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說漏了

第405章 說漏了

高氏也不是那麼容易被說服的人,她提出要和衛夫人一同去見見瀛姝。

“現在她們怎麼都避開我了?”神元殿君是真心有些不解,沖梁會請教,瀛姝脫不開身,她就只能和梁副領手談了,梁副領的棋藝也在她之上,頗能擔當棋師之責,可是回回和梁副領手談,凌尚宮都會交代着換上野茶,這茶剛煮好時入口尚有些回歸,待放半溫,更加苦不堪言,殿君就想,要是能和瀛姝應酬北漢方的各路人士,盡量避開些大熱天“飲葯”的次數也好。

梁會今日是想擺下一盤殘局,現在還未將殘局擺好,聽問,儘是安尉的口吻:“高氏這個時候來,應當是為了北趙的諜構被連樁拔除一事,這件事情,左副使有意出風頭,主動擔當了因私怨報復西平長公主的嫌疑,不管北漢一方的人,還是北趙一方的人,又不管他們打的是什麼主意,是要當面質疑,還是旁敲側擊,都不敢叨擾殿君,左副使這樣做,也是為了避免殿君的清靜受擾。”

“左副使是為我着想,這我還能不知道嗎?”

梁會忙把棋子放下,持禮道:“下官話說得不適當,望殿君寬恕。”

“這一行,多虧有梁副領護侍,我感激尚且不及,怎會埋怨梁副領?我剛才本來是為打趣,也是不想讓梁副領只顧着寬慰我,盡揀柔和的話說,但我依然還是未學會怎麼將話說得風趣,不引人更多的誤

解……我們這回出使北漢,禍福同擔,應該也算是袍澤的關係吧,梁副領是真不必如此的小心翼翼。”

下意識間,殿君又拿起茶盞。

“殿君是否因為事事都由左副使在前衝鋒陷陣,心中過意不去?”

“出謀劃策的是她,衝鋒陷陣的也是她,我如今就連為阿姝分憂都不能夠。”殿君嘆了聲氣:“我是生怕成為他們的累贅,如果不是為了我的平安,不管是阿姝,還是兩位殿下,從北漢脫身都是易如反掌。”

“左副使雖為女子,且及笄未久,可畢竟曾為乾陽殿的中女史,不涉政務,卻知政務,而在建康宮中,又常與皇后、鄭夫人等周旋,殿君卻並不曾真正被捲入過內廷之爭,從前也沒有機會了解政事,生疏於朝堂謀斷也是理所當然。”梁會微微一頓,到底沒忍住寬慰安撫:“殿君若非為了促成此次和議,大無必要以身犯險,兩位殿下及左副使的職責便在於護全殿君平安歸國,說到底,都是為了大豫社稷獻力,正如為保君國安定征戰沙場的將士,誰都並非誰的累贅。”

“我也很想變得更強大,真正與你們並肩作戰,但才幹不足。”

“殿君的毅力以及以大局為重的心志,已經遠勝不少男子丈夫了。”

殿君笑了笑:“我知道梁副領這句話,倒不是在敷衍我,如果鎮守益州的賀執沒有那樣多的私心雜念,或許我根本不用出使北漢。”

梁會頗為驚異的抬起眼睛,他沒想到殿君竟然會與他論及大豫的權閥爭鬥,而且一針見血指出若非賀執不堪大用,大豫根本不懼北漢的威脅。

“我還知道,令尊上蔡侯,雖然跟賀執、賀遨一樣都是士族階層,然而抱負志願卻不限於一姓一門的私益,否則,怕也不會允許梁副領趨從於心宿君,擔職於中軍了。”

梁會不由露出了笑容:“父親與兄長的理念差異甚大,上蔡梁族內,關於趨從權閥還是獻力君帝,自來也難統一,其實關於君主和權閥之間的較力,如今誰也難斷勝負,只父親與下官都以為,如果權閥一方獲勝,大豫社稷不保,必臨亡國之憂,那麼趨從於權閥,最終也無非淪為亡國之奴的命運,唯有忠事於君帝,方才有望使家族獲得興盛。”

“我曾經……也只一心一意要昨軒氏一姓的榮光,千辛萬苦回到大豫,圖的是未來皇后之位,梁副領應該也知道,當時,可曾不齒我是自不量力,得隴望蜀?”

這話問得是越發坦率了,但神元殿君卻顯然並不計較他人的看法,現在她回過頭去看一年之前的自己,自己都幼稚糊塗,那個時候的她茫然失措,心中的執念僅僅在於守護住軒氏一姓早已名存實亡的榮耀,把與司空皇族聯姻當成了唯一的延續神宗帝族的尊嚴的途逕,擔心着她到底是晚了一步,也暗暗的,把太子妃當成她的對

手,自以為目標堅定,卻無時無刻不在自慚形穢。

暗暗的,也自我批判。

她心裏明明已經住進了一人,卻非要奪他人所愛,存在如此齷齪的心思,已經為她的姓氏抹黑了。

“下官只是認為,殿君不適合宮廷。”

“是我太愚拙了。”

“宮廷里的女子,是天下活得最不易的女子,殿君不知道被執念和慾望吞噬的人心,能狠辣到如何的程度,且殿君儘管身份尊貴,卻已失家族依傍,帝王家,情義冢,唯有心志極其堅韌者,或許才能在這座情義冢里得以超脫不被埋葬,殿君的一顆心未受點染,不為陰謀所動,卻易為陰謀所傷。”

帝王家,情義冢。

這六個字,震耳欲聾。

眼前的殘局卻終於已經擺成,黑白分明,漠然對峙,她依然舉棋不定,良久后又問:“那麼在梁副領看來,鬼宿君是否也終會辜負左副使?”

“不知。”梁會坦言:“下官與鬼宿君不曾近交,也看不破日後,當鬼宿君真正面臨權勢和情義之間的抉擇時,會如何取捨,下官只知道,世家萬眾,並非那麼多人都有選擇命運的幸運,而左副使,她本有選擇的機會,卻已經早早選擇了入宮。”

左副使忽然又覺得鼻子有些發癢,藉著舉盞飲茶時,袖子擋了面容,悄悄把鼻子揉了揉,很穩重的面對着不速之客,微微一笑:“好些日子未見高女君了。”

北漢的皇室,對封王頗為謹

慎,只有皇子才被封為親王,如姜白基,他雖然是姜雄鷹的弟弟,卻也只被封了國公的爵位,瀛姝猜測,大抵是姜雄鷹的汗位是源於“史終弟及”的祖制,故而才不肯封他的弟弟們為親王,而姜泰奪位后,也沒有借口和理由把已經封為親王的弟弟們降爵,就連姜漠,也只是從王儲降為親王。

瀛姝已經從側面打聽清楚了,依高氏的出身,在北趙大有資格嫁給親王為正妃,當年她遠嫁北漢,是因無可奈何——高氏的長姐,是北趙皇帝的嬪妃,育有皇子,必然也生了母憑子貴的念頭,讓妹妹再嫁個親王殊無必要,聯姻北漢貴族,其實就是一個大剌剌放在明處的耳目。

瀛姝不知高氏是否真心甘為家族利用,但顯而易見的是,只要高家在北趙權勢不衰,姜白基就務必愛重這位妻子,高氏雖然遠嫁至異國,但和娘家的關聯卻也極其緊密。

“今日來見左副使,實為有事相求。”高氏起身便是一禮。

瀛姝也立即起身相扶:“從漢中至大京一路上,多得高女君照看,實不敢當女君的大禮,只是……女君在貴邦身份這樣尊貴,我恐怕,是難幫上女君的忙了。”

“這個忙,還只有左副使幫得。”高氏也沒有非要大禮相求,卻不肯落座。

瀛姝只好陪她一同站着。

倒是衛夫人勸說道:“女君心中縱然焦急,也沒有站着說話的理,還是坐下來細細說

吧。”

瀛姝才得以重新落座,洗耳恭聽高氏有何請求,她是真沒料到,高氏竟先把西平長公主好番埋怨。

“里娜的性情,飛揚跋扈也不僅只一日兩日了,左副使是有所不知,三年之前,洛陽的使臣來訪,主使是三川王,三川王府里有個僚臣,頗得三川王器重,任命為長史,姓周,這位周長史是漢人……周長史待人處事彬彬有禮,竟被裏娜誤解周長史對她有意,非要留周長史下來。

而三川王妃,有個庶出的妹妹,同樣心許周長史,兩人間還已經定了親事,周長史又怎麼肯毀罷婚約呢,因此婉言相拒,三川王也說明了原委,誰知道里娜當著三川王的面出言不遜,講她是公主,周長史的未婚妻卻是庶出,身份不如她尊貴,只配為周長史的侍妾。”

瀛姝聽了個滿頭霧水。

“三川王妃的本家亦為大趙的勛貴,故而王妃的氣性原也不小,且三川王妃的父親……還掌執着監察司,因此,關於里娜遇刺之事,未必是因為意圖嫁禍給左副使,大京城中這些察子,根本就無意取里娜的性命,也就是讓她受一場氣辱罷了,多半是,三川王妃是想出口惡氣,教訓教訓里娜。

只是,如今綉腰司這樣斷案,竟成了大趙意圖離間豫、漢二國間的關係,這樣一來,姚太后不管是為公為私,都不肯善罷甘休了,除非,左副使肯代為求情。我知道,這會讓左

副使為難,可有一件事,當年東豫戰敗,鞏祥祿堅持要索臨沂王氏滿門為奴,到底還是因為三川王出面駁辯,陛下才未採納鞏祥祿的諫言。”

高氏這就是欺負瀛姝年幼無知了。

大豫當年戰敗,不得以求和,北趙的確提出索要臨沂王滿門為奴強盜條款,又確確實實是因鞏祥祿受其寵妾曾氏煽動,向北趙皇帝諫言,但大豫的皇帝陛下卻根本不可能答應北趙的無理要求,而且陳郡謝、江東陸等等世家也都支持國君的主張,北趙的皇帝根本不會為了這項提議被拒,就放棄更多於北趙而言大有實惠的條款,縱容可能北趙的朝堂上,真有鞏祥祿的政敵們藉機彈劾鞏祥祿因私廢公,可就連鞏祥祿都不能左右臨沂王的生死,北趙如三川王等,對臨沂王氏而言又稱得上什麼恩惠呢?

瀛姝卻不和高氏理辯,只長長一聲嘆息:“若是我受到了驚嚇,才有資格寬諒讓我受到驚嚇的人,但現在險些遇刺的是西平長公主,我又哪來的資格為行刺長公主的刺客求情呢?更不論我做為大豫的使臣,不該干預北漢的國政了。”

“女君這的確是讓左副使為難了。”衛夫人見機插話。

其實高氏原本就沒打算真的說服瀛姝為北趙的諜作求情,她所圖的是另一番試探:“連衛夫人都這樣說,我更是羞愧難當了,罷了,就當我沒有因為犯糊塗,提起過那話吧。只是左

副使,你可千萬不要誤會大趙想要阻止豫漢兩國間的邦交,大趙雖然和貴邦之間是有摩擦,可如今已是真真正正和貴邦結為了秦晉之好。

外子與我,受令於陛下,親自前往漢中相迎貴使,原本是沒發生任何閃失波折的,誰知道歲祈式,通靈塔竟然無故被焚毀,導致於市坊間都在質疑殿君的身份是偽替,如今又發生了這麼一樁事故,眼看着連大趙都受到波及。

我是真的擔心還不僅只這兩場風波,略早之前,我是聽衛夫人講過,左副使為免脂瑰玉被強奪,已經有了萬全的防範,可我依然覺得提心弔膽的。”

脂瑰玉,還真是成為了不少人志在必得的稀世珍寶了。

“女君就放心吧,脂瑰是唯一能夠證實殿君乃殿君的信符,且殿君的身份得以證實,議和邦交才能順利達成,我重任在身,自然是不敢掉以輕心的,且我信得過衛夫人的話,至少北漢的皇後殿下是不會放任居心叵測之徒毀損和議的。”

皇后?王瀛姝為何提起午皇后?

高氏臉色一變,衛夫人卻先一步插嘴了:“左副使信得過我,我卻難以確保有能力護得脂瑰不失,還真只有皇後殿下有這麼大的能力,並且還敢於擔當了。”

高氏滿腹的疑惑,當離開寶光殿後,才聽衛夫人又解釋一番:“我的確提出了讓左副使交脂瑰予皇後殿下保管,但左副使交給我那枚脂瑰就是普通的丹玉

,女君若是不信,我可交給女君,女君大可自己驗證,慢說在泉水裏浸上三日,便是浸上三年五載,都不可能發出皎月之光。”

高氏把話聽進耳里,也就僅只聽進耳里罷了。

這日回到家中,高氏尚還不及更換常服,姜白基就急匆匆聞訊而至,他們已是老夫老妻,高氏作為金城君的地位雖然穩如泰山,但也難免“獨守空房”數載,她自覺落得個清靜,毫不介意姜白基常在姬妾房中留宿,日子倒也過得平順,看姜白基過來,也不存喜出望外的情緒,不待姜白基追問,就把衛夫人的意思如實道來,衛夫人當然沒那資格指使她如何行為,都知道衛夫人的嘴巴和舌頭,到底是被誰所借用。

“陛下也是逼於無奈。”姜白基道。

高氏不動聲色:“衛氏今日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我也並不埋怨陛下,只怪太后和里娜不識大體,罷了,我嫁入姜氏部多年,難道還會一味的只顧故國本家的利益不成?夫君也省得說服我了,我這便修書予父兄,央求他們儘力轉圜。”

僅只是諜構受損,於大趙而言的確不算重創,犯不着就和北漢翻臉,可高氏務必要鬧明白,姜泰是否真的鐵了心要毀神宗後裔這桿旗幟,脂瑰寶玉究竟下落如何!

她得先取信衛夫人,勢必也不能讓姜白基察覺她已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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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把皇子們卷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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