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地初始
覺遠在原地愣了很久，神色從恐懼變為了絕望，他並不覺得，自己的師尊，金蟬能夠解決車內的狀況，長期的修鍊，讓他能夠透過殘破的車身，清晰看到裏面的場景，亦能聽到遠處傳來的那令人牙酸的詭異咀嚼聲。
“救還是不救……”
救得話，恐怕只能搶回一具殘缺的屍體，覺遠對自己的實力還是有很清楚的認知的，連師尊都被對方輕易啃食，自己上去，除了殉葬，再無其他可能。
“完了，完了，你有這實力，用得着以死明志？這下好了……自己是跑還是不跑？對方會不會追我？”覺遠狠狠瞪着院子中許昌的屍體，心中已然將對方家族長輩齊齊問候了一遍。
“沒見過這樣扮豬吃老虎的，手底下一頭異獸，一個照面就能擊殺練氣巔峰的強者，還特么死人家前面了，這是拿自己的性命和他人開玩笑，不負責！太不負責了！”
猶豫了不到一秒鐘，覺遠已經果斷撒丫子溜了，衝刺、翻身過牆，一氣呵成，身體化作一道殘影，向著遠處瘋狂逃竄。
“不要追我，不要追我……練氣巔峰的血肉，對於異獸而言，算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師尊保佑……佛祖保佑……”
不知跑了多久，覺遠只感覺雙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體內本就少的可憐的真元早已耗盡，一路上上不知摔了多少跤，因為是在山林之中，灰色的僧袍也變成了絲絲縷縷的破布，然而身體上的極致疲憊，依然壓制不住其內心的恐懼和絕望。
金蟬死了，自己甚至沒有看到對方是如何死的，但頭顱被啃食了大半，哪怕是築基強者，也是十死無生，絕無意外。
腳下一軟，覺遠身體癱軟下去，眼睛第一時間向著身後看去，生怕那異獸會追上來，從進入廣林寺的那刻起，他便一遍遍提醒自己，日後是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生活，但真正面臨死亡的時候，他還是嚇得面無人色，渾身顫抖，他想活着，最少不想像金蟬那樣，被異獸一口一口啃食。
寺院是徹底回不去了，金蟬死的不明不白不說，兩人一同出來，師尊死了，自己還活着，這就是最大的問題，即使有幸回到宗門，那些高層，也懶得問話於自己，沒有人會相信自己的一面之詞，最好結果也是抽魂練魄，查看記憶，肉體則被拿去煉製丹藥，畢竟，自己奪舍成功后，那邊的肉體便是這個下場，高層美其言曰是廢物利用，自收自支，練成丹藥后，也是供給自身，實則卻無不彰顯那些高層毫無人性，瘋狂壓榨的醜惡嘴臉。
…………
春風微拂，不知何時，天空下起了綿綿細雨。
農家小院內，許昌頭顱破碎，安靜躺在濕潤的土地上，一道烏黑的血跡從其頭部延伸至房間門口，彰顯着此處發生的慘案。
“咯咯咯……咯咯咯……”
似乎是被之前的巨大聲響驚到，圈養的雞群叫聲此起彼伏，兩隻大白鵝伸着雪白的長脖子，身軀低伏，朝着破碎的商務車嘎嘎亂叫。
巴掌大的螞蟻從車門處爬出，黑亮的身軀外，沾染着青灰色血跡，商務車內，金蟬的身軀已然消失不見，連骨骼都被啃噬乾淨。此刻，黑色螞蟻步伐堅定，冒着綿綿細雨，爬到許昌屍體邊，巨大的複眼仔細觀察着面前的屍體，它嘗試着用尖銳的前爪，輕輕撥弄許昌僵硬的身軀，而後又爬到許昌胸口處，紫色的複眼開合，若是有人在此，必然會發現，一隻螞蟻的臉上，竟露出了如同人類般複雜的表情，悲傷、孤獨、思索、堅定。
“神說……一鯨落、萬物生……”
尖銳的利爪猛地揮動，許昌胸腹被輕鬆破開，半凝固的血液緩緩流出，混雜着雨水，將周邊的土地染紅，臟器和腸子暴露在天地間。
“嘎嘎……嘎嘎……”
兩隻大白鵝本來看着巴掌大的螞蟻直流口水，此刻被對方驚人的破壞力嚇了一跳，一邊驚慌失措的嘎嘎亂叫，一邊低伏着長脖子，慌忙逃竄。
“神的身軀，化為山川河流、萬物生靈……信仰神……神……會賜予萬物智慧……”
巴掌大小的螞蟻似乎陷入了某種混亂之中，在許昌的身軀中橫衝直撞，首先是破碎的頭顱被利爪斬斷，緊接着便是四肢，體內的臟器和腸子更是被絞成一攤肉泥。
“神……永不消亡！”
不知過了多久，地面上，許昌已經被徹底肢解，黑色螞蟻則是靜靜站立在殘破的屍體中央，強烈的思維波動回蕩四周，下一秒，其堅硬如鐵的身軀竟直接炸裂開來，一圈肉眼可見的空氣漣漪隨之擴散開來，如同一枚小型核彈爆炸，漣漪所到之處，無論是許昌的殘軀，亦或是黑色螞蟻炸裂的軀體，皆是被直接分子化，徹底消失不見。
…………
許昌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在重新擁有意識的那一刻，他發現自己竟漂浮在天空之上，底下是廣闊而平坦的大地，準確來說，他的意識似乎變成了這片天地，天空中下着瓢潑大雨，他感受不到身體的存在，也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陪伴其的，只有無窮無盡的大雨。
“我記得……自己被賊和尚手指點在了額頭……”許昌發現自己的思維變得無比清晰，他能記起來自己人生中發生過的任何一件瑣碎事情，甚至是之前從未注意過的，哪怕是日常生活中眼睛餘光所見，也能清楚記得，隨意調閱。
我死了，隨着意識逐漸恢復平靜，許昌確定了一件事情，那和尚只是一指，自己便已經無了，最後一刻，透過房間玻璃的反光，他看到自己的頭顱瞬間破碎，紅白之物迸濺而出。
“那麼……這是哪裏？”許昌意識發出疑問。
思索了不知多久，許昌也沒有理出任何頭緒，索性開始觀察這片熟悉又陌生的天地。下方廣闊的大地上，隨着暴雨不斷落下，低洼處開始有雨水積攢，先是一片湖泊，再後來，隨着雨水越來越多，陸地漸漸被淹沒，大大小小的湖泊開始匯聚，竟化作了一片汪洋大海，海面黝黑深邃，不知有多深。
許昌突然想起之前書本里描述的一個場景，天地初開時，地球下了一場延綿數百萬年的大雨，醞釀生命的大海因此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