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狐人
兩小時前，晨八點，蜀城，縣城外。
錢游穿着布衣，跟在一個身穿黃褂中年人身後。
兩人冒風前進，在一處小城隍廟內穿梭。
“錢少爺，你可千萬記住了，法事開始之後，萬萬不可喧嘩鬧事，萬萬不可離開我的身邊，若有疑惑，記下來便是，結束后我自會為你解答。”
“放心吧，王叔。”錢游拍拍胸脯：“我是懂規矩的人。”
王叔一臉嚴肅：“錢少爺，這事千萬馬虎不得，這次來廟裏做法事的不是咱家的師傅，是外地的法師，法師為了凈身，已經三日齋戒，這次法事本來不對外開放的，若是錢少爺你打擾了法事，我可萬萬擔當不起啊。”
錢游心中喃喃，要是真有那麼害怕，那為什麼花了幾個錢，就說可以帶他進來呢？
當然，他不打算破規矩，他多方打聽，花了不少錢打點關係，馬上就能看到是騾子是馬，他也不想在這個時候犯差錯。
“王叔，你就放一百個心吧。”錢游一臉正經：“到時候我就跟在你身邊，絕對不離開一步。”
“錢少爺明白就好。”王叔咧嘴笑：“這且隨我進去吧。”
錢游點頭，跟在王叔身後，進入了廟內。
廟內正在做準備工作，香爐、蠟竿和供桌早已設好了，腰綁青帶的人把一疊疊黃色的符紙放置到桌上，大門的兩邊放置有倒放的掃帚，掃帚上貼着符紙。
大約十幾個人在忙碌，或是往青竹上貼符，或是調製硃砂墨料。
這裏並不是什麼有名的大廟，因此空間略顯擁擠，擺設稍有陳舊。
“先將這青帶綁上。”王叔從門口的椅子上取過青色的布帶，遞過來。
錢游點頭，學着王叔的動作，把青帶系在腰間，他知道這種習俗，青帶意為青龍護體，可擋煞。
錢游東張西望，想找到外地來的“法師”，但沒看到有像是“法師”的人。
綁好青帶后，門外有人進來，他順着腳步聲看過去，三四個人依次跨過門檻，每個人都提着兩籃雞蛋。
錢游細細地看，那些雞蛋上記號筆標識了數字，從1到12不等。
“那是貢品么？”錢游問。
“這些雞蛋是測算用的。”王叔搖頭。
“測算？”
“法師這次來，是為了驅逐煞氣，驅煞之前，得先找到煞氣的方位，就是用這些雞蛋。”王叔小聲解釋。
錢游摸摸鼻子，沒吭聲。
不一會兒，有四人進門，為首的那個男人年紀較大，但身後跟着的三人，看起來比剛上大一的錢游還要年輕一些。
男人徑直走向那些雞蛋籃子，取幾個瓷碗，把那些雞蛋敲開，蛋清和蛋黃依次打進碗中。
錢游聞到一股濃烈的腥臭味，一顆雞蛋裂開后，從中流出了濁臭漆黑的液體。
男人面色凝重地把蛋殼拼回去，上面標註着“7”的號碼，他在籃子中一陣翻找，找出了數個雞蛋，依次敲開。
錢游不由得捏住了鼻子，難以形容的臭味從中散發出來，所有的7號雞蛋都變成了這種壞蛋，黑色粘稠的腐爛物聚集到一起，簡直是生化武器。
好在男人點燃大把的黃色符紙放入碗中，符紙灰的餘燼略微蓋過了那股濁臭味。
“各位，待天晴，我們就開始法事吧。”男人轉頭對廟內眾人說。
“可童法師，這天...恐怕晴不了啊...”
一位老人擔憂地看着那碗黑色的雞蛋液。
“今日本該是晴日才對，怎麼會無緣無故颳風呢，那邪祟豈有這般本事？”
“此風勝含靈氣，非邪祟所為。”被稱作童法師的男人搖頭：“最多一場小雨，正午之前就能放晴。”
“那便聽童法師安排。”老人點頭。
其餘人在安排下，繼續準備事宜，錢游默默觀察。
有人取來鏡子和毛筆，以及戲服似的華麗衣服，有頭冠和墊肩，長短兵器數柄。
然而9點40分的時候，屋外忽然下起瓢潑大雨，一切事宜暫停，10點的時候，雨越演越烈，還夾雜轟轟雷聲。
童法師站在門檻前，凝視着鉛層般的烏雲，負手而立，滿面凝重，
10點30分，兩名便裝打扮的男人淋着大雨跨門而入，步伐匆忙。
“查清楚了。”男人氣喘吁吁對童法師說：“不是那一位的原因，那一位已經離開蜀城了。”
“還有...我們在來的路上，又找到一位受害者...”
“也是...那般？”童法師眉頭擰成了疙瘩。
“不，只是半身而已，正要去送往寄宿所。”
“等等。”童法師摸摸下巴：“先帶過來吧，半身的話，或許，還有辦法。”
男人點頭，揮揮手，身後的那人打了一通電話，緊接着數人扛着一個大麻袋，湧入門內。
他們將那灰色麻袋放在青磚上，將其重重圍住，麻袋內似乎裝着活物，有什麼東西在裏面蠕動。
“各位，你們接下來見到的東西，千萬不要透露到外面去。”
童法師轉身對身後之人說。
“希望大家配合。”那個渾身淋濕的中年男人，從懷中取出證件，展示給每個人看。
錢游定睛一看，證件上竟然真蓋着官方的印章。
他不做聲響地站在王叔身後，內心激動不已，心想這次好像真有點東西了！
他的視線鎖定在那個麻袋上面，童法師蹲下，解開麻袋口綁着的草繩。
麻袋和地面發出了摩擦聲，有什麼東西從中鑽了出來。
那是一隻藏紅色的狐狸，尖長的嘴被死死捆住，毛髮被雨水浸透，貼在臉上。
狐狸發出粗重的呼吸聲，用力地朝外擠動，唾液從尖牙的縫隙流出來，冒着熱氣，頗是兇橫。
錢游往後退了幾步，瞪大眼睛，差點一個沒站穩摔在地上。
那隻狐狸穿着西裝繫着領帶，手腳被捆的嚴嚴實實，只能用拱的方式爬行着移動，濕漉漉的毛髮從它的衣襟和袖口的縫隙中冒出來，它的體型和人無異，但皮膚上長滿了毛，臉也變成了狐狸的臉！
這哪裏是什麼狐狸！分明是一個人！
一個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