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絕死・重生

1絕死・重生

“把那個賤人帶過來!”又軟又糯的聲音遠遠地傳來,透過浠浠瀝瀝的雨聲傳到杜若的耳中。

她頭皮一痛,已被人拽着髮髻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雨點打在地上,濺起無數的水點,敲在她臉上,打得人生疼。可杜若已感覺不到疼了。

她掙扎着想要爬起來,後背被人猛地踩住,將她死死釘在地上。污黑的泥水將她一身鵝黃色的紗裙染成了泥色,鼻翼里充斥着雨水的腥氣,混雜着鐵鏽的味道。

“你這賤婢好大的膽子,一個商賈的賤民,也敢痴心妄想當世子夫人!”高高坐在堂中的宮裝麗人吊起眉梢,隔着層層的雨簾,杜若並看不清她的容貌,只知道,那女人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入了她的胸膛。

“一個外室,見不得人的外室!居然敢懷上世子的孩子!”嬌艷的聲音里摻雜了惡毒,還有刻骨的不屑和鄙夷,“別以為你生了庶長子就可以讓世子抬你進府當妾,不過一個玩物,還真當自己是什麼了?”她微彎下身,眯起眼睛細細地打量着杜若,“怪不得,長了一張狐媚子臉,沒了這張臉,我看你用什麼來勾引爺們。”

兩個婆子緊緊抓住了她的胳膊,杜若拚命地掙扎:“姜珩,姜珩!你在哪裏!”

“掌嘴!這賤婢嘴裏怎麼能直呼世子的名諱!”

不待那女人將話說完,已有壯婦左右開弓狠狠地扇了杜若幾個耳光。

嘴裏破了,一股子血腥氣瀰漫了她的口腔,臉頰紅腫着,唇邊溢出了血絲。淚水混和着雨水落在腮旁,火辣辣地疼着。大雨傾盆,明明是白天,卻連一絲陽光也不見,昏暗陰沉的院落里,只有一身狼狽的自己披散着頭髮紅腫着臉頰,以卑微之姿被人按在泥水裏。半空中劈下一道閃電,將昏暗的天幕狠狠撕扯開,青白的光芒瞬間照亮了這間並不寬大的小院。

“去,將她會勾人的那對眼珠子給我挖出來!”堂上的女人輕描淡寫地一句話,淹沒在隨之而來轟隆隆的雷聲里。

“是!”她帶來的下人極有精神地應承着,衝進雨幕中,雨點打在刀子上跌得粉碎,散落了一地寒光。小皮靴子踩在積水中,發出“啪啪”的聲響。

杜若早已沒了掙扎的氣力,只一聲聲地呢喃:“姜珩,珩郎,你在哪裏?在哪裏?”

那寒意抵在眼窩處,劈開氤氳的濕氣,帶來一陣刺痛。

“等一下。”

昏昏沉沉中,杜若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那聲音猶如天籟一般帶給她無盡的希望和勇氣。

“珩郎!”她猛地睜開眼,在堂前,油紙傘下,那一襲墨藍長衫一如當年初見那般俊逸洒脫,彷彿濁世間任何事物都不能將其沾污一般。一見傾心,再見鍾情,及至三見,便託付了終生。

“珩郎……”不知是不是因為看到了突然現身的主人,按壓着杜若的壯婦手上鬆了許多,讓她掙脫開來,一路跌爬着撲了過去,“珩郎救我!”

姜珩向後退了半步,將杜若的手避開。

“何必發這麼大脾氣,不過就是無聊時解悶的一件東西。”他用着杜若極為熟悉的溫和聲音,對着堂上的女人說……而非杜若。

伸向他的手頓在了空中,指尖微顫着垂了下來,杜若猛地抬起頭,睜圓了雙目。

“哼,當初你是怎麼應的我父王?明明說好了,娶我為妻之後絕不會納侍妾。那她又是怎麼回事?她這個大了的肚子又是怎麼回事?姜季廷,今天你若是不給我個說法,我絕不會饒你!”

“我已經說了,不過是個玩物,你堂堂東昌郡王的縣主,難道還要跟個玩物一般見識?”姜珩提步踏上台階,離開了杜若的視線,只留給她一串帶着濕氣的腳印,“你放心,你才是我姜珩的髮妻,是安平侯府唯一的世子夫人。你看,我連接她進府都沒興趣,怎麼可能會將心思放在這個賤人身上。”姜珩的笑聲溫潤,語帶柔情,帶着令人迷醉的風采和隱隱不容拒絕的態度。這正是他最能吸引女子之處。

賤人?杜若怔怔地看着堂前相依相偎着正濃情蜜意的年輕夫妻。當初他是那樣信誓旦旦情深款款,才哄得她將自己交出去,發覺自己有了身孕后,不得已留書離家,上京來尋他,卻正見着安平侯府娶親,十里紅妝鋪滿了街市。

姜珩收到消息來見她的時候是怎麼說的?他眼裏的無耐,痛苦,難捨和煎熬現在還歷歷在目。他說這婚事為父母所逼,東昌郡王依勢壓人,不得已才娶的妻此刻就在他懷裏,指天發誓等着她平安生下孩子便要接她入府為平妻的男人,現在跟那個女人說,她不過是個玩物,是個賤人!

“不過以前出遊里遇見,逢場作戲罷了,誰知那孩子是何人的種。你若看着礙眼,隨便打發了便是,何必髒了自己的手,傳到外面還要帶累你的名聲。”姜珩握着妻子的小手,微微一揚下巴,對着外面的下人說:“還愣着作什麼,打啊!”

板子打在杜若的身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伴隨着凄厲的慘叫聲,鮮血混着身下的泥水,污黑的顏色里泛出幾許令人心驚的艷紅。

“孩子……我的孩子……”板子打在身上的疼遠沒有腹部傳來的痛楚強烈,那彷彿要將身體撕裂一般的痛楚將她的骨髓,神魂都燒成了灰燼,指甲深深插|進泥土裏,直到嗓子裏再也發不出一絲聲音。

杜若抬着頭,死死地盯着姜珩和他新娶的妻子。

“這賤人,居然敢這樣瞪着我,讓人好生不快,偏你剛剛攔着,不讓我將她的眼珠子挖出來!”

“不讓她看你而已,這有何難?”姜珩看着妻子,笑得和煦,雨勢漸弱,一縷陽光劈開雲層,直直射在杜若的面前。

那個她託付了一生的男人,那個她為之孕育了子嗣的男人,就這麼笑着走到她的面前,拔下頭上的銀簪,用溫柔似水卻又毒如砒霜的聲音說:“叫你別看了,你偏要這麼不識好歹。”

無法忍受的劇痛中,世界剎那間變成一片血紅,繼爾沉入永夜。

“啊!”慘叫聲驚起屋外林間的鳥兒,撲啦啦飛離了枝頭。身體如撕裂了一般,腹中陣陣的劇痛,熱乎乎的液體從下|體流出來,有個什麼東西掙脫了她的身體,隨着那劇烈的疼痛一起涌了出來。

“是個成了形的男胎!”從她身下將流下的胎兒取出來婆子拿了從杜若身上撕下來的破布將死胎包起來,捧與姜珩夫妻看。

“拿走,這麼個腌臢東西居然也敢拿來給我瞧,一團爛肉,沒得噁心死人!”

“可是……世子,這該如何處置?”

“隨便找個地方扔了便是,快些拿走,別再讓夫人看着了。”

孩子,我的孩子!娘還沒來得及看你一眼!瀕死的杜若這一刻突然湧出了氣力,掙扎着向著姜珩的聲音傳來的方向爬去。

“給我,給我!”她的嗓子嘶啞,原本如黃鶯般的美妙聲音如今變得有如老鴰,刺耳凄厲。

“滾開!”姜珩抬腳將她踢開。

“打,給我繼續打!打死這個不知羞恥的賤種!”世子夫人尖叫。

“姜珩,那是你的孩子,是我們的孩子啊!”

血花飛濺,杜若已感受不到絲毫的痛,她的心裏,只有恨,無邊的恨:“我父兄不會放過你的!”

“你父兄?他們早就在進京的路上死於流匪之手,好像都是死無全屍呢。”女人囂張而惡毒地恣意笑着,“你們杜家死絕了,知道為什麼嗎?都是因為你,因為你這個不知羞恥妄想嫁入侯府的賤人!”

“姜珩!”杜若揮舞雙手,血流滿面,姣好的容顏如今已成惡鬼,她嘶聲叫着:“姜珩,你這忘情負義之輩,為了攀附高門而背棄盟約,你滅我杜氏滿門,害我腹中幼兒,我杜若便是作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還愣着幹什麼,給我打啊!”世子夫人怒道,“狠狠地打!直接打死了,扔到亂葬崗子去!”

亂葬崗,亂葬崗……北方最大的商戶,傳說家財可以填滿大齊的國庫的杜家就這麼沒了!杜家的大小姐,曾經名動天下的杜若如今只落個亂棍打死,被扔到亂葬崗,連領破席也得不到的下場。

為什麼?為什麼?我杜若到底做錯了什麼?!

老天你何其不公!我不服,不甘心,不甘心!

姜季廷,我咒你與那毒婦不得好死,斷子絕孫!

雲層散開,金色的陽光灑滿了這填滿泥水與血水的小院,杜若靜靜地躺在那裏,什麼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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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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