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沈流年一起
果不期然,沈流年說完話抬起頭去看牆上的菜單,正好對上蘇慕安苦笑的臉。
正巧任弦身邊的一大排座位都空了下來,剛才那個大喊大叫的男生牽着一個穿着粉衣服的女孩子坐在了那裏,還轉身招呼另外兩對情侶。只有沈流年站在原地看着蘇慕安微笑。
“真是巧啊。”他走過來。
蘇慕安不自覺地摸了摸耳垂,低頭笑:“是啊。我帶弟弟妹妹來玩。”
“我們宿舍的二哥、老五、老六攜嫂夫人和弟妹來玩,把我也拖過來了。你的弟弟妹妹坐在哪裏了?”
蘇慕安指給他,發現剛才那個大喊大叫的男孩正跟任弦說話。
正好此時輪到她買東西。她點完單,端着餐盤迴座位。沈流年一手一個雪糕,跟在她後面走過去遞給他。
“喏,你的雪糕。”
他看了一眼蘇慕安,蘇慕安點點頭,於是他們接過來,仰起頭朝沈流年規矩地點點頭:“謝謝哥哥。”
“不許吃。”不知道排行是老幾的那個男孩劈手奪過沈流年你遞給任弦的雪糕,“我問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不說話?不告訴我,就不給你。”
蘇慕安無奈,這套辦法對付五歲小孩子還差不多,他們一個上六年級,一個上大二,搞什麼啊。
“任弦”任弦冷淡地回了一句。
“早說不就行了,任弦對吧。”男生咧嘴笑笑,把雪糕遞過去。
蘇慕安在一旁把餐盤裏的東西分成兩份整理好,分別放到小孩兒面前,“正在鬧彆扭,你別介意。”她朝他安慰地笑笑。
“誰鬧彆扭了?!”任弦突然仰起頭,滿臉通紅地瞪着蘇慕安。
“你。”蘇慕安輕輕地說,收斂笑容看着他。小孩子哪裏是對視的贏家,過不了幾秒就低下頭嘟囔起來。
“先吃飯,別任性,一會兒領你去玩路上看到的那個浮在水面上的大氣球。”蘇慕安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任弦還是別彆扭扭地拿起了叉子。
蘇慕安這半年來一直在冷眼旁觀他和媽媽鬥智斗勇掌握了無數竅門,降伏他自然很輕鬆。畢竟對付小孩子,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跟他糾纏。
沈流年適時地插話進來。
“對了,我介紹一下,這是蘇慕安,我高中同學,現在在咱們學校經濟學院讀書。這是我宿舍的五弟和弟妹、六弟和弟妹,二哥和……哦,二嫂出去打電話了。總之三對異地戀,她們趁假期來北城玩,正好一起到歡樂谷來了。”
“真是巧啊。”蘇慕安笑。
她的座位和他們中間隔着兩個孩子,但是蘇慕安隱約聽到,幾個人湊在一起正在開沈流年和蘇慕安得玩笑。只要看到單身男女說幾句話,大家就能一臉曖昧地笑起來打趣,大多數時候只是為了暖場和尋找話題。
蘇慕安依稀感覺到,在家裏,任弦一直不討人喜歡。
“你的弟弟妹妹怎麼在北城?”突然,沈流年站到了她的背後。
“其實我是他們的家庭教師。”
沈流年很好奇:“哦,教什麼?”
“英語,數學,小提琴,講故事,背唐詩,還有欣賞私家衣櫥時尚秀和……遛狗。”蘇慕安說到最後自己也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他笑了,眼睛閃着光芒看她。她慌亂地用面巾紙擦了擦嘴角,難道她吃到臉上去了?
“下午和你們一起玩,不介意吧?”
蘇慕安看了看喧鬧的另外幾個人,微微皺了皺眉頭:“恐怕玩不到一起去。”
“我是說,只有我,和你們一起。”
她驚訝地抬頭望着他。沈流年攤開手,無奈地說:“非常六加一,比我當初想像的還痛苦。”
沈流年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不認識她,可看見她就會忍不住靠近她,可記憶中卻沒有蘇慕安
甚至高中都不記得見過,
但這種情緒讓他感覺好陌生!
蘇慕安笑了笑,眼睛眯成月牙兒,低下頭問任弦:“下午我們帶上這個哥哥一起,好嗎?”
在任弦扭身看他的瞬間,沈流年展開一臉讓人如沐春風的無害笑容,洛枳也看得有點兒呆。任弦沒有拒絕,酷酷地點頭說:“沒意見。”
告別了一臉八卦兮兮的眾人,沈流年雙手插兜,笑眯眯地問任弦:“下一站想去哪裏?”
任弦把小腦袋埋在地圖中,過了一會兒,抬起頭大聲說:“‘飛蟻戰隊’還沒有玩呢,剛才排隊的人太多了。”
蘇慕安仰起頭去看那個用繩子掛着很多小椅子的轉盤,鬆了一口氣,很好,這個大人也可以玩。
然而始終不講話的任弦突然一臉固執地說:“幼稚。我要玩‘太陽神車’。”
太陽神車啊,蘇慕安笑,就是那個始終在高空中蕩來蕩去的大飛盤嘛,全場尖叫聲最集中的地方。
任弦沖沈流年喊起來:“不要,哥哥,那個好可怕的!”
轉身,跑掉。
這又是哪一出?蘇慕安立刻抬腿去追,任弦可是名副其實的淚奔。
她一把任弦將攬在懷裏:“大少爺,消消氣。”
任弦哇哇大哭,蘇慕安一手抱着她,一手伸到背包里努力地掏出面巾紙,然後蹲下身子給她小心地擦。
任弦說不喜歡凱文叔叔
蘇慕安好生哄着,什麼都不想打聽,但大腦開始無責任地發揮想像力。是不是他們的媽媽要再婚了,這個小男孩因此開始亂髮脾氣?
凱文叔叔……她記得任弦給她看的相冊里基本都是一家三口盡享天倫的照片,世界各地其樂融融。僅有一張她媽媽和一個年輕男人在海岸上的留影讓蘇慕安很難忘——看到照片只想到四個字:一對璧人。
沒有親昵,只是並排而立。那個英俊男人的深灰色襯衫被海風吹得皺起,任弦的媽媽卻是清爽的短髮,靠在欄杆上,白色裙角飛揚,被落日層層暈染,美麗得不像凡世的女子。
任弦的媽媽以前毫不避諱地告訴過她,自己離婚了,單獨撫養兩個孩子。
“至於任弦,我很對不起他,家裏到處都是女人,也沒時間管他,很少讓他見識什麼,所以養成的性格有點兒像小賈寶玉,上學的時候也只和女孩子玩。本來想找一個男生做家教,但是我常年不在家,你也知道,終究不大方便。我希望你不要慣着他,多跟他講道理,讓他有點兒男孩子氣。其實在美國時,我有個好朋友曾經想改變他,結果還是失敗了。”
蘇慕安回想起任弦媽媽曾經跟她說過的話。那個在美國的好朋友,是這個凱文叔叔嗎?
蘇慕安不想熱心地搞清楚來龍去脈,僱主家的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轉頭看了一眼,沈流年正半蹲着身子和任弦說話。
蘇慕安好像還沒有完全體會到自己已經和他單獨在一起這一重大事實,而且是在這個戀愛萬能的遊樂場裏。
他們就這樣遇到了。北城有這麼多人,她竟然遇到了他。她本不是運氣這麼好的人哪。
蘇慕安眼中的世界微微晃動。
秋日的午後陽光照在身上,她遠遠地看着沈流年笑眼彎彎、好脾氣地勸慰着另一個酷酷的小男孩。
好像,好像一對開解自己孩子的父母。她何曾奢望過這樣的情景。如果當初沒有發生那些事,現在的他們是不是不會這麼生分
不知道傻看了多久,沈流年好像感覺到了她的注視,轉過頭來看她。蘇慕安慌忙低下頭,耳朵像被火苗燎到一樣,不用照鏡子也知道是什麼顏色。
她很少臉紅,但是,害羞的時候,耳朵會在第一時間燒到緋紅。
“蘇慕安,這樣吧,我去給任弦排‘太陽神車’的隊伍。估計我排隊要一個多小時,你們多看看有沒有什麼想玩的小項目,全部玩完了再來找我也行。電話聯繫。”
他走過來對蘇慕安說著,眼睛裏卻有促狹的笑意,好像在笑她剛才的窘迫。
他說完,低下頭問任弦:“去和蘇姐姐道個歉好嗎?”
任弦溫順地點點頭。
任弦又恢復了原來的害羞和扭捏,在沈流年的再三鼓勵下,他走過來,對蘇慕安說:“姐姐,我錯了。”
“你跟他說什麼了?”蘇慕安歪着腦袋問沈流年。
“我們男人的秘密,對吧?”他低頭和任弦相視一笑,鬼鬼的樣子。
“麻煩你了。”她有些過意不去。
“別客氣了,快去玩‘飛蟻戰隊’吧,我去排隊了。”
蘇慕安左手牽起任弦,向前走了幾步,猶豫地回頭看,沈流年的背影在人群中仍然很顯眼。
沈流年也突然回頭,正好對上她的目光。
她的腦袋“嗡”的一下亂起來,胡地朝他的方向笑了一下,就轉回頭急急地向前走。
他從來不曾回過頭。她亦步亦趨的高中三年,他從來不曾這樣沒有原因地回過頭。
任弦你喜歡大哥哥吧?”任弦眼淚還沒擦乾,就八婆兮兮地偷看她。
蘇慕安沒有罵她多話,只是愣愣地問:“啊?有那麼明顯嗎?”
“你的手出汗了。”任弦賊賊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