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歸途
面前的場景崩碎，濃濃的黑色開始覆蓋面前的一切。
張開眼時，我已經到了教堂外面，隊伍減員很嚴重，原先數十人的隊伍就剩下十餘人能行動，地面上癱倒的人到處都是，排列整齊的雕塑和十字架堆滿了用來搬運的小車，米拉和阿里在那裏帶着隊伍進行最後的清掃和整理。
我枕在林木的腿上，抬起頭，在這個角度，稍微有點不好看的臉讓我笑出了聲。
周圍的人是如此親切，如此可靠。我有些沒能控制住淚水。
“醒了？”米拉的視線投向這裏，“你也等等，再等一會，還有幾個沒有從懺悔室裏面出來。”
“耿拉菲。”熟悉的名字。
“什麼？”她明顯露出慌亂和緊張。
她急匆匆地跑到我旁邊，幾乎要把林木推開，“我覺得我可以歸隊了，你介意多帶一個人嗎？尤米拉大人。”
林木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我什麼時候答應跟你走了。”
“若色？可是你為什麼是……”面前的少女憋了一肚子問題。
我也憋了一肚子問題，這裏怎麼都不算個談論的好地方，一用力，我從林木的腿上坐起來。阿里對我們的集會沒什麼問題，他還在對那些沒有清醒的孩子們進行着搶救。
麻慕和麻凡也在其中。
我們的人手不足以把所有收集物都帶回去，能醒幾個是幾個。
……
天空中的雲彩又飛回來了，月光漸弱，雨水開始落下。這下必須走了，雨中雖然不好行進，但是總比困在這裏好得多。正在此時，雲層遮蓋了照耀到隊友的月光，他晃晃腦袋坐了起來。
可行。察覺這點的大家開始把那些倒在地上的人逐一搬到沒有月光的地方。我也參與其中。
麻慕和麻凡醒得很及時，剛剛想把他們抱起來的阿里對他們晃了晃腦袋，交代了當前的問題。麻慕馬上行動起來，一群山豬很快擔任起傷員的搬運工作，當然還有貨物的運輸。
我們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座教堂。
離教堂越來越遠，大家從那裏昏厥中恢復的越來越多，剩餘的不到一半。
他們開始交換情報，我也詢問林木都發生了什麼。都是真的，直到我走出門和米拉招手，都是真的……“你暈過去之後我就直接帶着你出來了，當時想着直接出去，差點就跑遠了，外面一起暈倒的人還不少，我也就帶着你在外面等着咯。”
她平淡的描述讓我很懷疑我們是否進了同一個教堂。
憑什麼我都快死了她還是一副郊遊的神情。
旁邊沒有表情的米拉就差過來笑話我們了……她肯定和林木先聊過了，還想來嘲笑我。
麻慕興高采烈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天晴了。”
覆蓋半個天空的雲層后露出蔚藍色的天空，飄落的雨水在這縷陽光面前顯得無足輕重。我們胯下的小豬開始加速，衝過雨幕回到陽光的懷抱。周圍已然全是陌生的景色，教堂在我們進去的期間，究竟變大了多少？
“它已經停了。”阿里哼哼，“我們剛剛出來的地方沒有消失，也沒有延伸。”
那片雲彩就停在原本的位置，像是被無形的東西止住腳步，正是如此，我們才能看到半片晴半片雨的奇觀。
“過個幾年，這裏就會和周圍變得一樣了，分界線不可能永遠存在。”林木看着那道阻止了雲彩流動的無形之物，不知道在想什麼。
周圍熱鬧的氣氛緩緩僵化了。
“他們怎麼了？”我看向周圍，大家都很正常啊，沒有什麼不對頭的……只是沒人說話了。
還在奔跑的小豬似乎察覺到周圍的氛圍，緩緩停下腳步。
“都死了。”阿里下豬檢查了周圍。大大的眼睛裏面滿是疑惑。安靜的森林危機四伏，我們早該知道的，剩下還能說話的十幾人，開口說著“我還活着”這樣的話。
林木安撫着我的情緒，“他們沒從幻境中醒來，現在出了教堂的範圍，該死了。”
剛剛還活得好好的人突然一大片一大片死去，放誰身上都受不了，見我像開口爭辯些什麼，林木接著說到，“出來的根本就不是他們，只是一部分而已。解決‘色慾’，出來的就是本來的你，要是沒解決……那就由色慾代表你出來了。你猜為什麼教會大部分都是誠信徒？”
要是被噁心之前我或許會對這段話心存疑慮，而現在，我要認真考慮林木說的每一段話。
“你在說什麼？教會怎麼會？”尤米拉有些坐不住。
阿里伸手按住激動的尤米拉，“他們死透了，對活下來的大家來說，好消息是，我們有更多教會的東西了，我們能分到的東西也更多了。”
周圍安靜的氛圍又一次活躍，冒險者要熟悉隊伍中死人，想來這也不是很難接受的事情，不論怎麼說，他們還留了個全屍，比起被火燒的就剩下灰……這顯然更好一點。
他們開始把屍體搬到車上，失去生命的殘骸泛起大理石光澤，察覺到石化即將到來，貪財的冒險者趕忙把他們換了個好看的姿勢。也許是因為這樣更容易賣個好價格。
看着那些忙前忙后的傢伙，我嘆了口氣，看來又要等好一會。
尤米拉的世界觀也許受了不小的衝擊，她正盯着那些雕塑，好像在思考教會會做出這種事情的原因。無果，她只能對着這些雕像干著急。
我靠在林木身上，我現在只想好好地抱着她。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個什麼東西？”突發奇想。
“那你得先告訴我，我可記得清清楚楚……”原來和“色慾”作戰的內容她也記得？她深吸一口氣，貼近我的耳朵，呼出的氣體弄得我有些癢，我還是更想知道她記了些什麼，“我明明已經把色慾一鍋端了，為什麼你還會進入深度昏迷。”
原來她不記得，太讓我失望了。“說不定是教堂算你作弊，給我再來一場呢？”
“不可能……色慾只有一次，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偷偷把核心給弄爆了。”林木的眼睛裏有種洞悉一切的自信，我想起那兩結合在一起的墨綠色核心……有些心虛地開口，“也許吧。”
如果那史萊姆是教堂核心的話，那我大概真的殺了她……可是，她分明自己都說不知道，她保留着完整意識，她是林木的一部分……
“對不起……”我趴到她的胸口。
她明顯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雙手都不敢放到我身上。“沒事，核心是什麼樣子的？”
“你知道史萊姆吧…”我抬起頭，蹭她的下巴。
局促而慌亂，林木甚至有些結巴，“呃……為…為什麼說這個？”
我把之前發生的事情細細講了一遍……當然，是從她離開后。林木聽得越多，眼睛越是放光，一開始還很謹慎，板着個臉，到我說出她的犧牲時，她笑出了聲，“我就說你怎麼可能打得過我，果然是我放水了。”
關注點完全錯誤了！
“不管怎麼說，這和我印象里的完全不一樣。”尤米拉的陰鬱之情即使只是背對也能感受到，麻慕喂着小動物，察覺到尤米拉的靠近，鼓足勇氣詢問什麼時候出發，卻只得到揮手的打發。
全部雕像裝車完畢，我們回去的路上多了很多的壓抑。
尤米拉把周圍的人都影響了，回去的路上除了阿里偶爾的指路，只剩下小豬仔的哼哼聲。
穿過佈滿熒光植物的洞窟，巨大的白色立方體又一次出現在我們的視野中，一車貨物隨着我們重重落地。
不知道是不是受尤米拉的影響，看到屏障的小豬跑得更快了……
達克先生的車隊已經在前面等着我們了。
小豬只能送我們到這裏，麻慕給他們餵了些草藥，把他們都打發了。達克拉起貨物，向著屏障內走去，沒了坐騎，我們緩緩跟在後面。
……
坐在大廳里，達克正在一件一件往下搬運，或許是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打破，某些雕像東一塊西一塊，很難統計。精疲力竭的大家靠在椅背上，用各種奇怪的姿勢沉沉睡去。
“總計是……”他們統計着我們的收入，尤米拉卻拉住我和阿里，向居住區跑去。
周圍往來的人似乎對米拉很是敬畏，自覺躲開她前進的路線。角落，通往地下的樓梯被阿里用手扯開，我們一起進去后，尤米拉又把入口填上了。
我們真像被活埋了。
到了地下，一具栩栩如生的女神像被擺在床上，手部從中間斷開，小臂和大臂的連結只有一排碎石……這熟悉的外表，“愛蓮？”
“對……我說若色，那個林木，可信嗎？”尤米拉正對着我，我知道，她對林木評價教會很不滿，可是我現在舉雙手贊成詆毀教會……而且要不是林木，我或許也變成石頭了。
我重重點頭。
“好吧。”尤米拉看向一旁的天花板……那裏分明什麼都沒有。
尤米拉的身上點燃金火，阿里同樣如此，通過十字架，這些火焰匯聚到愛蓮身上，強勁的輸出讓我懷疑他們到底是要喚醒還是點燃面前的少女。
在我疑惑的當口，火焰突然熄滅了。
愛蓮石制的眼皮在我們的注視中跳動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