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3章 死河之亂
東海。
卧龍海關。
陰極海。
這片一片血色的世界。
一望無際的血海，波濤翻滾之下隱隱有無數屍骸沉浮，天空中血風陣陣，冤魂哀嚎，散發出悲痛欲絕、刻骨仇恨、甚至讓人聞之欲狂的厲嘯。
百萬載歲月以來，在人妖兩族大戰的情況下，不知多少在這裏生靈死去。
它們殞落所產生的死氣、從地底中源源不斷滲出的陰氣、臨死前帶着不甘怨恨詛咒歹毒化生的怨氣、由地形與墳場凝聚的惡怖煞氣……
這一切的一切，在此地化成了一片深邃且濃郁到化不開的幽暗，哪怕是在正午時分，九天大日最為光輝的情況下，也無法穿透這一層幽暗。
這是陰極海，東海仙盟與龍宮兩族大戰，雙方億萬生靈的戰隕之地。
其中不僅蘊含著無比可怕、非生非死的邪物，還演化出了上古九幽的雛形，任何元嬰以下的修士，來到此地，無論是軀殼還是神魂，都會被無聲無息的腐蝕，最後沉淪在這無邊血海之中。
可以說，此地在百萬載的歲月中，不知沉淪了多少億生靈的屍骸與怨魂。
在這無窮無盡的死氣、鮮血、詛咒等天地一切陰穢氣息的籠罩下，此地早已成為了此方天地有名的禁區。
但鮮少人知道的是，九大仙門之一死河教的山門所在，就在這陰極海的深處。
此時此刻，陰極海，無邊血海之中。
一道如夢似幻的身影突然現在此處，夢幻的光芒排開了這幽暗的地域之景，隨後一步跨越，來到了這陰極海深處的某一處空間之中。
就如神霄罡法道的山門是在浮空靈島上以便收集九天雷霆一般，死河教的山門不僅陰極海中，還處於一片上古九幽的碎片里。
一步跨出，天旋地轉，夢仙便來到了死河教的駐地之中，這是一片荒蕪死寂，彷彿只有亡魂才能存在的地域。
而此時此刻，已有數位身着南華夢派服飾之人等候多時。
“道主！”
看到夢仙的那一刻，南華夢派的幾人紛紛面露激動的神色，忙不迭的圍在夢仙的身邊，臉上的喜悅甚至一時間都抑制不住。
“發生了何事？”
但看到這一幕，夢仙反而眉頭微微一皺。
雖然對方臉上盡顯喜色，但那神情之中還殘留的一絲恐懼，卻也沒有逃脫他的觀察。
可這幾位長老都是元嬰層次，身居仙盟高位，見多識廣，除非生死危機，否則不會露出此等神態……可在九大仙門之一的山門中，能遇到什麼危機？“道主……”
幾位長老面面相覷，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其中一位說道:“此事，還是由您來親自看一看吧……”
言罷，眼前的景象，突兀變了顏色。
一條筆直的，寬闊的，虛幻的，沒有任何顏色的幽暗河流，不知從何處何起，一點點地流出，形成了潺潺流水。
其所過之處，萬物皆褪去顏色，變成了一個只由黑白兩色所構成的世界。
幽暗的河流，濺開的水花之中，一個又一個灰白虛幻的身影顯現。
它們面孔蒼白，神情麻木，眼睛沒有一絲代表意識的神采，像是一個在過往歲月中留下的虛影，一個接着一個，徘徊在河流之中。
而在這河流之上，駛來了一艘漆黑的巨舟，船上倒掛着數個血紅色的燈籠，在這一片黑白的世界中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夢仙的身影瞬間便出現在了船上，畢竟哪怕他是天尊層次，也不能在死河上空久留，否則遲早會沉下去。
“大人。”
就在他上船之後，一名身着黑衣，臉色蒼白，彷彿屍體一般冰冷僵硬的中年男子從從巨舟內走了出來，躬身向夢仙行禮。
“嗯？！”夢仙眉頭猛然一皺，“是你？！我們本來以為你死了，但沒想到，你竟然還能活着回來？”
眼前的著名修士，正是昔日乘坐周天仙艦沉下死河的死河化神。
“相隔近百年之後，竟然還能成功歸來，不管究竟發生了什麼，對於蒙中來說的確是大事，怪不得你們會通知本座前來，此事的確得需要再次召集諸位道友。”夢仙看了一眼身旁的南華夢派之人，“本座會親自出手，召集其他道友前來，你們負責留守此地，配合行動……”
“不，道主，我們緊急請召前來，並不是單指此事，而是這歸來的死河化神……”
夢仙身旁的南華夢派長老在這一刻面露驚疑夾雜了一絲恐懼之色，更是站在夢仙身後，似乎對眼前這位死河化神有種說不出的忌憚。
“嗯？對方怎麼了……”
夢仙還沒來得及說完，可眼前出現了第二道身影，卻讓他神色猛然一凝。
……
回到現在。
南華遺夢之中。
林辰聽到了這番話，眉頭一挑:“你的意思是？你們當初沉下的周天星艦，死河化神，只有一個，可是歸來的……卻不止一個？！”
“沒錯。”夢先沉默了一下，“在那個時間點上，這位死河化神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時間歸來。”
“那時候死河教與我南華夢派留守之人雖然驚訝萬分，但應該還是按照原定計劃將其安定，並且通知我與仙盟其它人到來。”
“可當他們還沒來得及做完原定的計劃，意外就發生了……”
“第二艘周天星艦，從死河上浮？”林辰接上了夢仙的話。“是的，第二個。”夢仙沉默了片刻，肯定道，“與一個第一艘一模一樣的周天星艦，甚至出現了與那位死河化神一模一樣的人！”
夢仙繼續說道:“此事頓時震驚了整個仙盟知道相關情況的高層，畢竟道友應該也清楚，世界上不可能有着兩片一模一樣的葉子，也不可能會有着一模一樣的人，但當時的情況卻超出了我們的想像。”
“我與另外幾位道友認為此事有着蹊蹺之處，這兩人之中極有可能一人是假的，就是參照真靈本體所誕生的複製體，所以當時我們幾位天尊聯手，對這周天星艦與死河化神進行了從內到外的探查，但讓人沒有想到的是，無論我們怎麼探查，從軀殼到神魂、從氣息到真靈，再藉助天地進行甄別……”
“但無論是我們的探查，還是此方天地的本身，都認為眼前的死河化神以及周天星艦……都是真的！”
“也就是說，在這個世界上出現了兩個一模一樣的物品，一模一樣的人！”
林辰的眼神漸漸變得凝重。
別看只不過是兩個一模一樣的人，但代表的意義完全不一樣。
就如那句話所說，世界上沒有兩片一模一樣的樹葉，這本身就是自然最基礎的定律
可倘若這個定律被打破了，那所造成的影響完全是無法想像的。
打個比方來說，倘若世界上真的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那他的社會關係、擁有財富、人情往來……這一切的一切，該由誰來繼承？
至於共享，別開玩笑了。
你一個月的工資三千，你願意分一半給一個不知來歷，但又跟你一模一樣的人嗎？
更別說事出反常必有妖，誰也不清楚，這種違反常理的異類出現，會造成怎樣的後果……
“那然後呢？然後發生了什麼？”林辰繼續問道。
夢仙在這一刻陷入了回憶，慢慢開口道:“在各種手段都探查不出異常的時候，我們幾位天尊，終於意識到了此事是超出了我們能力範圍所在，這是屬於上古修士的偉力，哪怕只是其遺留下來的寶物，都擁有超出我們理解的偉力所在。”
“所以經過一番探討與決定之後，我們決定，親自讀取兩位化神中的真靈記憶，看有沒有能夠找出破綻所在。”
“畢竟真靈本身，也是來源於超出我們現世的維度，其所誕生的記憶、思維、人格、智慧等一切，都是我們無法窮儘力量所的探究到的存在，從真靈本身進行鑒定，或許能夠繞開上古修士所遺留下來的死河偉力。”
“可是我們還沒來得及動手，讓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竟然有第三艘周天星艦，又浮出了死河……”
“還有第三個？”林辰眉頭一挑，“其中也有着一位死河化神？”
“是的，並且還不止三個。”夢仙沉默了些許，繼續道，“在那之後每隔一個時辰，都有一艘周天星艦在死河之中上浮，將一名名一模一樣的死河化神帶回塵世……”
“這樣嘛……”林辰撫摸了下巴，若有所思，隨後突然提出了一個問題，“那這樣一來，你們豈不是可以收穫源源不斷的化神與周天星艦了？”
“原先盟中的確有人提出了這樣的想法，雖然這現象無法理解，超出了我們掌控之外，但未嘗不可以反向利用。”夢仙回答了林辰這個問題，“但就在我們打算這麼做的時候，超出意料之外的事情，又發生了……”
說到這裏，夢仙竟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繼續道:“截止到那個時候，已經整整有五位死河化神存世，就在我們打算其召集的時候，其中有兩位化神，就在這麼眾目睽睽之下，失蹤了……”
“失蹤？”林辰思索了一下，道，“即便你們探查不到對方的痕迹，但也不至於超出你們的意料吧？”
“是的，就算消失了我們也並不意外，畢竟這是無法理解之物，但讓人誰都沒有想到的是，伴隨着這兩位化神以及兩艘周天星艦的消失，我們之中所有人，關於一個時辰之前的記憶，開始發生了變化。”
“本來應該每隔一個時辰上浮一艘周天星艦，但是在我們的腦海里，在一個時辰之前的上浮數量突然發生了變化，由一艘變成了三艘！”
“記憶被更改了？不、不對……”林辰瞬間反應了過來，“如果只是記憶被更改的話，你們不至於毫無察覺，甚至感到意外，所以更改的不只是記憶……”
想到了一個可能，林辰的臉上在此刻都透露出了一抹驚疑之色。
單純的記憶更改的話不足以讓昔日的仙盟天尊感到意外，所以出問題的，可能不只是記憶，還有——
時間！！！
“沒錯，與其說是我們的記憶被篡改了，還不如說是時間出了問題，又過了一個時辰之後，又有一艘周天星艦在死河上浮，而在我們的記憶之中，變成了三個時辰之前有着三艘新艦上浮，所以我們最終確定了一件事。”
“這些在死河中上浮的，一模一樣的周天星艦與死河化神，他們時間順序，完全與我們不一樣，有的是跟我們一樣順序前進；而有的則是在倒退，我們的明天，相當於他們的昨天；後面還有的死河化神，他們的時間順序，完全是被打亂的，隨機前往我們所不知道的時間點，而伴隨這個過程，事情開始變得越來越不對勁……”
林辰的眼神在這一刻變得凝重無比，在數位天尊以及整個仙盟的鎮壓下，還能用不對勁這個詞來形容，那就說明這件事正在失控。
而夢仙的講述還在繼續:“伴隨着這些歸來的死河化神開始在不同的時間點穿梭，死河教內也開始發生了讓人無法理解的變異。”
“有的人突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消失，有的人突然瘋狂宣稱看到了此世的終末，有的氣息變得古怪而又扭曲彷彿被什麼取代……而在這個過程中，一艘又一艘周天星艦搭載着一名又一名死河化神上浮，但越來越嚴重的異變，讓我們幾乎首尾不暇，難以兼顧。”
“先是有人宣稱在死河教中看到了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緊接着很多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失蹤，消失的痕迹與去向連吾等天尊都追查不到，到了最後，死河教中更是出現了一些很熟悉的陌生人。”
“每個人感覺都格外的熟悉，哪怕是我們天尊都察覺不到異常，他們聚在一起，向我們提出了再度進行死河下潛的計劃，我們那時候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某種未知的影響，在明明氛圍越來越詭異，恐怖而又無法理解的事情頻頻發生之下，竟然決定答應了此事。”
“要不是最終太玄道人及時將我們喚醒，我們發現了問題所在，恐怕就連今世的幾位天尊，都要沉入死河之中。”
“太玄？”
聽到這個名字，林辰神色莫名，繼續問道:“你們發現了什麼問題才及時終止了這計劃？”
“……我們發現，當時死河教中現有的人數，遠遠超出了原先的總和，許許多多無比詭異的人出現在了我們的身旁，但問題是，我們竟然絲毫沒有察覺到他們的不對！”夢仙語氣變得有些凝重，道，“這些不知從何處而來的人，在我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慢慢的取代了我們周圍人的身份，哪怕數量超出，也讓我們察覺不到異常。”
“那接着呢？”
“接着，意識到不對勁的我們，立刻反應過來將死河教徹底的封鎖，下定決心要處理此事，但讓我們這幾位天尊沒有想到的是，這樣頻頻發生的異常與失控，導致真正的異變降臨了……”
“什麼異變？”林辰追問道。
然後當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眼前一直在訴說的夢仙卻突然沉默了下來，他此時此刻彷彿陷入了回憶之中，哪怕是已經隔着不知多漫長的歲月，甚至隔着生死，回想起那段記憶的時候，他依然會感覺到一種面對未知無法理解之事，從而所產生的……寒意。
“那就是當我們徹底封鎖死河教之後，正好過了一天十二時辰，但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
“就在午夜零點過了之後，我們所迎來的，不是明天，而是……咋天。”(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