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續之再會斷橋-第五-金絲綉線捻過往

新月續之再會斷橋-第五-金絲綉線捻過往

復看媚娘,多少曲折歷經,命運折磨不休,她還渾然不知,依舊貞靜。太后不禁惻隱心動,一想她與許仕林的過往,忙又調整心態,繼續道:

“皇兒,你先退下,哀家有話要和清月姑娘說。”

“母后?”

“你退下。”太後面色沉重,雨胭已感不妙,卻奈何不了,直望向媚娘,她也緊張的看着自己。

“母后,兒臣……”

“有話一會兒再說,退下吧。”太后不給她任何說話機會,雨胭沒了法子,只得退出,掩上了門,便心急如焚,腦子裏亂鬨哄的靜不下來,又不敢離開,只得在外廳等候。

一炷香如一年之久,雨胭絞着手裏的帕子,越發煩躁,想喝口茶卻滑了手,杯子落地,心裏莫名一驚。宮女伏地收拾,她也跟着撿。突然,門開了。太后從里走出,見此情景,愣了愣,她迅速站起。

“母后。”

“怎麼了?”

“沒事,兒臣不小心打落了杯子。”

“嗯,哀家回宮去了。”太後邊說邊往裏看,繼而道:“你也回府去吧。”

“陸公公。”

“奴才在。”

“送公主回駙馬府。”

“是,奴才遵命。公主,請。”

“母后,清月呢?”

“這裏沒有清月,只有安齡公主,你記住了。”太后使着眼色,手輕拍她胸口。

“不,母后,讓我見見清月,我要見她。”雨胭心急,拔腿就往裏沖,太后揚手,幾個侍衛攔住她。

“會有相見的一天,等公主大婚,哀家准許你送嫁。”

“母后,不可以,不可以。清月是無辜的,求母后開恩。”雨胭掙開侍衛,跪倒在太後跟前,淚流不止。

“雨胭,你胡說什麼!”

“我都知道了,母后不必向兒臣隱瞞。清月是我的好姐妹,她只是個普通人,不能代替四妹,求母后另選,放了她吧。”

“是她自己願意的,不信,你進去問她吧。”太后示意侍衛讓道,只見媚娘走了出來。

“清月~。”雨胭迎了上去,緊抓着她的手。

“太后說的沒錯,是我自願的。雨胭,別擔心,我不會有事。”媚娘也握緊了她的,強忍着眼裏的淚,卻遮不住哭紅的眼和滿臉憔悴。

“可是……可是為何非要你去不可呢?母后,不能另選其人嗎?就算選我,我也願意。”

“雨胭,你不要再胡鬧了,哀家若有別的法子,也不至於這麼做,你該識大體才對。”

“可是清月她……她……許”雨胭一時難以自控,差點呼之欲出,媚娘忙拉過她,喝止道:

“也許這就是命,命該如此,避不開、逆不了。為國家、為親人,犧牲小我又如何?清月何德何能,有幸擔當,他會明白的,終有一天,會明白的,你懂嗎?”媚娘重重的搖晃她,眼裏的透徹令雨胭恍然大悟,頓感四肢無力,抱住媚娘無奈痛哭。

“清月,你不該來,不該來……”

“來人,送安齡公主回玉霞宮。陸公公,護送大公主回駙馬府。”太后吸了吸氣,正色道。

“奴才遵旨。”

“雨胭。”幾乎啞然失聲,媚娘不舍的看看她,便轉身跟着內侍走,雨胭想追,陸公公上前擋住了她。

“清月……清月……。”

凄厲的叫聲傳得很遠,幾隻黑鳥飛過“哇哇”附會,仕林抬頭,灰茫茫蒼穹一片陰冷,前方緊閉的側門,遲遲未開,他動了動腳,麻痹感刺痛全身,努力邁開步子,卻見一頂藍轎從側抬來,將他接回府。

第二日天翻魚肚時,金絲收於無形之內。雕花衣架上掛着成形的喜袍,領子、袖口、圍擺都鑲着金絲絨捻的滾邊,彩鳳呈現其中,雙翅展於袖上,擺尾散開。左側有分裂,實為那損壞之處,媚娘將右側也剪開,綉成了碎羽,似零星掉落,墜在尾后。

平日冷清的玉霞宮因兩日後的婚禮熱鬧起來,卻也因此成了禁宮,沒有太后命令,誰都不得隨意進出。宮門內外,紅綢圍繞、燈籠高掛,院內花草、盆栽全部煥然一新。公主卧室,早就一改素色,粉里透紅,喜字裝點。首飾、髮帶、宮花、朱釵堆滿了桌,嫁妝在外排成長龍,織造處早早侯在殿外,等待換試新娘嫁衣,里三層外三層的喜服由內侍捧着,進入殿內。

媚娘由宮女伺候,外加織造處的裁縫一同,換上了嫁衣,厚重感承壓於身,令她不適。卻如同木偶般的配合著,任由裁縫比量、調整。想起當日自己為安齡公主量裁,她的心灰之情更糟於自己吧,此時如臨其境,感同身受。

裝點完畢,太后萬分滿意,果然非尋常女子,國寶穿在她身上,才可將華彩之處彰顯得淋漓盡致。於是,她從袖內掏出一根翡翠簪子,遞於媚娘。

“這是哀家送你的賀禮,年輕時母親所賜,你現貴為公主,就當作陪嫁吧。”拿過簪子細看了看,將它插於媚娘發間。

“簪子挑人,連我都不宜佩戴,卻偏偏挑上了你,襯得很。那金世子好福氣,人財兩得,你說世上哪有這樣好的命呢?”

“太后此言是為何意?”

“他不該有這樣的命。你,也不該讓他有這樣的命,懂嗎?”太后又拔下簪子交到媚娘手裏,緊緊的看着她,看得她心慌,看得她跌坐在地,硬生生掉了兩滴淚。

“正如你先前所說,這都是命。你的命、駙馬的命、許大人的命、本宮的命、我大宋朝的命皆在於此了。”隔着簪子,捏緊了媚娘的手,呼吸凝聚,兩個女人的心都在顫抖。

駙馬府

得知仕林即將隨軍遠赴邊關營救,公甫也執意要回錢塘,姣容扭不過他,碧蓮和曉柔只得收拾包裹,好在孩子們乖得很,不曾吵鬧,擠在一塊兒睡覺。晚膳過後,仕林獨坐書房,未點燈,藉著一席月光,盯着香爐里溢出的妖妖嬈嬈的煙,如山裡旁晚燃起的炊煙,總是他歸家的指引。

這天,一如往常,背着診療箱,從百姓家裏出來。忽聽到一陣嘰里咕嚕聲兒,低頭望向扁平的肚子,便加快腳步。近家門,他習慣性的抬頭,未見囪口出煙,佳人笑迎。而是一排兵將站立在外,將院子圍了一圈。

“媚娘。”他放下箱子,直往裏沖,兵攔住他,刀對着。

“仕林,你回來了。”媚娘從屋裏奔出,緊緊拉着他的手臂。

“怎麼了?你沒事吧?”

“沒有,碰見幾位將軍說要找你,才開了門讓他們入內等候。”

“找我?”見她無事,便鬆了口氣,看了看周圍的兵,心裏疑惑起來。

“許大人,末將有禮了。”

“是……田將軍。”

“正是。末將今日奉皇上旨意,特來找許大人,有要事懇請,不知許大人是否方便說話?”田飛瞄了眼旁邊的媚娘。

“請將軍裏面說話吧。”皇上派來的,必有要事,仕林立刻隨同進屋。

媚娘奉了茶就退出掩上了門。田飛將來意及詳情向仕林道明,勸解一番后便帶兵離去。許久,媚娘再次推門而入,室內一片靜默。

“要走了?”

“明日上京。”聽之,她垂下了眼眸,轉身入了裏屋,仕林輕嘆一聲,呆坐了片刻才起身進入,媚娘已在收拾包裹,他停住她的手,停了會兒,有兩滴淚落在他手背上。

“媚娘……”

“衣裳都收拾好了,路上冷,記得多穿。還有些銀子你帶着,還有……”未說完,被仕林攬入懷中。

“你要照顧好自己,等着我回來。”

“仕林,我想……”

“不行,你就呆在這,哪兒也不要去。”

“可是朝廷有意,我不去就是抗旨。”

“你並未在詔文內,不算抗旨,我已經回絕田將軍了。”

“可是固安和嘯山等着公主救命,我去綉彩鍛,也是去救他們,我要去,讓我去。”媚娘抬起頭,抓着仕林雙臂,殷切懇求。

“天底下不止你一個會刺繡,你不去,他們還會找別人。”

“我在行,救的是我至交,更要去啊。”

“媚娘,我不是不讓你去救人,只是路途遙遠又太危險,進宮不知吉凶,安兒和嘯山生死未卜,我不能再讓你去冒險,懂嗎?”仕林反抓住他的手,捏得過勁,媚娘忘了疼,伴着淚隨他一同糾結在心。

“我不怕,再多危險我都不怕。”

“別說了,總之我一個人去就夠了。”仕林突然毫不猶豫的打斷她,眼神異常堅定,令媚娘不再爭辯,緩緩垂下手,無聲的踱出房門。

‘媚娘,對不起,就算是死,我也不能再連累你。’等她走後,仕林才暗暗說道,又深深的嘆着長氣。

那夜,雪下了整整一宿,積得有兩尺高,走路十分困難。軍隊不能耽擱,前排的士兵用刀揮雪開路,其餘則上馬,仕林來不及向媚娘告別,拿起包袱就上路了。行至半山,他掀起車簾看窗外,忽見遠處樹叢里有白影晃過,疑是眼乏,揉了揉,再望去,即刻大喊:

“停車,快停車!”

“許大人,出什麼事了?”張驥聞聲走近詢問。

“快點停車,快停!”

“停車!”田超發令,馬車剛停穩,仕林立即跳下,往外沖。

“跟上去。”張驥得令,帶着一組人追在後面。

仕林踏入厚雪中,急得用手扒,連奔帶跳沖入樹叢,一把拉住那白影,激動的有些生怒。

“媚娘!”

“仕林?”媚娘驚訝的看到他,呼着團團熱氣,臉色竟有些微紅。

“你為什麼要跟來?走了那麼多山路,你真是……哎!”見她繡花棉鞋上染了淤泥,褲管兒沾着雪,他重重嘆氣,甩開了她的手,媚娘自知不該,生怯不敢抬眼,只輕聲說道:

“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此話無拒,熱撫過心,仕林再無辯駁之力。

“仕林,你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綉完彩鍛,我就走,保證不會有麻煩,好不好?”

“可是……這太危險了,你快回去吧。”

“那我一個人走山路回去就不危險了嗎?這裏,可是會有野獸出沒哦,現在我又了法術,手無縛雞之力的,萬一天黑了,遇到個什麼豺狼虎豹的,咦……,怪嚇人的。”凍得發紅的小手不禁抓緊了手裏的包袱護在胸前,面露膽怯的張望周遭枯枝橫岔的荒涼山林。明知是她故意撒的小性兒,也已引得仕林頗為緊張。

“沒有萬一!你……哎!我真是拿你一點辦法也沒有。”他不由得露出無奈笑容,順手接過她的包袱。

“好啦,我們快走吧,別讓人家久等。”

“雪深,我背你過去。”

“這……不太好吧。”她四處張望,幾個三大五粗的男人正盯着,臉刷一下的紅了。

“那讓他們背你?”仕林見她這副可愛摸樣,忍不住打趣兒,故意湊近低聲說道。

“你敢!”輕打他的肩頭,惹出幾聲笑,半扶着,跟在他身後步出。張驥會意,帶着士兵先行。仕林蹲下身,背起媚娘走在前方踏過的道上,留下一深一淺的足印,她回頭看了看家的方向,終究還是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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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白娘子傳奇續篇之新月奇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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