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294章:偏偏孤倨引山洪(二)

番294章:偏偏孤倨引山洪(二)

葉黎昕捂着臉,轉身就往這家店裏內設的衛生間走。他步履匆匆,怎麼看都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兒。安安哈哈哈大笑,誰讓之前的葉黎昕都表現的太過強大,壓迫感十足,難得看他露出這幅狼狽模樣,安安頗有幾分小人得志的心情。

讓你裝!不過也就是二十三歲!表現的比四十歲的男人還深沉。

這可真是冤枉黎昕,他分明心潮澎湃,哪裏深沉了?

等葉黎昕收拾好自己,從新走出來的時候,安安已經換下了禮服。他皺眉奇怪,怎麼穿上耗費了那麼久的時間,脫下卻這麼快?脫咳咳,葉黎昕禁止自己在想,不能再丟臉一次。

安安換下了禮服,終於可以坐下來好好好好好的吃了。

她一手拿着勺子挖蛋糕吃,一手抓着可頌直接咬。吃的好不歡樂,這一點,安安倒是完全沒有那些名門千金的矜持,吃起東西來,雖然不至於發出聲音,動作不雅。但也絕不會端着架子,想吃就吃,特別暢快。

見到葉黎昕,安安就忍不住笑。看到一個一直繃著的人破功,是在是太好笑了。葉黎昕耳根子有點紅,他一直力求在安安面前表現的完美無缺,事事嚴格要求自己,沒想到竟然出了洋相。

安安看他囧的不行,又還要繼續端着的表情,更是笑的不行,一伸手就把蛋糕勺子遞到他嘴邊。

滿滿的一大勺奶油。

葉黎昕眉頭皺起,這種草莓奶油蛋糕,實在是太女性化,他從來不吃。

安安看出他的心思,略帶威脅的說“我給你都喂到嘴邊了,你還不吃啊?”

她給喂的,就是毒藥,他也能臉不紅氣不喘的往下咽,更何況是奶油蛋糕。張口嘴,安安的勺子就伸了進來,這奶油的味道還真是讓葉黎昕一言難盡。

梗着脖子往下咽。

安安看着他脖子上的血管都鼓起來,有些好奇,“有那麼難吃嗎?”

明明很好吃啊。

葉黎昕好不容易咽下去,還要配合著安安,“嗯,好吃。”

他口是心非的模樣也好玩,安安有些上癮。她從來就是家裏最大的孩子,下面都是弟弟們。家裏小猴兒還能惡作劇逗着玩,唯獨她,不能。

安安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責任,而且她也想要做家裏弟弟們的好姐姐,所以從沒有讓自己露出頑劣的模樣來。從小猴兒出生之後,安安一直都是以最高要求來限制自己,不能任性,要品學兼優。

她要做聶焱的驕傲,事實上,她也做到了這一點。

但到了今天,她像是突然被葉黎昕打開了童心,那種頑劣的,捉弄人之後竊喜的快樂。

安安吃了一肚子甜食不想吃飯,就讓葉黎昕送她回家。葉黎昕一路開車,安安就在旁邊搗亂,不時的揪一下他耳垂。又或者伸出手指去戳他的腰。

總之不讓他保持着他高高在上的高冷模樣。

每次看他破功,頗為無奈的看着她,安安就會咯咯笑。

一路送安安回家,葉黎昕都在高興與失落之間徘徊,他想給安安留下一個好的印象。證明自己的強大,讓安安有歸屬感。但顯然安安喜歡玩鬧,逗他之後,笑的特別開心。

葉黎昕又怕自己之前表現的太嚴肅,她不喜歡。

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一直到安安下車回了聶家都還是無法緩解。

安安回到家裏,一路笑嘻嘻的,她心情不錯。原本試了好看的衣服,又吃了好吃的甜品,就讓人心情舒暢。至於下午時候李穆的那一點小插曲,安安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她最初哭,是接受不了李穆的做法。但一次兩次,到第三次,人已經完全免疫,甚至有些淡淡的厭煩。這種厭煩來自於李穆的表現,安安從小就護着李穆,他性格弱,被人欺負的不再少。由此能看出安安的性格,她是敢作敢當的人,仗義執言更是責無旁貸。

李穆這種膽小怯懦的表現,讓安安很反感。

不過這些都比不過今天葉黎昕的表情,他發現自己流鼻血后,那一瞬間天塌了一樣的神情。一個從來都表現的‘泰山崩於前不改面色’的男人,竟然會因為流鼻血嚇的神色慌張。

安安想起來就覺得好笑。

哼着歌回到家,聶焱跟梁柔一同在客廳里等她。

看看時間,安安問,“二叔他們還沒回來嗎?”

聶子談每天都會去集團上班,不比聶焱自由,但聶焱回來的這些天,聶子談都不會加班,會準點回來,全家人一起吃飯。今天這個時段,顯然是全家人都在一起的時間。

家裏竟然沒有看到孩子們跑來跑去的場面,安安有些驚訝。

梁柔對着安安招招手,“安安,你過來。”

這樣的語調,讓安安心中發毛,在看梁柔,發現她神情有些低落。乖乖地走到梁柔身邊,就聽梁柔說“有些事原本不打算告訴你,但是現在出了意外,媽媽不能瞞着你。”

會起這麼重的開頭,安安有些害怕,轉頭望向聶焱。

聶焱的表情也不怎麼好,見安安望向他,就安慰說,“你聽聽就好,要是聽了之後不高興就當沒聽過,一切都不會發生改變。”

有了聶焱的話,安安才算是安慰了些。

只是她沒想到梁柔接下來要說的竟然是,“我想告訴你一些你親生父親的情況。”

安安完全呆若木雞,她發不出聲音,只看到梁柔的嘴巴在動。她還記得曾經聶焱跟她說過的關於她身世的事。但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安安心裏早已經刻意的把她並不是聶焱女兒的事情忘記。

原本梁柔一輩子都不願意跟安安提這件事。可意外總是來的讓人猝不及防,今天梁柔接到電話。景杉在蘇丹達爾富爾被流彈擊中,搶救無效死亡。景杉沒有直系親人了,趙湘已經在幾年前去世,當時景杉在非洲做無國界醫生,一時無法及時趕回美國。趙湘的葬禮還是梁柔去給操辦的,現在景杉去世,維和部隊聯繫景杉家人,景杉自己留下的緊急聯繫人的名字,是梁柔。

梁柔在家裏糾結了很久,她不想讓安安承受這樣的消息,可畢竟景杉是安安的父親。若是連他的死都不告訴孩子,梁柔真的怕將來安安在長大些,知道了這個事情,會埋怨她。

景杉這些年一直在做無國界醫生,甚至跟着國內的維和部隊四處行醫救人。打來那通電話的人就是維和部隊裏的高級官員,對於景杉這些年的貢獻,言辭間多有稱讚。

“他是一個好醫生。安安,他去世了,我想你應該知道這件事。”梁柔自己心裏也害怕。

她也拿不定主意如此直白的告訴安安景杉去世的消息是不是記得,怕安安會接受不了。但又怕安安將來會恨她。漫長一生,梁柔不恐懼任何人,唯獨怕面對安安的眼睛。當年她為了孩子不顧一切,但現在面對孩子,她又是如此的膽怯。

聶焱在身邊摟住梁柔,他能感受到梁柔的顫抖,她很害怕。

卻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該說的梁柔都說了,聶焱只是補充道“你出生后,你父親沒有養育過你一天,一直都是我跟你媽媽。你想見他最後一面我支持。你若是不想去,我派人去把他的骨灰領回來也就是了。不是什麼大事情,你現在也不小了,也該有自己的判斷能力。”

安安看着聶焱還有梁柔,不明白如此重大的事情,為什麼從父母的口中說出來,會是如此的輕易。

安安頭疼欲裂,她想要大吼大叫發脾氣,她的憤怒來自於為什麼梁柔要重提景杉。這件事明明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她是聶焱的女兒,她只認自己是聶焱的女兒。火氣上涌,但是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她從沒有在父母面前那樣歇斯底里過。但這股氣在胸口亂撞,她太疼了。

她不是聶焱的女兒。

不是聶家的孩子。

太痛了。

安安站起來,頭也不回的往外跑,她需要一點時間,一點給自己冷靜的時間。

梁柔站起來想要追,被聶焱環抱住,“放心,有人跟着她,不會出事。你讓孩子自己好好想想。”

已經很多年沒有如此難過,梁柔將臉埋入聶焱的胸口,眼淚洶湧。這些年要說還有什麼事情一直折磨着她,那大概就是安安的身世了。她不是聶焱的女兒,這件事梁柔想要對外瞞住一輩子,可人總是會擔心。聶焱也知道她怕什麼,於是一直低調,安安也一直在國外。

但這不是能一直隱瞞的事情,真要讓安安連親生父親死了,都不知情嗎?

梁柔自己也糾結。她哭着問聶焱,“我是不是做錯了?”

永遠瞞着孩子對不對?

在教育孩子的問題上,誰也沒辦法說出一個標準答案來。

聶焱知道梁柔的苦心,安撫着她,“放心,不管你做什麼,你都是最愛她的人。”別的方面,還不能肯定,但是愛孩子,梁柔真的做到了一百分。這麼多年,為了安安,她付出了太多。

安安一路從聶家大宅里跑出來,天氣熱,她又不管不顧的跑,一頭的汗。門房的人也不敢攔着大小姐,就任由她離開了家。

聶家大宅外面的公路根本沒有什麼公共交通,這片區域,是私人別墅區。

安安打算自己跑下山,只是沒跑幾步就被人攬住。

一扭頭,就看到葉黎昕的臉,他身上煙味兒很重,剛才分別的時候,並沒有這個味道。

葉黎昕看到安安衝出來,急忙從車裏出來找她。原本送了安安回家之後,葉黎昕一時不想走,就坐在車裏抽煙,想知道自己之前的策略是不是出了錯,還打算着往後要不要在安安面前裝萌賣蠢。

沒想到就看到她跑出家門,她這一扭頭,葉黎昕大驚,“怎麼哭了?出了什麼事?”

安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哭了。她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想要出來靜靜。

葉黎昕霸道起來,摟抱着她將她放進車裏,“到底出了什麼事?”

不被人問還好,一問,更是委屈止不住。安安哭着開口說“我媽說我親生父親死了。”

她當然記得景杉,當年景杉還給她教過功課。也記得曾經聶焱跟她的對話,但她沒想到再次面對這個事實時,竟然是景杉去世的消息。

安安手不自覺的摸上前額,景杉跟梁柔差點結婚那次,她還撞破了腦袋。

慘笑了一聲,“你不知道吧,我不是聶家的女兒,我親生父親是景叔叔。”

她摸着頭上的疤,葉黎昕也一下想到了曾經的那場婚禮。不是他記憶超群,而是當時安安就在他身邊撞破了頭。他後來背了黑鍋,很久都不能見到她。這件事他想忘了都不容易。

那時候梁柔是葉黎昕母親樊可馨的主治醫生,那場婚禮以安安受傷結束。時過境遷,葉黎昕真的沒想到,當年差一點就跟梁柔結婚的景醫生,會是安安的親生父親。

這麼多年,幾乎是所有的人都對安安的身世守口如瓶,連一個質疑的人都沒有過。

聶焱全心的愛護是這一切的基礎,誰都不會懷疑,聶焱對安安的寵愛。

葉黎昕看着安安無助的模樣,也許在大人看來,這只是告訴安安一個事實,但對於安安來說,這樣的消息讓安安不得不再次面對殘酷的現實,對她的打擊可見一般。

大人們經歷過的事情太多,起起伏伏,風風雨雨,心智早已經磨練到鋼鐵般堅強,但安安,在葉黎昕眼裏,她就是個棉花團似得小姑娘。

沒有經歷過風雨,也不必去經歷風雨。

葉黎昕問話很透徹,“那你打算怎麼辦?”

安安要是知道該怎麼辦,現在就不會如此害怕加慌亂。她難過極了,低聲說“我不是聶家的孩子,我去送別親生父親后,怕是不能再回聶家了。”

葉黎昕搖頭,“你這想法太偏激,七叔還有你媽媽,絕不可能是這樣想的,他們怎麼可能不要你。你想想,你從小到大,他們有沒有不喜歡過你。”

安安沉默下來。

她有記憶,她記得自己曾經跟母親去了京城,也記得曾經很多年裏,聶焱跟梁柔都不住在一起。後來小猴兒出生后,聶焱跟梁柔還又辦了一次結婚手續。當時聶焱對外沒聲張,但在家裏,總是瞞不過人。

安安曾經問過梁柔,聶聶跟她到底有過什麼樣的故事?

梁柔會說一些,但並不全面。到後來,梁柔就會略帶滄桑的嘆息,“故事太長了。”

曾經發生過的一切,梁柔已經不願再想起,她現在很幸福,而且想要守護好這份幸福。曾經的苦痛掙扎,她都已經不願想了。

更不願在安安面前提及,梁柔希望安安長成無憂無慮的姑娘,但是卻沒想過安安對曾經發生的一切有多好奇。

安安不滿道“他們就是什麼都不跟說。我知道我媽媽跟聶聶結婚很晚大概是因為家裏不同意吧。”

長到現在的年紀,安安也了解這種家庭門當戶對有多重要,聶子談娶的李梓晴,就是標準的政商聯姻。而聶焱卻只守着梁柔一個,安安曾經在腦海里腦補出父母曾經有過的經歷。那些分離的歲月,安安都將那視為聶焱梁柔求而不得的掙扎過程。

哪裏知道,她的想法太過天真夢幻,並不是王子愛上灰姑娘,灰姑娘黯然離開另嫁他人,最終戰勝所有傲慢與偏見,重新在一起幸福生活的故事。

父母的愛情,遠比安安想的要現實,要沉重。

葉黎昕卻說“七叔真的很愛你媽媽。”如果不是真的深愛,怎麼可能把對方的孩子視為己出,一直寵愛到成年。

安安也想到了這個,很多時候,聶聶寵她都超越小猴兒,安安從沒有深想過,她被寵愛一直都是理所當然的。只以為那是因為她是女孩子,聶聶喜歡女孩子的緣故。現在想起,身上起了一層粟,到底是什麼樣的深情,能讓聶聶做到如今這樣的地步。

小姑娘思緒很容易被帶偏,她喃喃出聲,“我大概永遠都不會遇到我爸爸這樣的愛人。”

愛情到底是什麼樣子?安安想,大概她見過的,最令她嚮往的就是聶聶跟媽媽。聶聶的強大與專一,媽媽的溫柔與包容。

那是她的家,是她生命里最溫暖的來處。

葉黎昕想說自己也能做到,但話到嘴邊,想像着安安若是生了別人的孩子,他能不能視為己出。話就又說不出了,他無法想像那樣的場面,他做不到聶焱這樣的地步。

他也許能永遠愛安安,卻無法保證自己能愛安安生下的其他男人的孩子。

葉黎昕良久才說“七叔真的很好,安安,你別讓他失望。”

安安一抬頭,這會兒已經徹底不哭了,反而理直氣壯的反問,“我什麼時候讓他失望過?”

葉黎昕用手摸去安安臉頰上的淚水,他想自己再一次要食言了。原本說的多大度,只要她喜歡,他就能放她去幸福,跟誰都行。

但現在,葉黎昕知道自己做不到,沒有設身處地的想過,誰也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情緒。

此刻,他很明白,手下的這個女孩子,他不會放手。

永遠不會。

心裏下定了決心,面上不顯,他說“那現在回家嗎?”

安安一扭頭,“現在就回去很沒有面子。”

葉黎昕一笑,心道聶焱是真的把安安養的很好,只有豁達的性格才能正面面對這些生命中的意外。而且,若是安安有一絲害怕失去聶家的庇護,就不該對他說出真相。多少豪門裏的女孩子,只是親戚,卻要在外說自己是嫡系,端着嫡系的架子。

恐怕也就是個安安,能把不是聶焱親生女兒這種事情,直接說出口。

她不怕。是因為她明白,聶焱梁柔永遠都愛她,絕不會拋棄她,這與血緣甚至都沒有了關係。

父母之所以偉大,不在於血緣,而在於愛。

葉黎昕一下子覺得自己任重道遠,他要怎麼做,才能讓安安能被愛的如此有恃無恐。她的豁達,來自於強有力的後盾,她才不怕。

不管葉黎昕的思緒翻飛,安安自顧自的說“我今晚不回家了。”

長這麼大,她還沒有夜不歸宿過,今晚就決定要進行一次,也讓聶焱跟梁柔知道,她很生氣。不是一般的生氣。

她不想回家,葉黎昕立刻提議,“那就去我家。”

安安一臉‘你是個壞人’的表情瞅着他,“想的美,我才不要跟你這個色情狂共處一室,我要去酒店住。最好的酒店!!”

葉黎昕馬上答應下來。

想住哪裏住哪裏。

帶着安安離開聶家大宅,葉黎昕給聶焱打了電話,安安就在他身邊。

聽他說“七叔,安安今晚想出去玩,我帶她去海晏住一晚。”

那頭聶焱語氣不好,“女孩子這麼晚了在外面玩什麼,送回來!!”

聶焱一貫討厭安安晚歸,養女兒真的跟男孩子不一樣,對小猴兒,聶焱能放養,但安安,他一直盯得緊。這些年跟梁柔一起住在安安學校附近,也是怕安安出什麼事情。

葉黎昕知道聶焱擔心什麼,就解釋說“海晏今晚有煙火晚會,舉辦方是我們集團。都是自己人,不會出事。安安自己一間房,我有自己的套間住。”

聽黎昕解釋這麼多,聶焱也知道這怕是安安自己的主意,要是黎昕,他不會這麼堅決。

於是聶焱的語氣低下來很多,“她怎麼樣?”

黎昕也沒有瞞着,“剛才哭了”這話剛說就被安安掐了一把,“現在已經哄好了七叔。”

聶焱放下心來,他一直相信安安不會因為這樣的事情想不開,鑽牛角尖不是安安的性格。但做父母的,再怎麼也還是擔心。

想想,出去玩玩也挺好的,“那你帶她去散散心,跟她說,萬事都有我,不用她操心。”

聽了這話,安安搶過了手機,對着聶焱說“爸爸,我想去送景叔叔最後一程”

她叫聶焱爸爸,把景杉叫景叔叔,這孰輕孰重就顯而易見了。

聶焱‘嗯’一聲,並不多說什麼。

安安對着手機親了一口,“爸爸,我永遠愛你。”

聶焱這才語氣鬆了些,“小丫頭片子,就會哄我。”說完他笑了,雖然心裏很篤定,但是孩子的心思誰能知道。當年安安賭氣,在他手術前就是沒來看他,聶焱到現在還記得。他也怕因為這事跟安安有了隔膜。

聽孩子說愛他,聶焱心才算是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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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難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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