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思力的搜神記
數不清層數的被，裹覆在身上，令人窒息，僅僅露出一顆光禿禿的頭顱，不僅沒了毛髮，五官都僅剩淺淺輪廓，唯獨一雙深邃的眼窩裏嵌着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盤，一動不動。
身邊李璇等人早已把頭深深埋入地里，整個世界只剩下二人，很難形容眼神中有多少情感，激動、釋然，還有希望，一閃而過。雙嘴張開發抖，似有千言萬語在嘴邊，但終究沒有吐出半個字。
因為李璇已經起身，低着頭，但眼睛卻使勁往上翻，觀察着皇帝的一舉一動。
而盤自然看不見，他只感覺到一種吸引力，吸引自己上前親近。
同樣，皇帝陛下似乎也感受到某種召喚，顫顫巍巍地掏出手，努力往上抬，似乎想傳遞什麼東西。
盤虔誠地伸出雙手迎接。
鬆開手，空無一物。
不僅如此，馬上，這位皇帝陛下就像瘋魔一樣，嘶吼狂叫着，用力將身邊觸手可及的一切東西，向盤投擲過來。
還好有李璇如釋重負般，適時地擋在中間，讓盤免受傷害。但是在盤的眼中，傳說的皇帝陛下，對自己根本沒有半點攻擊性，不然何以有眼角那滴充滿絕望的淚水。
直至跟着李璇離開的時候，還不住回頭，看看這個被鐵鏈束縛的瘋子。
天色亮起來了，道人打扮的姜道恆神色匆匆地走在國境線上，手中羅盤有兩道指針都指向蔡國故地，強烈的好奇心牽引着自己的腳步，但是道袍下的常服卻成為無形的束縛，讓自己不能離開吳國。
倏然，三根指針齊齊指向海岸邊，甚至還在劇烈搖擺着，難以預料真正的吉凶。
姜道恆開心極了，背起行囊大踏步向南走。
漁民們圍在一起，看向面前的怪東西。
不知是誰，大早上準備出海的時候，發現船邊有個木桶，撈上來打開，一赤身裸體的人裝在裏面。這種窮鄉僻壤，就算有衣服，也保不準是全家人共享，誰出門誰穿，就算光屁股的活人，早見怪不怪。
得見天日之後，怪人還是團坐在那。漁民有膽大的，上前用棍子戳戳，依舊沒反應一動不動，伸手到鼻尖，想試試還喘不喘氣，怪人突然睜開雙眼。
把漁民拉到懷裏，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氣息，邊聞還邊發出尖利的怪笑。漁民想掙脫也掙脫不開，對方長手長腳很是孔武有力，好在沒太用力，不感到痛。
怪人短暫地手舞足蹈過後，直接跪伏在地上，嘰里呱啦地不知道在比劃央求着什麼東西。
好在這漁民不僅膽大，而且算是心細，看出他的意圖，大喊：“衣服！衣服！”
怪人看對方扯扯身上的衣服，心想不愧是仙朝之人，竟能通曉我們賤民的語言，於是小雞啄米般瘋狂點頭。
漁民們都老實淳樸，看怪人衣不蔽體，加之腦子恐怕也有嚴重的問題，心生憐憫，東拼西湊竟整出一整套衣褲襪鞋，包裹乾糧，都留在了當場，各自離開出海打漁，頂多是在還是搖搖頭，感慨一聲可憐人。
怪人有名字，他叫思力，在不久前才給自己起的名字：力，是他離開前，掐住最後一個活口的脖子，問他什麼字能代表超絕的力量，他告訴了自己，作為回報，留下了他的命，只帶走了他的雙腿；思，是他從小就聽說的北方大陸存在的神朝，正是因為這個念想，他從地獄一樣的家鄉里殺出來，出現在這裏。
停在海邊叩謝天地之後，發現周圍已經空無一人。心想正常，生活在仙朝，也需有民。
那麼，真正的仙神在哪？
思力起身就走，越走越不對勁。
即便他懷着朝聖的心思，友好的對待一切過往的路人。但很顯然，他絕不可能是一個傻子，短暫的交往過程中，就知道了這些人是普通得不能再不同的普通人，別說法力真氣，連基本的拳腳功夫都不會。之前對方能聽懂自己的話不過是錯覺。
終於，走到一家客店，忍無可忍。
思力雙指掐住小二哥的脖頸，惡狠狠地問道，
“當我這句話說完的時候，告訴我神朝的仙神在哪。
如同鐵鑄一般的雙指，就像要把小哥的喉結洞穿，疼得他快要昏厥，面目青紫，雙眼泛白，四肢掙扎的力度愈發變小。
小哥不是不想回答，一是根本聽不懂對方嘰里呱啦說什麼，二是此情此景，也得能說話才行。
“你就算把他活生生掐死了，他也沒法回答你的問題。”
小哥在空中還沒落地，思力已經一個閃身出現在姜道恆面前的桌上，攥着他的衣領，提溜到空中，擠出個比哭還丑的笑容，輕聲問，
“告訴我神仙，在哪。”
姜道恆竟能聽懂自己的話，已經思力此時不僅不允許再出現否定的答案，告訴自己仙神不存在，更要知道他們究竟藏在哪裏，難道是自己不配受教化？
佯裝被嚇壞的樣子，拍打着思力的雙手，示意鬆鬆勁，才緩緩吸口氣用同樣的語言說道，
“你來對了地方，神仙就在吳國。”
看着對方驚喜的表情，繼續說道，
“大吳南都郡城外，有一牛首山，蛇首山，額，或者龍首山，老道也記不太清了，反正上面一定有你要的神仙。”
思力顯然不可能是傻子，嘰呱道，
“告訴我，你能有什麼好處。”
“老道本是朝廷敕封的小說官，專門記錄市井街坊中的各種奇聞軼事，故而能知道確有仙神存世，而我現在想記敘的是你，不論所為何事，竟然有人敢尋訪活神仙，豈不是一樁樂事。”
方才抓住衣領，思力也沒閑着，放出真氣在姜道恆體內肆意衝撞，暢通無阻，諒他凡人一個，斷不敢欺騙自己，已先信了六七成，雖然聽不懂很多詞，但既然有利益相關，更是信了八九成。
剛想轉身離開前往目的地，反被姜道恆攔住，慢慢從懷裏端出一個金元寶，
“用這個開路，能省下不少力氣，需要養精蓄銳聆聽聖賢的教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