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爬床自有人搶

6爬床自有人搶

過了兩日,到底國公府那邊要來將沈茵如接回去。京里置的宅子已經打掃清理乾淨,下人也配齊了,再沒有讓自家媳婦一直賴在娘家的道理。二姑爺上門來接二小姐時,母女二人免不了又是拉着手哭了一番。

沈蕙如站在人群里,很平常的妝扮,很平常的表情,與三小姐沈芳如不時喁喁低語,姐妹兩個相處融融。只是她身後少了個洛紅,而沈芳如身後少了個翡翠。與這二位神態自若的姑娘不同,五小姐沈菀如緊貼着二小姐站着,紅了副眼眶,不時拿着手中的帕子拭淚,看起來比別人都要傷懷。

“二姐姐這一去,不時何時再回來。”沈菀如拉着茵如的手,哽咽着,用着極為和軟的聲音說,“好在以後是住在京城裏,見一面總比之前要容易些。過些日子,小妹在家裏辦詩會,還請姐姐能賞臉過來。”

茵如正傷心着,聽見菀如這麼說,只是拿眼睛瞥了她一眼,扭過臉繼續和大夫人說話,雖是沒直接駁了面子,可也絲毫沒給她面子。一向心高氣傲的沈菀如就像沒看見一樣,不時拿着帕子抹淚,只是那帶着淚光的精心修飾過的眼角眉梢總有股子得意勁兒透出來。

沈蕙如在一旁看了,不覺微微一笑。

眼角餘光不經意間掃過,正見到沈芳如臉上一閃而過的嘲諷。看來這位三姐姐,跟自己想的是一樣的啊。

臨行前,大夫人終於發了話,將五小姐沈菀如房裏的大丫鬟碧珠送給了二小姐。雖沒直說是做什麼去的,但明白人心裏都清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碧珠婷婷裊裊地出來與五小姐和大夫人告別,挽着手裏的包袱,羞答答喜孜孜地上了國公府的馬車,完全沒注意到沈茵如眼底的厭憎和不屑。她是想着要挑個人把丈夫的心給拉回來,但這種設了圈套一個勁兒往她房裏鑽的盪貨,她怎麼可能看得上,怎麼可能容得了。臉上不覺間罩了一層陰雲的沈茵如瞥了眼站在大夫人身後容色絕艷的異母妹妹,幾乎要差不下胸中翻騰的那股怒火。賤人,賤人!

等我將你調|教出來的不知廉恥的丫頭用完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馬車馳出二門,眾人也紛紛散了。沈菀如由個二等丫鬟扶着經過沈蕙如的面前時,下巴一揚,從鼻腔里撇出個不屑的冷哼。

“真是對不住啊六妹妹,二姐夫偏偏看上了我家的碧珠。碧珠也不想奪了洛紅的機會,只是……唉。”那口氣里滿滿的張揚炫耀讓沈蕙如差點笑出聲來。但她終究只是笑了笑,對着沈菀如施了一禮,帶着蘭溪施施然地走了。

沈菀如的炫耀沒了看客,胸中總覺得憋了股氣。看着沈蕙如纖細的背影,她摸了摸自己的臉蛋。

“呸,有什麼傲氣的?不過是個傻子。”這麼低低地罵了一句,頓時覺得胸中豁然,她咯咯地笑了起來,“白長了副好面孔,不過是個姨娘生的野種,也想討好母親和二姐姐?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身份。”

沈菀如前腳剛走,沈芳如後腳從竹林後面轉了出來。

什麼身份?同樣是姨娘養的,人家可比你清楚明白得多了。沈芳如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對着身邊的小丫鬟說:“妹妹來了這麼久,我還沒有去她那兒好好坐過。走,咱們去綠漪院。”

綠漪院裏,洛紅正在給沈蕙如磕頭。洛錦捧上熱茶,又絞了熱巾子來給她擦手。

“起來吧,你是我的人,自然我要為你打算。”沈蕙如示意竹香把洛紅扶起來,然後從懷裏摸出兩把鑰匙。洛紅洛錦看了鑰匙都是一怔。

“姑娘您這是?”

“綠漪院裏東西不多,我打鄉下過來的時候,也帶什麼來。”沈蕙如說著笑了一下,臉上絲毫未見尷尬或是窘迫之色,“自然,我也沒什麼東西可帶。我的情況,你們姐妹應是清楚的,母親也該沒少說吧。”

洛紅洛錦對視了一眼,忙忙又跪了下去。

“都起來,我這人不愛看人跪來跪去的。”沈蕙如斂了笑,“外人該跪的時候必須要跪,這是規矩。但我的人,我認可的人,有事說事,別動不動就跪,這也是規矩,我的規矩。”

沈蕙如年紀幼小,身量也沒長開,看起來嬌小柔弱,但她這麼端端整整地坐着,臉上突有一股子凜然之氣出來,那氣勢,就算是大夫人端起架子來的時候也未必能有。洛紅洛錦呼吸窒,情不自禁地按着她的話就站了起來。

“這就對了。只要好好聽我的話,我當你們是一家人,以後,咱們有好的就吃好的,遇差的也只能用差的。所謂榮華,所謂艱難,都要咱們一起面對。我能應你們的就是自此以後,天大的事我為你們頂着,而你們,則要將你們這一顆心交給我,完完全全地,可以做到嗎?”

這一句話,輕輕淡淡地說出來,在場的眾人卻是覺得千鈞一樣的重。這次不止洛紅洛錦姐妹兩個,就連一直跟着沈蕙如的蘭溪和竹香也繞到她身前,一起跪了下去。

“是。”

“瞧瞧。”沈蕙如笑了,這一笑,如春風拂檻,吹開一樹梨花,清淡潔雅卻又溫暖和煦,身上那些凜然的氣勢化為春風將她們四個柔軟地包裹起來,“我剛剛還說了不讓你們跪的,怎就一轉眼的工夫全都跪下了?可見我說的話你們沒一個正經聽的。”

“是誰敢不聽妹妹的話?”聲音遠遠地傳進來,門帘子一響,穿着青花細雲紋小襖和一條刻絲淺白暗藤枝長裙的三小姐手裏打着把團扇,笑盈盈地走了進來。

“三姐姐!”沈蕙如忙從椅子上站起迎了上去,笑着問,“哪陣風把姐姐給帶來了?怪不得這麼香呢。”

“你這是怨着我這麼久都不來看你吧。”沈芳如拿扇掩着口笑。

“是姐姐總見不着我這個笨妹妹去微瀾院,所以挑了個時辰來問罪了吧。”沈蕙如對着沈芳如眨了眨眼睛,二人四目相對,都笑出聲來。

聰明人就是好,有些話,不用說出來,只是一眼也能明白對方是什麼意思。

“可惜了,碧珠那丫頭也算是個出挑的。”沈芳如的指尖在茶盞邊沿上細細地划著圈,不過臉上可看不出有什麼惋惜的表情,“也虧五妹妹心寬,好好的一個丫頭竟然捨得這麼給放出去了。”

蕙如看着芳如細白的指尖從杯口抹過,那裏升起清煙裊裊模糊了一室的寧靜。這樣的情形她以前也曾經看過,只是這個以前已離去久遠,遠得也如這水氣一般模糊縹緲。她低下頭,掀起盞蓋,輕輕撇了撇碧綠茶湯上的浮沫。以前的事,還是不要記得太清楚為好。

她只想好好地,自在地,把上天所賜的這一輩子順暢地過完。

只是心底一直扎着一根刺,深深埋在肉里,每次她快忘記時,便時不時扎她一下,痛入骨髓。

想以後能過好日子,還是必先將這根刺連根拔除才行啊。

站在綠漪院的門口,看着沈芳如遠去的背影,竹香在一旁一臉艷羨:“三小姐走路的樣子真好看!我還沒見過誰走路能……”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合適的詞來,只能皺着眉頭咬着手指,含混不清地說:“好看極了!”

蕙如回過頭看了她一眼:“你要是肯好好學,以後也能走成那個模樣。”

“咦?真的?”竹香眼睛睜得老大,一臉的不可置信,“不成不成的,奴婢就是個丫鬟,怎麼可能像小姐那樣走路?”

“那就少在這裏多嘴多舌的。”蘭溪毫不客氣,伸指在她腦門上彈了一記,“快點扶姑娘回房裏,外頭有風,別大意閃着了。”

陽光穿透門口高大槐樹的葉縫,破碎的光線映在沈蕙如的臉上,將她的神情隱沒在光影交錯之間。蘭溪看着自家的姑娘,總覺得有哪裏產生的細微的變化,就好像……姑娘已經變了,變成了別人,變成了一個完全不同的陌生人。她的心裏一凜,趕緊將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趕出腦海,撇開竹香,扶住了沈蕙如的胳膊。

“姑娘,回吧。”

她聲音裏帶着的微弱的顫抖和猶疑讓沈蕙如抬起眼,目光在蘭溪那張清秀的臉上掃過,沈蕙如在陽光下綻開了笑容。那笑容溫暖,親和,純粹。蘭溪又是一個恍神,覺得身子似乎都被浸在了溫水裏,輕輕颺颺,那麼安心又舒暢。

還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六小姐,雖然以前傻乎乎的,但投向自己的目光就是如此溫暖而依賴,就像,是看着自己最親近的親人,比血脈的維繫還要親密。蘭溪鼻子一酸,壓在胸口好久的話差點衝口而出。

不管你變成了什麼樣子,傻子也好,貴女也好,只要你還是用這麼溫暖的目光看着我,奴婢就永遠當你是主子,獨一無二的,無可替代的主子。

沈蕙如的聲音隨着風輕輕地飄進她的耳中:“蘭溪,你看我是不是可以開始綉牡丹了?我覺着最近手越來越順,再複雜一點兒的圖樣子也應該沒問題了。”

“是呢,姑娘您繡得越來越好了。奴婢覺着,您莫不是天上織女下凡的?明明才學了三個月,那針法綉藝看着比竹香強了不知多少倍。”

“怎麼能拿奴婢跟小姐來比?”竹香噘起小嘴,“奴婢笨手笨腳的,再綉十年也綉不好,別看小姐前十年都過得渾渾噩噩的,那是神仙還未歸位呢。蘭溪姐姐繡得好,但瞧着吧,再過幾個月,你怕就趕不上小姐的功夫了。”

看着兩個貼身丫鬟在陽光下你一言我一語笑鬧着,沈蕙如輕吁了一口氣。這一世,不止自己要過得好,身邊的人,也一個個都要過得好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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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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