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證道的門檻
雪地上留着兩對腳印,一雙朝南,一雙指北,針鋒相對。
兩對腳印之間盤坐着一名和尚,冷風凄烈,他的面上已結了薄薄的一層冰。
他體內的熱力已逐漸被寒風所侵,若是繼續呆在這樣的環境中根本不用什麼敵人出手低溫就足以將他殺死。
和尚知道這一點,但他並沒有一絲一毫要離開的意思。
離開、逃避解決不了問題,他這輩子只當過一次逃兵,自那之後,他後悔至今。
……
‘天堂之境’,第一層中。
莫邪與霖溟的爭鬥並沒有如他們各自預想的那樣或是在第一劍下結束或是在第一眼中完結,在分開良久時光后,他們中的任一方都或是對自己薄弱的方面進行了強化或是以別樣的手段避開了自己的短板。
霖溟強化了自己的體·質與力量,他的血祖之身強度不亞於麒麟魔身。
莫邪倒是沒怎麼強化自己的精神,但他為自己準備了一座別緻的角斗場:一雙巨大的佛掌,一掌在天,一掌在地,將‘天堂之境’第一層的空間裝潢的寶相莊嚴。感謝西遊世界中光頭們的強力安利,如來神掌(神通版)法天象地壓制除肉身力量外一切奇·技·淫·巧的功用讓他完全不用擔心會中霖溟的幻術。
兩人已在佛掌中央鬥了三天三夜,彷彿是有人在天空中掛了一座鐘讓兩人準確地讀出了時間,72個小時,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鐘點一到兩人便極有默契地停下了手。
霖溟身上鮮血淋漓,再不復血族真祖的優雅。
但他還能用雙腿站着。
莫邪已斷了一條腿,左小腿以一個怪異的姿態折彎着,他的身上是一樣的鮮血淋漓,手中的火麟劍更是被血染的發黑。
“讓兩個身懷絕技、花巧繁多的人以毫無美感可言的肉·搏進行決戰,真是令人發困的惡趣味啊。”霖溟冷笑,帶血的冷笑,他以披風擦拭着自己的臉孔。
莫邪的武器是劍,霖溟的武器則是他的披風,汲取了無數生靈血液的它已然是一件不凡之兵。
不凡到能隱隱壓制住莫邪手中重煉過的火麟劍。
鬥了三天,莫邪越戰越落下風,精心花了大價錢佈置好的場地對於他而言似乎根本沒有任何加成。
“不依靠肉·搏、不玩白刃戰那不是太便宜你了?”莫邪吐出了一口帶血的唾沫,他半跪在地上,用力地將斷裂的左腿腿骨接好。
“是啊,那樣確實太便宜我了。”霖溟沒有否認,他振了振披風與肩膀將前者束成棍狀將後者舞成殘影,天生缺失情感的他配合著血族之軀竟是能在一切異能被限的情況下生出音爆,也正是如此莫邪才沒有在霖溟面前擺弄他手環中的那堆不上枱面的槍·械。
“來吧,該是最後一擊了,這一擊過後還能站着的只會有一人,而那人……”血色的棍,如火。
“絕不會是你!”血色的劍,也如火。
“噗嗤!”
火與火的碰撞只生出了兩聲彷彿將紅鐵條壓入冰塊中的聲響。
莫邪手中的劍刺入了霖溟的胸膛,霖溟手中的棍也刺穿了莫邪的心臟。
最後的一擊,兩人都默契地選擇了以命換命。
“撲通!”
墜入血泊,各自腳首相對的兩人彷彿陰陽圖中的黑白雙魚。
一方逐漸暗淡,一方逐漸明亮。
“莫邪大人!”
在開啟這場戰鬥前莫邪就謝絕了一切觀眾,‘天堂之境’的第一層更是被他動用權限封鎖了起來,但在他的心臟被洞穿的剎那,‘天堂之境’二層之中的奇拉還是感覺到了強烈的心悸。
……
光,暗。
雜色的光交織出混沌的暗。
宇宙誕生於一場爆炸,那是構成世間萬物的粒子們的源頭。
追本溯源,即便是相隔數萬光年的兩塊石頭也可以是親屬兄弟。
星海如此,人海更是如此,相似、相像,外貌、命運。
“讓我來說一個故事吧,‘那個人’的故事。”天地在旋轉,彷彿置身於開啟了甩干模式的洗衣機滾筒內,強大的離心力似要將這具身體中的一切榨取出來、抽離乾淨。
眩暈中,莫邪聽見了這個聲音。
“看樣子我不該立FLAG的……”莫邪認得那是霖溟的聲音,他驚異於這聲音的平緩,但又很快覺得這其實屬於情理之中。
他與霖溟之間始終差了一截,即便是以怎樣的手段、怎樣的天時地利人和去彌補也好,這段距離都不會被抹消。
《聖靈劍法》本就是他們兩個都會的東西,失去了內勁的支援,純以劍法而論吃虧多些的還是莫邪。
他的最後一劍沒有洞穿霖溟的要害,而霖溟頂着血族之軀,即便刺穿要害恐怕也無法奪走他的性命,這一點在三天苦戰中莫邪已經明白了。
有一人從地上坐起,那人不是莫邪。
莫邪說不出話來,他甚至連轉動一下腦袋都做不到。
一輛車的發動機如果壞了,那麼無論你在駕駛室內如何操·作都無法令其挪動哪怕一米。
於是莫邪只能聽着。
“世上證道成聖的方法有三種:功德、悟道、斬道。其下又各分諸般具體手段,如立教、開派、行善、積殺……”霖溟道,“證道沒有門檻,便是極低微之物、極弱小之人也可以身負着七十二大道、三千小道中的數條,是為天賜的修行之門。而修行,其本質即為明道、悟道、求道、成道。”
莫邪不知道霖溟為什麼要講這些,他也聽不大懂霖溟究竟想講什麼,他只感覺自己的四肢百骸逐漸開始發冷、變硬。
死神已將他的嘴唇貼到了莫邪的脖子上,那個時刻即將到來。
“功德成聖最煩,悟道成聖最難,斬道成聖最險。而一分耕耘一分收穫、一分風險一分收益。行百善可為聖、悟一道可為聖、斬三屍可為聖,而行萬善亦可為聖、悟千道亦可為聖、斬百屍亦可為聖。”霖溟說完這段話便開始喘息,像是只破風箱。
“我是你斬出的惡屍,而今日我要斬了你。”喘息完畢,再開口時已儘是森然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