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能畢業就算成功
魏昆遲疑着點頭，看向這位大班長。
與其說孟魚在看魏昆。
不如說，她在盯着魏昆的手機，略帶狐疑。
她跟魏昆不太熟，同為信科二班的學生，臨近畢業也沒說過幾句話，彼此只算課上照面的點頭之交，簡稱頭交。
大學裏這樣的關係簡直不要太常見，因為大家的興趣圈、社交網、社會層次本就沒有交集。只是恰巧同窗，讓某些人產生了是平等的錯覺。
再誇張一點，直到孟魚在崔教授辦公室見到那份討厭的名單時，她對魏昆的了解才從拼音升級到具體的漢字。
所以在她的印象里魏昆是一位有點內向不合群、樣貌還算討喜的神秘同班生。
孟魚左顧右盼，見旁沒人，深深吸氣，小圓臉滿是正兒八經，像是學姐教訓學弟般口吻說道：“你也是崔教授帶的畢業生，公共場合能不能……注意點？”
魏昆費解，不由得道：“啊？我注意點？”。
孟魚卻當魏昆在轉移話題。
“我聽見你打電話時說的那種話……學校的辦公樓人多嘴雜，不是宿舍，不是那種地方。”
魏昆依舊困惑。
他猛然想起班長孟魚也是自己這組的組員，本着團結友善、虛心請教的原則，同時為給同組妹子隊友留下一個好印象，讓她幫忙在崔教授面前說說好話。
於是，他更加真誠地對孟魚道：“班長，我這人嘴笨，剛才自己說什麼真沒記住。你要是忘了，告訴我是哪一句，我再給你講一遍，然後你教我哪裏影響不好唄。”
孟魚懵住。
這傢伙態度很誠懇，但怎麼聽着哪裏不對勁呢？
深呼吸，崔教授收下這傢伙一定有他的理由！絕對不能因為同組的這種人影響到我孟魚的風評……
孟魚覺得必須把話說清楚了。
“就是，就是你說的什麼使勁，什麼灌滿……誒呀！你私底下跟女朋友說說就算了，萬一被人聽見，你也不希望希望因為某些組員，讓外界用異樣眼光看我們組吧？”
魏昆反問：“有問題嗎？什麼女朋友啊？”
孟魚被魏昆的態度氣到了，羞怒道：“下頭男！給你留面子你還嘴硬？要不是女朋友，還能給誰打這種電話？”
“我家垃圾桶。”魏昆義正言辭。
孟魚表情逐漸凝固：“(°ー°〃)？”
她突然覺得魏同學絕對不是內向和神秘，而是多少沾點大病。
瞧見孟魚倉惶敗走。
魏昆依舊不認為自己有問題，自己說的可都是句句實話。他搖了搖頭感慨“女人真是捉摸不透”，他重新舉起手機，對窩在家的長舌垃圾桶竊竊私語，不厭其煩地叮囑着。
“拉拉你聽好，我重新強調一遍！我說的你使勁記住，只要不出岔子，回頭想要什麼垃圾我都幫你灌滿！”
聽聞這話，拉拉高興地差點從手機里鑽出來，為表工作態度，它興奮地複述着魏昆教給她的話。
而魏昆邊打電話邊往三樓沖，途徑走廊時都沒留意到角落裏一位女學生驚恐的注視。
陰暗處，黃麗麗死死捂着嘴巴，渾身顫抖，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狹長走廊昏暗，只有閃電的白晝才能讓她短暫地看清！
幾秒前，正要回宿舍的她，親眼所見，一個漆黑的陌生身影踉蹌，看不見臉，彷彿沒有五官，如同行屍走肉飄過走廊。身影捧着的東西沾滿似乎沾着血，發出陰沉的冷色調的光。
那是一部手機……
而在手機的屏幕上……
黃麗麗瞥見一雙怨毒的漆黑瞳孔！
她想尖叫，但她的喉嚨被恐懼塞滿，只有耳中那聲從手機中傳來、不停重複、斷斷續續的凄厲哭嚎！如同纖細的髮絲鑽進自己的耳朵里。
“親……愛的……”
“你的寶貝……”
“在路上了！！！”
……
304辦公室。
崔教授示意魏昆先關門。
不等魏昆說話，崔教授重重將魏昆按坐在椅子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A是好消息，B是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壞消息？”
“教授，這選項不對吧，我能選C不？”
“非常好，我很欣賞你這種直面困難的勇氣，那我就直說了！”
崔教授沒給魏昆反駁的機會，第三次看向手錶。
“報告和U盤帶好，等下，我、你的幾位師兄師姐、還有你，一起去德智樓多媒體教室，跟信息院的陳旭剛教授和胡院長，還有一些本市的商界人士，做一場提前模擬答辯。會有很多大一、大二生參觀學習，也可能有同級畢業生旁聽。”
“比你厲害的我會安排在前面，比你穩妥的我會安排在後面……”
崔教授突然不笑了，發出一聲暴喝：“小子！你給我聽好了，你就是田忌賽馬的下等馬，渾水摸魚的那條魚！”
他俯身盯着魏昆，彷彿一道陰影籠罩，額頭幾乎碰在一起。
半張臉隱沒在燈光暗面，鷹隼般銳利的眼睛，即將把魏昆刺穿，看透。緊繃的臉頰與嘴唇，一字一頓地擠出話語。
“我不管你用什麼手段混過去，我會幫你。但如果因為某個本科生的畢業設計丟了我小組的臉面……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他。”
聲音不高，但每一個音節都像是落在地面的釘子。
氣氛宛若凝冰。
崔教授突然重重地拍了拍魏昆肩膀，起身。
明亮的燈光，清晰地照出他和藹的笑臉，如同剛才說話的人並非是他。
“魏同學，你別緊張，只要順順利利，過些日子有個文旅局一把手的飯局，你也快畢業了，我帶你去見見世面。文旅局今年要搞文化佈局，要做信息化，急需人才，跟我的實驗室有很深的合作關係……你明白了嗎？”
魏昆緩緩點頭，似乎被鎮住了。
“崔教授，那好消息呢？”
“好消……”崔教授說了半個字就被噎住，心罵這小子真是油鹽不進啊！
他其實已經後悔帶本科生做人工智能的課題了，AI課題跨度大、層次深、難度高，根本就不是本科生能輕易玩得轉的。那個叫孟魚的女學生倒是做的很不錯，深得歡心，可並非關鍵。
關鍵在於，外界記不住他崔忠識的學生做出了什麼成果，只會記得他當眾丟了多大的臉。
信息院的陳旭剛陳教授，是他半輩子的死敵，也是這次模擬答辯的推手。若是因為這點小事影響到他的實驗室評級，他萬萬不能接受。
這幾個選了AI課題的本科畢業生，就是崔忠識的“軟肋”！
他不期待本科畢業生能做出多優秀的成果，只要，別給自己添麻煩其他什麼都好說。所以，他已經用相同的辦法穩住了前幾個學生，只差這眼前最後一位叫魏昆的畢業生了。
崔教授深吸一口氣：“好消息就是，人工智能領域越來越火，不僅國家有扶持政策，就連咱們院的陳教授都在領學生做這一塊領域，而且巧的是，它們每一個選題都跟咱們一模一樣，包括你做的那什麼淘寶客服。所以啊，以後有不懂的，咱東河大學信息院內就可以相互學習、交流經驗、共同進步，算不算是好消息？”
“陳教授是個好人啊，真為咱們院裏着想。”魏昆咧嘴一笑。
崔教授想生氣，但活生生氣笑了。
他本想再補充兩點，瞥見魏昆時微微一怔。如同有重要的事情被他忽略了，哪裏不太對，可又說不出。
被打斷思路的他，只能放下這一閃而逝的疑慮，轉而輕拍魏昆的後背，熱切地道：
“小子，準備出發了。對了，你那手機殼紅漆漆的髒得很，趕緊去買個新的……邋裏邋遢，等下就別拿出來了，省的讓同學和領導看見，影響不好。這錢組裏幫你報銷！”
魏昆點頭，心情愉悅地跟上崔教授。
崔教授，也是一位大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