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9章 那年，那人，那事

高明程的確挺忙的，忙着帶娃，也忙着回村小住。

早在很久之前，高明程就突發奇想，想在山裏建一棟小木屋，或者尋一處山洞，偶爾去那裏小住幾天，於晚上打坐入定，於清早登山練拳。

如此，既能洗滌心靈，也能強身健體。

隨着把生意上的事情放下后，高明程就找了機會進山探查地形。花費了一番功夫，終於找到一處合適的山洞。

山洞就在半山腰，並沒有位於深山之中，以前也許被什麼野獸佔據過，洞裏散落着一些皮毛和枯骨。

高明程把山洞打掃乾淨，點燃驅蟲葯，再用一些磚塊和木料，做了一扇門出來，因為貼着山壁做了一個屋檐，於是有那麼點前屋后洞的感覺。

高明程把山洞弄的挺好的，不是因為他打算常住，而是想作為一個基地，以後等兩個兒子長大了，時不時帶到山裏住幾天，教導他們如何在山裏生存，比如辨認植物，尋找食物、水源，規避風險等。

除了弄山洞，高明程還好好的欣賞了一回小富山的一年四季，並且用鏡頭如實的記錄了下來。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六月的風徐徐吹來，風中伴着小雨。從小滿到芒種，再到端午，估計這段時間都會斷斷續續的下着小雨。

高家村有山無河，因此端午賽龍舟這項傳統節目，註定是不能在這裏舉行的。

別說高家村了，就是縣裏，也沒這賽龍舟的活動。

小雨隨風而來，卻被汽車的玻璃擋住，人坐在車中，能自在的欣賞路邊的景色。

高家村地處南方，這邊沒有種植小麥大麥，因此芒種時節的忙碌，在這裏是無緣得見了。

路邊的稻田裏，到處都是綠油油的禾苗，有村民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彎腰在田裏幹活。

稻田裏除了禾苗，還長着不少稗草和鴨腳板之類的雜草，這些雜草會搶奪禾苗的養分，使得禾苗長勢不好，因此辛勤的老農，便會下地拔草，拔下來的稗草和鴨腳板，也不必丟棄，可以帶回家給家禽吃。

尤其是鴨腳板，其實也算是一道野菜，鮮嫩的鴨腳板吃起來，還是蠻爽口的。

汽車在國道上穩穩地行駛着，不多時，就到了軍嶺。

到了軍嶺后，就要順着小路拐彎下去了，軍嶺依舊熱鬧，這裏毗鄰路邊，有衛生院、合作社，每個月三六九的老集也在這兒舉行。

路邊，有稻田欣欣向榮，有老農下地鋤草，還有黃牛水牛在山腳下啃草。

到了軍嶺后，離高家村就更近了，又過了十分鐘，汽車在興安嶺停下。

“明程，你們回來了？是準備回來過端午？”

有人看到汽車，立即沖這邊笑着走過來。

這人是小學附近小賣鋪的老闆，整天笑呵呵的，主要賣些簡單的調料、書本和鉛筆、零食之類的。

在縣裏時，天下着小雨，但到了興安嶺后，雨勢漸收，可以下車走動了。

“楊老闆好啊！”高明程笑着打招呼，下了車后，就開車門，讓老婆孩子一起下車走走。

這次他們一家，的確是回村過端午的。

“明程，上次小學校長還跟我說，自從你設立了獎學金后，孩子們上學積極多了！我家那小子，平時弔兒郎當的，一天到晚就想着出去玩，後來我說如果他要是能夠得到學校的獎學金，我就帶他去縣裏玩一天！”

“哈哈，他現在學的可認真了，今天放假，他也沒跑出去玩，老老實實在家裏寫作業呢，眼看着快要期末考試了，就想着這回能考好點！”

楊老闆的語氣里，對高明程頗為感激。

身為興安嶺的一員，楊老闆是第一批得到好處的人，他的兒子上學時，剛好可以在新建的小學裏讀書，再也不用擔心下雨會打濕課本了。

並且高明程還捐贈了一個圖書室，裏面有各種各樣的繪畫書本，還有一些益智玩具，大大的增長了孩子們的見識，給孩子們枯燥的學習生涯，帶來不少的樂趣。

在去年時，高明程又弄了一個獎學金出來，獎金也不高，但名額挺多的，一個班有六個人能夠得到獎學金，第一名有十塊錢和一套紙筆，第二名是五塊錢和一套紙筆，第三名是三塊錢和一套紙筆，至於第四名到第六名，那就只有一套紙筆了。

一套紙筆是十本作業本和十隻鉛筆，高明程圖方便，就從楊老闆這邊購買送給學校，因此，楊老闆看到高明程后，自然態度十分的熱絡。

高明程誇道：“讓孩子好好學，縣裏的公園有遊樂場了，可好玩了！”

今年人民公園引進了一些遊樂設施，雖然是其他地方淘汰的二手貨，但也能夠給縣城人民帶來不少的歡樂。

“哎呦，那個要花不少錢吧？”楊老闆一聽，頓時心疼了一秒，但很快又挺直了背脊，笑道：“只要他能拿到獎學金，我就帶他去玩！”

“爸！你說真的？真帶我去玩？”這時，孩子的聲音從小賣鋪後面的屋子裏傳出。

楊老闆扭頭罵道：“好好學習！要是考砸了，我請你吃竹筍炒肉！”

一聲威脅過後，屋子裏就靜悄悄的了。

高明程善意的笑了笑，對身邊的老婆孩子說道：“我們去學校看看吧！”

雖然是放假，但小學的大門只是虛掩着，學校後面的校舍里，還住着幾個老師的。

因為下過雨，地面濕滑，高明程抱着三歲大的小兒子，許多美就牽着六歲大的小旭旭。

小旭旭在今年下半年，就要榮升為小學生了，由於營養充足加上爸媽的基因好，小旭旭長得白白凈凈的，一看就是那種家庭很好的孩子。

小旭旭知道這是一所小學，因此他頗為好奇的東張西望着。

這所小學雖然是前幾年才新建好的，但比起縣城的小學來，還是有不少缺點，最大的缺點就是太小了！

縣城的小學有教學樓，有大操場，但這裏卻只有幾間教室，操場也不夠大。

“爸爸，這裏為什麼這麼小？”高旭好奇的問道。

他回村過很多次，但卻是第一次到高家小學來參觀。

高明程一邊打量着小學的情況，一邊說道：“因為這裏只有三年級，如果要讀四年級，就要去另外一所大點的學校去學習了。”

高家小學一共只有六個班級，一年級到三年級，每個年級各兩個班，另外再有一個大點的圖書室，整個學校，就這點配置了。

高明程喊來住校的老師，讓他把圖書室的門打開，他想進去看看圖書的情況。

這所小學，是在90年的秋季開始籌資重建的，只是白駒過隙，轉眼已經來到94年了。

書架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旁邊的桌子上，則是堆放着一些益智玩具，主要是積木。

這些積木，都是黃小安做的。

不得不說，黃小安本來是跟着師傅學木雕的，結果因為高明程給了他一些玩具圖紙，讓他做，又借錢給他買了最先進的工具，於是黃小安的職業道路，就在這裏拐了一個彎了！

其實利用機器大批量的製作積木玩具，更適合黃小安，畢竟他是小兒麻痹患者，雖然通過手術，手腳靈活了些，但一些精細的雕刻，他也很難勝任。

這些積木玩具，高明程就是最大的買家了，他會發圖紙定製，還會大量購買。一些給幼兒園用，一些捐給高家小學，還有一些就是作為洋快餐店的活動禮物。

比如小朋友生日當天，前來購買套餐的話，就可以贈送一個小玩具。

又或者逢年過節和店慶當天，都有小玩具贈送。

這些活動，對於小孩子來說，那是極具吸引力的，並且為了集一套玩具，時不時就會過來吃一頓洋快餐。

高明程翻看着書本，發現還是挺新的，並沒有人為的故意撕毀破壞，於是心裏頭也高興。

他對身邊的老師說道：“等下半年開學時，我再給學校送一些雜誌來！”

老師聽聞，立即笑着道謝，並且說道：“你捐的這些書，都很有意思，我有空的時候，也會過來看書，這些書，我已經都看過了！”

別看他是老師，但其實他的學歷並不高，見識也不多，不然也不會只是一個村辦小學的老師了。

這些豐富的書籍，不但豐富了孩子們的世界，同時也豐富了老師的世界。

高明程有瞬間啞然，這一點是他之前沒有想到的，於是說道：“既然這樣，那下回我也送些老師們能看的書籍吧！”

此言一出，老師看向高明程的目光，都充滿了感激。

在小學逛了一圈，高明程就領着老婆孩子去了高守旺的制衣作坊。

這制衣作坊，是高守旺夫婦獨立創建的，創建后，給村裡提供了二十幾個工作崗位，也算是有利於村民的了。

只可惜，形勢逼人，這幾年不適合創業，一些鄉鎮企業，紛紛倒閉了，就算沒有倒閉，也搖身一變，成為村集體的了。

高守旺夫婦創辦的制衣作坊就是如此，為了不惹麻煩，哪怕兩個兒子在軍隊已經出人頭地了，但高守旺夫婦還是把制衣作坊給了村集體，如今由大隊的人準備接手管理。

高明程之所以在興安嶺停車，並不僅僅是看一看高家小學，更是準備和高守旺夫婦見一見面。

高守旺夫婦的年紀也不小了，但之前忙碌時，精神頭反而更好，這次見了面，高明程注意到他們兩個人似乎衰老一些了。

高守旺正在跟大隊的人交接，董飛霞正在教他人裁剪布料。

一個優秀的老裁縫，她的功力不在於縫紉，而在於裁剪。

裁剪的好，不但衣服的款式好看，還省布料！

之前董飛霞是不肯把這獨門技藝傳授出去的，平時都是她帶着自己的女兒裁剪布料。

但現在制衣作坊都要給出去了，她年紀也大了，也就不準備藏着了。

看到高明程回來了，高守旺不舍的臉上多了一絲笑容，招呼道：“明程回來了！哦，兩個孩子都這麼大了！”

高旭和高俊都乖乖的喊着細爺爺。

聽到孩子喊自己細爺爺，高守旺激動的直接去掏口袋裏的糖給孩子吃。

他一邊遞糖，一邊說道：“細爺爺給你們糖吃哈！這些都是好糖，細爺爺專門挑貴的買！”

高守旺也有孫子了，可惜孫子不在身邊，這次知道高明程會回來過端午，因此早早的買了最貴的奶糖放在口袋裏。

“謝謝細爺爺。”兩個孩子乖巧的道謝。

高明程看着制衣作坊，問道：“守旺叔，你們打算過了端午就走？”

高守旺點點頭，他看向制衣作坊的目光中充滿了不舍。

高守旺說道：“兩個孩子都打電話來，喊我們到他們那邊去住，我大兒子去年生了個兒子，我小兒子今年生了個女兒，都喊我們過去幫忙帶孩子，本來說一人帶一個的，但我想了想，還是不想和你嬸子分開。”

“我和你嬸子在一起大半輩子了，可兩個兒子一個在東邊，一個在西邊，相隔幾千里啊！這要是分開，我心裏難受。你嬸子也不想和我分開，後來就說好去大兒子那邊住了。”

高明程聞言，心裏十分悵然。

命運的齒輪，果然在不斷的轉動着。

上輩子，高守旺夫婦就離開高家村，前去兒子家居住，至死都沒有回來過。

這輩子，高守旺夫婦原本在興安嶺這邊創業，誰知最後還是要走。

高明程勸道：“守旺叔，你和嬸子的年紀也不小了，現在去含飴弄孫也挺好的。”

高守旺笑了笑，說道：“是啊，是該去帶孫子了，孫子出生后，我還沒有見過一面的呢！”

“不說這個了，明程，端午那天，你到我家來吃飯，咱們叔侄好好的吃一頓酒！”

這酒，是送別酒。

高明程自然會去，這次回村過端午，本就是來和高守旺告別的。

他和高守旺認識很多年了，也合作的挺好的，現在高守旺夫婦要離開了，他是該好好的道別。

“好，叔，到時候我一定來！”

說定了這件事後，高明程就沒有在這裏久留，帶着老婆孩子繼續上車，一路朝高家村而去。

這次沒在老村停車，汽車一路開到牛尾嶺的桐樹下。

桐樹的花期已過，樹梢上掛着卵形的果實，經過時間的醞釀，這些果實會在十月時成熟。

看到自己家，許多美的心情也挺好的，她帶着兩個兒子，就先去了自家菜地轉悠。

高明程看着他們的背影，笑了笑，沒跟上去。

高明程掀開覆蓋在車鬥上的篷布，獨自把車斗里的東西都搬進屋，然後拿起掃把，把院子打掃了一遍。

然後他站在院子裏，遙望着遠處的高山。

牛尾嶺那邊重巒疊嶂，小富山則是一枝獨秀，空山新雨，氣候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