“郭夫人產期將至，還請多加註意身體。”

“我知道。”黃蓉看向公孫止身後的侍女，“我有些話想和公孫公子單獨談，不知是否方便？”

都已經來了，不方便也得方便，公孫止無奈道：“自是方便的。”說著他轉過頭對身後的侍女揮了揮手，“你下去吧，我陪郭夫人走走。”

待侍女退下，公孫止領着黃蓉慢悠悠的在園子裏踱步，等着黃蓉先開口。

“之前我勸公孫公子離開過兒，公孫公子不會怪我吧？”

“不會，我知道郭夫人也是為了過兒好。”

“那麼現在我要收回我之前說的話，之前我確實是覺得過兒離開公孫公子會有更好的前途，但是現在我發現過兒沒了公孫公子不行。”

“……”公孫止不知道說什麼，因為現在無論怎樣都已經晚了。

“過兒昨天聽說公孫公子要成親的消息后，他回去竟然鬧自殺，要不是我們及時發現，他恐怕已經不在世上。”黃蓉說的有些誇張，但她就是故意的，她想確定公孫止是不是中了情花毒，是不是真的移情別戀。

公孫止聞言果然頓住，臉上雖然還是面無表情，但他的眼睛已經出賣了他，黃蓉從他的眼中看到了震驚、心疼和悔恨。

一想到他的過兒昨天為了他竟然差點離開人世，公孫止的心臟處彷彿被插入一把鈍刀，疼痛的無以復加，緊接着，熟悉的感覺又來了，他知道，情花毒發作了。

黃蓉一直都在仔細觀察，這會兒見公孫止捂着心口全身發顫，似乎就要倒地，她連忙把他扶到花園的石凳上坐下，過了好一會兒公孫止才稍微平復。

“公孫公子身中情花毒，為何不吃解藥？”

黃蓉的話讓公孫止手上一頓，他知道再也瞞不過黃蓉，索性攤開來說，“什麼都瞞不過郭夫人，只因我身中其它劇毒，而那個毒至今沒有解藥，只能用情花毒壓制，所以……”

他這麼一說黃蓉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點了點頭，又問：“你是因為身中劇毒所以才離開過兒？”

公孫止深深的看了黃蓉一眼，眸色暗淡，“我師傅已經為我去西域尋找解藥了，也不知能不能找到，而且我根本不確定什麼時候情花毒會壓制不住那個毒，我什麼時候會毒發身亡。”

原來是這樣，黃蓉略思考片刻，又問：“如果是這個原因，你不至於要這麼倉促的成親，公孫公子可是有什麼其它緣故？”

“……”公孫止對黃蓉的精明再次產生佩服，雖然被看出來了，但其它的他不想多言。

黃蓉見公孫止臉色發黑，不願再答，揚起一個促狹的笑容，“難道是和高姑娘生米煮成了熟飯，所以公孫公子才不得不娶她？”

“……”被黃蓉言中，公孫止臉上有點掛不住，即使他現在身體的年紀比黃蓉小很多，但是在他心中始終把自己當做黃蓉同輩，被一個同輩如此直接的說出這麼隱秘的私事，他感覺臉頰發燙。

黃蓉一直緊盯着公孫止的表情，見他臉色浮現不自然的潮紅，就知道她猜對了，不過她還是覺得這其中有什麼不對勁。

“公孫公子難道覺得跟高姑娘……就該負責，跟過兒……就可以不用管嗎？因為過兒是男孩子？”猶豫半晌，黃蓉還是覺得她該直接了當的提出，因為她始終覺得既然公孫止是個敢作敢當的男子漢，那麼他應該不可能會對已經跟他發生關係的過兒置之不理。

公孫止聞言愣了一下，隨即勃然大怒，“郭夫人在胡說些什麼？雖然我與過兒兩情相悅，但我們一直恪守禮節從未有過逾越。”

公孫止的話讓黃蓉心裏一驚，她覺得她似乎明白了什麼，但距離真相又還隔着一層薄薄的迷霧，公孫止見黃蓉不再說話，還以為這是她的試探之言，又補充道：“還請郭夫人不要亂說，免得耽誤過兒的前途。”

“你不知道你和過兒……”黃蓉正想說出公孫止和過兒已經行過夫妻之禮的事，一個侍女氣喘吁吁的跑來，“谷主，不好了，丹藥房走水了。”

“什麼？”公孫止猛的站起身，抬腳就走，丹藥房和兵器庫在一處，是絕情谷的重地，除了打掃的侍女和公孫止最信任的兩個徒弟外，任何人沒有谷主的帶領都不得擅自進入，因為裏面收集的都是世間少有的珍貴藥材和一些祖上傳下來的名家兵器，可說是絕情谷的寶物聚集地。

等他到的時候，火勢已經撲滅，高璐婕和高璐達兄妹正在指揮人把裏面幸免於難的東西往外搬。

“怎麼回事？”公孫止問高璐婕，後者見到他立刻撇嘴，“不知道啊，突然就着火了，希望重要物件沒事。”

“公孫兄，搶救出來的東西都在那邊了，你去清點看看吧。”高璐達把搶救出來的東西擺好，引着公孫止過去看。

“一翁，張揚，你們清點藥材和丹藥，我來看兵器。”看着那一堆黑漆漆的曾經的寶物，公孫止皺眉，兩個徒弟看着也是一陣心疼。

師徒三人都不免奇怪，這裏一直都沒出過事，怎麼今天就突然失火呢？

幸好，兵器大都是鐵質的，除了兩個有些破損，其他都沒事。

“師傅，情花解毒丸和康腦丸都沒了，其他藥丸沒事。”

“師傅，靈芝、雪蓮和斷腸草全沒了，其它的都還在。”

“嗯，把這些都移到書房先放着吧。”可能是救火及時，大部分的物件都還沒事，公孫止緊皺的眉頭略松。

直到兩個徒弟把東西移走，公孫止才想起來他似乎把黃蓉一個人給落下了，又趕忙找回去，結果等回去的時候黃蓉已經不在了，又不想去客房那邊，公孫止只能訕訕的暫回房間。

剛到自己的小院還沒走到門口，又有侍從一溜煙跑來叫住他，“谷主，楊公子不小心中了情花毒。”

“什麼？”公孫止一聽簡直如遭雷劈，情花解毒丸已經沒了，製作解毒丸最重要的藥材之一斷腸草也沒了，這可怎麼辦？

就在公孫止這邊揪心不已的時候，黃蓉幾人已經趕到楊過房間。

“怎麼會突然被情花刺刺到呢？”6無雙情急的拉過楊過的手指，看着他手指上還沾着的血漬大聲問道。

“都是我不好，對不起。”一個身着淺綠色服飾的侍女捧着插滿情花的花瓶，淚水汪汪的站在那裏，似乎很無助。

“你是怎麼搞的？不知道情花刺有毒嗎？你是不是故意的啊？”6無雙才不吃她這一套，對她的可憐怒目而視。

“算了，她也不是故意的。”楊過抽出手，拍了拍6無雙的肩膀，“不是有解藥么。”

“對，有解藥的，我已經讓人找谷主了，你們是谷主的貴客，他一定會賜解藥的。”這侍女說的很篤定，眾人聽了心內稍安，可沒想到等來的消息卻是，丹藥房今天走水，很多東西被燒毀，情花解毒丸正是其中之一。

當天晚上，高璐婕坐在自己房中，手裏捏着一粒烏黑的藥丸嘴角揚起一抹冷笑，她身後站着的恭敬侍女，正是今天去楊過那裏送花瓶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