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埋骨之處
恍如向整個世界復仇的尖叫聲結束了,一切都重歸死寂。
雷恩趴在地上動彈不得,只露出左半張臉,鮮血從耳道滲出、順着眼角淌進眼睛,蟄得生疼。在他渙散的目光中,釋放‘嚎叫’之後的嘉芙蓮整個人(鬼)縮成一團、像只漏氣的熱氣球那樣,竄進了村子中心地帶某個建築。
這沒道理……
為什麼她要躲去那裏?
想不通,也沒力氣去想,雷恩的精神已經被澎湃的負面衝擊攪成了一鍋粥,他就這樣睜着眼,直到朝陽升起時,布蘭登牧師和幾名膽大的村民才哆嗦着找到了雷恩,他們幾乎被眼前景象驚掉了下巴。
“那是我的家,帝諾斯在上,我的房子被毀了!”
其中一個男人絕望地指着某處廢墟,然後又把目光轉向另一處廢墟,“哦!佛萊克的家也塌了!哼,活該!我早說過不讓他把圍牆蓋到我這邊,這下可遭報應了。”
“雷恩大人!您還好嗎?!”
布蘭登跑到雷恩身邊、輕輕把他扶起,“醒醒,拜託醒醒——吾主在上,請您降下福澤,讓這位英勇無畏的獵魔人醒來吧!”
“求他——媽的,求他還不如給我弄碗熱湯來喝——”
雷恩劇烈咳嗽幾聲,吐出一大團鮮血。他想把它們吐到地上,但苦於沒有動彈的力氣,只好就這麼嘔在自己胸前。
“太好了,您沒死!”
布蘭登激動得快要哭了,“想喝湯嗎?有的,有的,我讓人給您弄去——”
他和幾名村民就近找了一處還算完好的屋子,然後把雷恩抬了進去,一番忙碌后、終於把熱騰騰的菜湯端了過來。
“對不住,年輕的大人,我們的存糧實在不多了。”
一名村婦小心地用勺子把熱湯喂進雷恩嘴裏,湯碗裏只有幾根可憐的菜葉,底部則沉着某種蔬果的碎渣,“將就吃一些吧,但願這點東西能讓您恢復些力氣。”
“布蘭登牧師……”
喝完湯之後,雷恩發覺死神的鐮刀暫時從自己脖子上拿開了,“下次——如果還有下次的話,請務必提前搞清楚對手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就因為你的錯誤情報,導致老子我毫無防備的挨了一記貨真價實的女妖之嚎!”
“女、女妖?那種強大的死靈怪物?!您是說嘉芙蓮?”
布蘭登上前一步、驚訝地說:“不,這絕不可能,她死去不到四個月,怎麼可能變成女妖呢!”
他難以置信的樣子並沒有讓雷恩感到意外,老實說,如果不是親身經歷,誰又能相信昨晚真的發生了那一切呢。
女妖是罕見的、極為強大的死靈,她們生前大多是含恨而死的女人或者女性精靈,雖然外表跟普通鬼魂沒太大區別,但她們已經具備了相當成熟的類魔法能力。正常情況下,一隻女鬼需要積累數年甚至數十年的時間、才能通過不斷進食負面能量而進化成女妖,這在阿爾媞亞的人類國度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壯舉,畢竟,六大人類帝國可是光明教廷的勢力範圍。
每隻女妖都是無師自通的黑魔法大師,她們最可怕的能力,無疑就是‘女妖之嚎’了。當她們陷入最深的絕望,珍視的一切被人奪走時、又或者面臨無法逃脫的絕境時,女妖就會聚集所有黑暗力量、爆發出毀滅性的嚎叫,這種孤注一擲的攻擊足以殺死方圓五十碼內所有活物。
“不可能?哈,我願意用全部家當來交換這種‘不可能’。”
雷恩有氣無力地說:“你以為昨天晚上那種動靜是隨便什麼亡魂就能搞出來的嗎,布蘭登牧師?那可是女妖的嚎叫啊,要不是我拽着她遠離了那個釀酒作坊,現在就不可能有人給我做湯了。”
“可是,可是您——”
布蘭登猶豫一下,閉上了嘴巴。
“是啊,我沒死。”
雷恩長長出了口氣,“雖然搞不懂嘉芙蓮如何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成為女妖,但她的力量顯然不能跟那些死了幾十上百年的成熟女妖相比,所以我勉勉強強還活着——受了點傷,但至少還活着。”
“非、非常抱歉,如果我能使用聖療術就好了。”
布蘭登忐忑地說:“想不到您如此年輕卻有如此實力,雷恩大人,即使是新生的女妖,能在她的嚎叫中存活下來也絕非一般人能做到的啊!話說回來,既然您還活着,那麼嘉芙蓮應該已經被消滅了吧?”
“被消滅?呵,我倒希望如此。”
雷恩喘息着說:“昨晚鬧了個兩敗俱傷的局面,我的狀態你們在今天早晨也見識到了,跟條死狗相比也好不到哪裏去——所以實在抱歉,嘉芙蓮暫時逃掉了,而當時的我實在沒有力氣追殺她了。”
“原來如此,”
布蘭登有些慚愧,“身為曾經的高級牧師、更身為一名聖能者,我卻不能給大人您提供更多幫助,這實在令人汗顏。”
“別這麼說,至少目前有件事你能幫我。”
雷恩翻了個身閉上眼睛,“我需要好好睡一覺,可以預見的是等我醒來肯定餓得不行,所以請你幫我再搜刮點食物來吧,如果誰那裏還有存糧的話、這時候就不要跟他客氣了——為了他們,老子可是丟了半條命,如果他們想徹底擺脫嘉芙蓮的威脅,那麼不讓我吃飽了可不行。”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我這就去準備,您請快些休息吧。”
布蘭登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正要離開時,他身後又傳來雷恩半死不活的聲音:“對了,告訴大伙兒不必躲在那個破酒坊里了,讓他們各自回家吧,釋放過嚎叫的女妖會變得非常虛弱,嘉芙蓮短時間內都不太可能再出來作祟了,等我稍事休息之後,我會找到並且結果她的。”
“是嗎?這可真是個好消息!那麼我先走了,請大人您放心,下次來時我會帶着食物的。”
布蘭登沒有食言,傍晚時分,他給雷恩帶來了麵包干、土豆和一些腌菜,還有一大壺果釀。吃完這些,雷恩撂下一句‘明天下午來找我,我們去幹掉那隻可惡的女妖’,接着再次沉沉睡去。這一覺一直睡到翌日午後,當他醒來,布蘭登已經在床前等候多時了。
雷恩從床上坐起,稍微對自己做了下檢查,左腿仍疼得厲害,這是前夜從酒坊樓頂跳下受的傷,現在看來準是骨頭出了問題——可惜現在不能對自己使用治療法術,因為女妖之嚎的餘威仍在他腦中肆虐,只靠充足的睡眠無法平復糟糕的精神狀態。這種情況下雷恩必須節制施法才行,如果貿然用魔法給自己療傷,很可能不僅治療法術無法成形、還會導致接下來面對嘉芙蓮時就連一個小小的冰凍術也搓不出來了。
“好吧,這就妥了。”
雷恩把昨天吃剩的兩個土豆硬攮進喉嚨,又灌了一大口果酒,“走吧,布蘭登,扶我去教堂。”
“教、教堂?這——”
布蘭登沒有動彈,猶豫地說:“以您現在的身體狀態,如果要禱告的話也不必專門去那裏,只要心意誠懇,不論身在何處吾主都能聽到您的聲音。”
“別廢話了,如果前一晚我沒看錯的話,嘉芙蓮應該是躲進了教堂里。所以抓緊時間吧,趁我的腦袋這會兒還算清醒。”
“不不,這不可能!就算女妖再怎麼強大也仍屬於死靈,那些污穢的東西天性抗拒光明!所以您一定是看錯了,雷恩大人,她一定是躲進了某個陰井或者地窖。”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布蘭登,但我真心希望你是對的,是的,我真心希望是我看錯了。”
雷恩說完這句耐人尋味的話,隨後用胳膊撐着床沿、一點一點把雙腿挪下床,布蘭登只好無奈地扶住了他,兩人一道往教堂方向走去。在他們身後、越來越多的村民跟了上來,他們已經被嘉芙蓮折磨了太久,此時得知那該死的女鬼已經不能再作惡,村民們的膽氣也充足了許多,每個人都想親眼看看那個賤婊子最終是個什麼下場。
“您瞧,我說過什麼來着……”
布蘭登一手攙扶雷恩、一手推開破舊的教堂木門,那股陳腐的氣味嗆得兩人直皺眉,“空蕩蕩的,是吧?您在這裏能找到的只有滿地灰塵和角落裏的蜘蛛……”
“目前來看是這樣,所以我們要等到晚上才能確定嘉芙蓮是不是躲在了這裏。”
雷恩咳嗽着撿了張長椅坐下,那上面的積塵少說也有半寸厚,他像沒看見似的一屁股砸了進去,“她現在太虛弱了,白晝會迫使她蟄伏起來。讓外頭的村民們走遠點,布蘭登,他們沒必要陪我們守在這裏——幫不上忙就算了,我更擔心那些人的陰暗情緒會給嘉芙蓮提供新的力量。”
“好吧,如您所願,大人,但我堅持認為嘉芙蓮是沒可能躲在教堂里的。”
布蘭登勸離村民后,返身回到雷恩身邊,“縱然此處稍顯簡陋,教務設施更無法跟外界的大教堂相比,但這裏畢竟是供奉帝諾斯的神聖之所,任何死靈都不會願意接近這裏的——也沒這個必要,村子裏有很多黑暗濕冷的地方適合嘉芙蓮躲藏。”
“別說了,坐下吧,坐在我身邊,或者自己去挑一個順眼的座位坐下吧。”
雷恩笑了笑,頭靠在椅背上,把自己擺成一個相對舒適的姿勢,接着閉眼養神。布蘭登嘆了口氣,他選擇了雷恩旁邊的位置,拂去塵土、彆扭地坐了下去——兩人就這樣呆坐了一個下午,期間再沒有別的交談,就像一對冷戰的情侶。布蘭登倒是時不時低聲嘟囔兩句,而雷恩的嘴巴則和眼睛一樣始終禁閉着。
時間流逝,窗外照進的光線漸漸暗淡,這座破敗的山村教堂內部比天空黑得更早,禮台和幾排長椅已然隱沒在茫然灰暗之中,只能看清一些輪廓。
“說起來,為什麼你要讓大伙兒去酒坊里躲着呢?”
雷恩突然開口了,大概是好幾個小時沒說話的原因,他的聲音顯得有些乾澀。
“什麼?”
布蘭登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為什麼事情發生之後,你讓村民們躲在酒坊里而不是教堂?我之前就想問來着。”
雷恩轉頭看向布蘭登,“確實,女鬼對於普通人來說是很可怕的存在,而嘉芙蓮顯然不同於一般的女鬼,她散發出的黑暗氣息也勢必更腐朽、更強大。這種情況下,你讓他們共同生活的做法倒是沒錯,活人的氣息大量集中在一起,多少可以抵禦來自死靈的負面影響。”
“但是,正如你之前說的那樣,布蘭登,就算女妖再怎麼強大也仍屬於死靈,那些污穢的東西天性抗拒光明。正常情況下,沒有哪個死靈願意接近教堂,哪怕這裏窮到沒有任何聖具和法器——這並非‘怕’或‘不怕’的問題,而是天性使然,就比如我們人類需要外宿時,一間髒亂的旅館和一間乾淨的廁所,我們大多數人還是會選擇前者,對么?”
說著,雷恩嘆了口氣,“所以,布蘭登,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你不讓他們躲在更安全的教堂里、反而讓他們去那個釀酒作坊呢?”
“這還用問嗎,大人?因為相比於教堂、酒坊的空間顯然更寬闊啊。就算泉石村只是個窮山村,就算先前已經死去一部分人,可剩下的活人仍有百十口之多,我這裏是裝不下他們的”
布蘭登愣了一下,苦笑着說:“就算把告解室、庫房和我的起居室都算上,也仍然太過擁擠了。坦白說,哪怕兩個泉石村教堂加起來,怕是也不如我在東陽城時的一個禮拜堂大呢。”
“哦,你給了我很好的解釋。”
雷恩歪頭思考片刻,接著說:“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你。”
“請教可不敢當,您是直接隸屬於神殿的獵魔人,配合您行事是我作為神職人員的義務。”
布蘭登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不知是因為雷恩奇怪的態度、還是因為四周漸漸黑透的環境,他的聲音顯得很壓抑。
“正常情況下,沒有哪個死靈願意接近教堂。這是它們的天性,哪怕這裏沒有任何聖物和法器、哪怕這裏對她來說並不比其他地方危險,她也不會願意靠近教堂半步的——是這樣吧?”
“這——我不明白,大人,您只不過把剛才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您究竟想問什麼呢?”
“所以,布蘭登,你知不知道為什麼嘉芙蓮會在最脆弱、最接近崩潰的情況下,本能地選擇躲在這裏、躲在教堂?”
“我怎麼知——不,不對,我們並不能確定嘉芙蓮就在這裏,不是嗎?”
布蘭登顫聲說:“天色已經快黑透了,雷恩大人,老實說,你我距離如此接近,我卻幾乎要看不清您的臉了,而在這樣的黑暗中嘉芙蓮卻仍未現身,或許這就說明她根本就不在這兒!”
“好吧,看起來你不知道我剛才問題的答案,反正不趕時間,就讓我給你上一課吧。”
雷恩自顧自地說:“對於死靈來說——尤其是新生不久的死靈——最能給它們提供安全感的,無疑是自己原本的身體。那身體是父親的血、母親的肉所造就,是每個靈魂來到這世上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專屬於自己的‘房子’,是靈魂從生到死的羈絆。”
“不瞞你說,布蘭登,在我遙遠的老家,有一個名叫‘春節’的節日,所有節日中再沒有比它更重要、更有寓意的了——哦,對了,你並不了解什麼是春節。”
他再次把目光轉向坐在一旁的牧師,確實,天色已經很晚,不藉助外部光源的情況下他已經很難看清布蘭登的臉,“那麼,就拿初誕日做比喻吧,這個紀念安圖坎王廷倒塌的日子是這個世界最盛大的節日,不管我們身在何方,都迫切地希望能在初誕日回到家中、和家人們團坐在一起,享用美酒和盛宴,是吧?”
“您到底——到底想說什麼?”
“家啊,布蘭登,我是在告訴你‘家’的重要性。過節時我們渴望回家、受委屈時我們渴望回家,遇到不公的待遇、進入糟糕的環境,我們也會渴望回家。人類如此,鬼魂亦是如此。”
明明教堂里黑暗一片,可此時此刻,布蘭登卻清楚地看到雷恩的視線中帶着寒芒。
“當新生的鬼魂遇到危險想要逃跑時,本能會驅使它們回到自己的埋骨之處、和自己的屍體待在一起,因為那具皮囊是它們最無法割捨的‘家園’,在那裏,它們能得到最大的安全感——當然,這種本能會隨着時間推移而慢慢消退,一般來說,這個時間以屍體腐爛程度為準,當屍體徹底腐朽成灰之後,如果那隻鬼魂還留戀於人世,那麼它就會變成可憐的孤魂野鬼,居無定所、四處遊盪,或許會被某個法師或者聖能者隨手除掉,或許慢慢進化成更高級更恐怖的存在,誰知道呢——”
“夠、夠了!”
布蘭登豁然起身,“我完全不明白您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雷恩大人,我只是一個牧師,我的職責是傳道與祈福、而非戰鬥。感謝您給我補充了一些與邪惡相關的知識,但是現在我要走了,嘉芙蓮並不在這裏,我認為與其在此傻等,倒不如去其他地方找找看。”
“好吧,別著急,我也認為我們等得夠久了。”
雷恩也站起身,但並沒有挪動腳步,而是衝著教堂的某個角落張開了手掌。
“懾於光,顯其形!”
聲音落下,銀色光芒從他的雙手湧出,這些光線如有實質般漂浮在周圍,就像一條條若隱若現的銀白色絲帶,將原本漆黑一片的室內照得通明。這是‘初級隱形勘破’,對於多數隱身效果都能生效,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不願在人前顯形的鬼魂。
銀色光芒照出了伏在角落裏的透明身影,是嘉芙蓮。
此時的她渾身發抖,由純粹負面能量組成的長發已經不再如前天晚上那般深邃漆黑,而是呈現出衰敗的灰白色。雷恩看得出來,暴露之後的嘉芙蓮很想逃走,事實上她的一隻胳膊也已經透出了牆壁,卻又猶猶豫豫地不斷看向禮台後方某個位置,眼中滿是不舍。
真是個糾結的女妖啊,想走,卻又抑制不住對自己屍體那本能的留戀嗎?
雷恩有點想笑,已經完全沒有威脅性的嘉芙蓮此時看起來甚至有那麼一絲可愛,當然,更多的則是可憐。
“喂!別想着跑了,你能穿牆,‘御靈鎖鏈’也能穿牆,難道你還想再被這個法術束縛一次嗎?”
雷恩適時地喊了一嗓子,嘉芙蓮的身體則瞬間變得污濁,接着再次恢復到透明的狀態(雷恩猜想這就跟活人打了個冷顫是一樣的),隨後她慢慢從牆的另一側抽回了手臂,悠悠地飄到了先前目光凝視的位置。
“我不逃。”
嘉芙蓮憂傷地看着雷恩,“我不是你的對手,魔法師,想做什麼就儘管來吧。”
呼……
雷恩鬆了口氣,暗罵一聲走運。
他剛才吹了點牛,硬要說的話,‘御靈鎖鏈’已經是摸到中級魔法門檻的法術了,考慮到獵魔人不可避免會遇到與死靈相關的任務,波利導師才把這個不太正派的法術作為與死靈戰鬥時的補充手段教授給了雷恩,施放它需要極其穩定的精神力作為支撐,以雷恩此時的精神狀態是根本無法完成這個法術的。好在,嘉芙蓮是個非常年輕且虛弱的女妖,之前她是無知懵懂的女鬼,再之前,她只是一個貪財的妓女——不管怎樣,都是容易被唬住的。
“信不信由你,我不想對你做什麼,嘉芙蓮,暫時不想——除非讓我瞧見你的哪怕一根小拇指穿牆出去。”
已經躡手躡腳走到門口的布蘭登,聽到雷恩在身後這樣說道:“至於你,寧願自己挨餓也要把口糧都留給村民的、可敬的、高尚的布蘭登牧師,在我徹底搞清這一切之前,你他媽的哪兒也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