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分居協議
盧厚信在醫院裏住了兩周,病情穩定下來了,但是因為顱骨裏面有多處出血點,血栓堵塞了幾段腦動脈,影響幾處神經中樞,出現了偏癱(半身不遂)、肢體麻木、語言障礙、口眼歪斜、吞咽困難、嗆食嗆水、頭暈頭痛等癥狀,最麻煩的是大小便失禁。
李匯琴照顧盧厚信的任務十分艱巨,盧雅婷白天上班,晚上回家替換老媽,讓李匯琴可以休息休息,對門的汪宣幾乎每天下班后都會過來看看,有什麼力所能及的活就幫忙做了,比如:將盧厚信從輪椅抱到床上,從床上抱到輪椅上,還有時扶起他來,幫助他學習走路,有時還幫他換弄髒的衣褲。盧雅婷跟李匯琴十分感激汪宣,叫他每天晚上都到家裏吃飯,汪宣就天天下班在小區的菜場買把菜來,當自己的伙食費。
在這種情況下,盧雅婷沒法將孩子接回來養了,只能每個周末都去傅世澤父母家看孩子。盧雅婷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把孩子接回來,十分擔心傅世澤再來趕人,給傅世澤打電話,求他再通融幾個月,等她南邊的房子收回來了,就搬回去。傅世澤告訴她沒關係,儘管住着,在她爸病有起色前,一起維持現狀,今後的事情今後再說。
本來日子還算太平,但是孩子卻生起病來。
孩子到姜寒梅手裏,兩周后,開始得濕疹,全身都長出了紅色的小顆粒,尤其在額頭,脖子,後背,而圍着嘴唇乾脆出現了一圈一寸半徑的紅腫塊,一歲半多的孩子叫他別抓又聽不明白,於是身上出現了很多被抓破的地方,出水,進一步感染,孩子難受得白天吃不下東西,晚上睡不安穩覺。因為孩子過於吵鬧,太難帶,雇來的保姆做了一個月就跑掉了,姜寒梅趕緊又雇了個保姆,
姜寒梅帶着孩子去看醫生,醫生說一般小兒濕疹一般在3-6個月大的時候發病,2-3歲時皮疹可能會消失或者好轉,發病時奇癢難忍,久治不愈。過敏性體質的孩子容易發病,有濕疹的孩子經常會得過敏性哮喘,過敏性鼻炎啥的,沒什麼特效藥,只能注意清潔,小心護理。姜寒梅暗暗叫苦,因為孩子正是過敏性體質,並且有過敏性哮喘。
醫生懷疑是孩子換了生活環境,攝入的食物跟過去不同,導致腸胃過敏引發的濕疹。姜寒梅問盧雅婷她家吃什麼,盧雅婷報上了一些蔬菜,水果,肉類和麵食,貌似也沒什麼大區別,盧雅婷跑過來親自示範怎麼給孩子做吃的,從此完全按盧家食譜,但是孩子濕疹就是不見好。一個晚上要哭醒好幾次,第二個保姆做了不到一周就跑了,姜寒梅一下子找不到保姆,自己帶了整整兩天兩夜,結果血壓卻又上去了,心臟“空空”亂跳,又因為晚上睡不好,整個人疲憊不堪。
傅世澤跟鳳霖周五來看父母,見姜寒梅整個人虛弱不堪,氣短,出氣多,吸氣少,從餐廳走到廚房居然要扶着檯面喘氣,暗暗吃驚。鳳霖走到陽台上給自己老媽打了個電話,鳳霖媽大驚:“你婆婆可能是心臟病,而且已經相當嚴重,趕緊去醫院診斷一下。”
第二天早晨,鳳霖到傅家跟傅江濤一起看着孩子,傅世澤帶姜寒梅去醫院。周末,有名氣的醫生不上班,但姜寒梅的心電圖展示了五花八門、各種形式的早搏,被立即收院治療,控制血壓,並且安排周一做心臟造影,將會在做造影同時放入支架。
傅世澤安頓完老媽,回家跟老爸和老婆商量,姜寒梅住院,雇個保姆來繼續在傅家看孩子肯定行不通,傅江濤不擅長家務,現在自己生活都成問題了,哪裏還管得了一個保姆一個孩子。那就只能傅世澤和鳳霖帶回別墅去養。
鳳霖說:“你還是先給盧小姐打個電話吧,就算我們帶回家去養,也得她先批准才行啊。”
這話確實也是,法律上說,必須監護人授權,傅世澤趕緊給盧雅婷打了個電話,盧雅婷一聽就急了——她怕鳳霖對孩子不好,說她馬上過來接孩子。
傅世澤皺眉:“你要上班,你媽一人照顧你爸都照顧不過來,孩子濕疹還沒退,你怎麼帶?”
盧雅婷咬咬牙:“再過三周就放暑假了,這三星期辛苦點就是了。”
盧雅婷掛斷電話就開車來接。鳳霖見盧雅婷沒有把孩子扔下死人不管,心裏也就平了點,想想盧雅婷家這麼一個病人一個孩子也無法操作,就對傅世澤說:“我現在就出去找保姆,找到了叫她直接去盧家看孩子,保姆費我們來出就是了。”
鳳霖跑了幾家保姆介紹所,當天就雇了個月嫂去給盧雅婷看孩子。鳳霖心裏合計着,孩子那麼難帶,已經跑掉兩任保姆了,我出大價錢雇個月嫂總行了吧,一歲半的孩子再出濕疹總不會比月子裏的孩子更難帶。
鳳霖太天真了,主意原因是對於中國的家政服務供求關係缺乏了解,她不知道現在保姆有多難找,特別是像月嫂這樣有一定育兒經驗的保姆有多緊俏,別以為你出了高價人家就願意干,人家還得掂量掂量這活好乾不好乾,衡量一下自己的收支比呢。
鳳霖雇的那個月嫂,一條腿跨進盧家的門,發現家裏除了孩子還有個偏癱大小便失禁的老人時,馬上就把跨出去的那條腿收回了,儘管盧雅婷再三強調,只看孩子,不伺候病人,人家也不幹。保姆扭頭就跑,生怕慢了半拍就被纏住不放。
盧雅婷給傅世澤打電話,傅世澤嘆氣:“那你自己再去找個保姆,出多少錢都行,我來出。”
盧雅婷跑出去找去了,結果是出多少錢都沒人干,保姆介紹所里一聽家裏有病人又有孩子,一個個頭搖得跟嗑了搖頭丸似的。盧雅婷無奈,給傅世澤電話:“算了,我自己帶。”
傅世澤跟鳳霖商量一下,又給盧雅婷電話:“把孩子送過來吧,我們能僱到保姆,這三周放我們家,你放假了再接回去。”那暑假結束后怎麼辦?傅世澤和鳳霖也茫然,事情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反正車到山前總有路,到時候再說。
鳳霖又出門去雇了個月嫂來,由衷感慨:生,容易,活,容易,生活,真特么的不容易,不折騰死你不罷休。
周一,傅世澤和鳳霖都請了假,跟傅江濤一起,站在手術室外,隔着玻璃看着。診斷結果是姜寒梅的心臟冠狀動脈堵塞了兩個部位,堵塞率高達95%,已經隨時有生命危險,幸虧送得及時。
整個手術過程人都是清醒的,姜寒梅躺在手術台上,從掛在上面的電腦屏幕上,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心臟的脈動。醫生先在心臟冠狀動脈部位噴洒有機的碘化物造影,查看冠狀動脈阻塞情況,然後從手臂上插入導管,到達冠狀動脈,再放入支架,支架如同一個小傘,放進去時是合著的,到達堵塞部位,再讓它張開,使阻塞部位打通。姜寒梅親眼看見隨着支架的往前推進,堵塞部位打通了,而且效果真是立竿見影,放支架后馬上感覺就不一樣,不氣短了,舒服了許多。
姜寒梅十分感激,再三對鳳霖說:“是你媽媽救了我一命,是我的救命恩人。”鳳霖和傅世澤都忍不住一笑。
接下來的兩周,姜寒梅住在醫院裏,按醫囑吃藥,血壓也降低了,耳鳴的感覺也減輕了。姜寒梅按照護士的指示,下床活動,傅江濤天天去醫院陪老伴。支架手術後半年是非常重要的階段,要好好保養身體,不能勞累,不能吵鬧,看孩子自然是絕對不能看了。
孩子從此放在傅世澤家裏養,跟保姆一起睡樓下主卧室,鳳霖跟傅世澤住樓上,按理說應該也不影響,因為鳳霖跟傅世澤就每天回家睡個覺而已,但是有兩件事讓鳳霖非常難受:
一是孩子每天半夜三更都要驚醒哭好幾次。孩子的濕疹一直不退,加上天氣炎熱,只能呆在家裏,悶氣,也可能是因為認生,還有對新保姆做的食品不習慣,總之,非常煩躁,夜驚,嚎啕大哭,哭起來沒完,在靜夜裏傳出去好遠。保姆抱怨孩子難帶,鳳霖趕緊又掏出1ooo元給她當額外獎勵,這才沒跑掉。傅世澤跟鳳霖都每夜吵醒好幾次,兩人相視苦笑。兩人白天工作都忙,又是腦力勞動,這麼晚上睡不好,真是要了他們的命。鳳霖本來就在孕吐,吃不好,睡不好,又趕上年中要出半年報,直累得個精疲力盡。
二是保姆在家裏給自己和孩子燒東西吃。鳳霖跟傅世澤除了早點外,很少在家吃東西,懷孕后鳳霖對食物氣味極其敏感,兩人就更不在家燒了,但是保姆和孩子要吃。現在的保姆規矩很多,看孩子的不做家務,做家務的不看孩子,這個月嫂一天燒三頓給自己和孩子吃已經覺得十二分的委屈了。所以燒菜做飯弄完就收拾得不那麼乾淨(可能是標準的關係,保姆也許認為已經收拾得夠乾淨了,鳳霖和傅世澤覺得壓根就等於沒收拾過)。鳳霖每天回家一開門就衝進衛生間狂吐。本來鳳霖家的鐘點工是一周來兩次,現在鳳霖叫她一周來三次打掃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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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霖在辦公室里,一面吃餃子皮,一面沖嚴然明抱怨:“家裏有了孩子后,那個亂啊,到處是玩具和食物碎屑,那個吵啊,不是尖叫就是哭。而且人多,家裏人太多了,我是真的一點都不喜歡家裏人多,我一點都不喜歡家裏有個住家保姆,過去我連小時工都不見的,叫她在我們不在家的時候來打掃,現在這麼一個保姆天天睡我樓下,家裏有個外人,我覺得真是,要多彆扭有多彆扭,我私人空間都沒有了......”
嚴然明嘆氣:“你一個保姆哪裏夠,盧小姐爸爸,才5o出頭,別看他病得東倒西歪,大小便都不能自理,活上個1o年甚至2o年,誰說不可能。我覺得你要做好孩子永遠你們養的打算。”
“嗯,我有這打算。”鳳霖點點頭。
“那你生完孩子,還得再雇一個保姆,因為一個保姆看不了兩個孩子,而大的那個還沒到上幼兒園的年齡。這樣問題又來了,兩個孩子,兩個保姆會把家裏弄得一團糟,所以你最好再雇個保姆做家務,省得那兩個看孩子的保姆打起來。然後呢,三個保姆湊在一起會鬧矛盾,不光是跟主人鬧矛盾,她們彼此之間還要鬧矛盾,真是比管個公司還難......我是親眼見過我老婆怎麼被保姆弄得暈頭轉向的,我女兒跟兒子差三歲,所以家裏只雇兩個保姆,我岳父岳母還來幫忙,就這樣,家裏還雞犬不寧。我老婆是走馬燈似的換保姆,每換一個,家裏就要吵上一架,再丟一票東西......於是我選擇睡辦公室,眼不見心不煩。”嚴然明嘆氣。
鳳霖苦笑:“我家情況會比這還遭,我表姐她們已經給我找好了保姆,等我要生的時候就到北京來,是我媽老家那個村裏的,我表姐家的鄰居,據說才4o多出,精明能幹,手腳利落,又會帶孩子又會做家務,所以我媽堅決的雇了她,按寧波地區的月嫂費給她開的工資——比北京高。你要知道,寧波人的普通話,那是北京人聽不懂的啊,今後我家兩個北京保姆,一個寧波保姆,說話雞同鴨講,薪水個個不同,吃飯口味也不一樣,養孩子的手法估計也不相同。我家估計該上三國演義了。”
“你家屋頂會掀翻,地板會挖洞的。”嚴然明一本正經的點頭。
鳳霖一笑,兩人繼續吃。
過了會,鳳霖問:“嚴總,你有沒發現過自己有思想理論和實際行動不一致的時候?”
嚴然明一愣,這問題太抽象:“嗯?什麼意思。”
“嗯,比如說對待親生和非親生孩子的問題。在盼盼到我家來之前,我是認為我可以在態度和待遇上做得親生和非親生完全一致的,不就是吃穿用度嘛,難道我會剋扣孩子?我不是這種人啊。但是盼盼真的來我家后,我才發現親生母親跟非親生母親是有很大區別的。”
“我雇的這個保姆,一周休息一天,每周六休息,所以盧小姐每周五晚上就來把孩子接走,每周日早上才把孩子送回來。這件事上我挺感謝她的......嗯,說感謝很怪異,因為她是孩子生母,但是如果她不來接,那周六一天就得我跟世澤兩人看孩子了,她能這麼做,我感謝她,所以我至少目前不會趕她走人了......”
“她每次來接送孩子,我和世澤都故意不在,不跟她見面,但是保姆意見很大。她說盧小姐每次周五來接孩子,都要把孩子裏裡外外檢查一遍,身上任何一塊被蚊子咬到的紅腫都要查明出處,然後問七問八一堆的問題,吃喝拉撒都問遍,周一送回來又千叮嚀萬囑咐。保姆被她弄得生氣,說盧小姐就差直接問她有沒虐待兒童了。我聽了好笑,其實盧小姐防的不是她,而是我。她是怕我虐待盼盼。盧小姐還給世澤打電話,世澤沒跟我說,但是我能猜到說些什麼,不過這個我倒不放在心上,她愛咋說就咋說,舌頭長在她嘴裏,我只當她是放屁。”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我不可能虐待孩子,或者對孩子不好。事實上,我生怕別人以為我對孩子不好,所以我花大價錢雇月嫂伺候他,所有的衣服食品都給他買最高檔的舶來品,如果他是我親生的,我倒反而不會如此。如果盼盼一直歸我們養,我今後會讓我孩子穿盼盼穿下來的衣服,玩盼盼玩下來的玩具,因為沒必要浪費,也沒必要那麼嬌寵孩子。”
“但是我還是能感覺到這種不同,比如說吧,孩子得濕疹,我和世澤都沒帶孩子去看過醫生,為什麼呢,因為盧小姐每周末都帶孩子去看醫生,她看孩子身上那些小紅包每次都難受得要掉眼淚,她對保姆的詢問和叮囑是無微不至......我就沒這感覺,雖然我們也知道孩子不好受,但是因為醫生已經說了,這個沒有特效藥,只能等孩子生長發育,慢慢的好,所以我和世澤都沒有像盧小姐那麼急得煙熏火燎的,因為再急也解決不了問題啊。”
“我捫心自問,如果是我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得濕疹,這麼每天癢得吃不好,睡不好,天天晚上哭,我會怎麼樣?我想我會心疼死,會跟着吃不下,睡不着,會跟着抹眼淚。但是現在呢,孩子天天晚上哭,我感覺到的只是累,只是煎熬,只是嫌煩。所以,真的是,不是自己生的不心疼。”鳳霖搖了搖頭,“我發現我沒像我自己以為的那麼公平,寬容。”
嚴然明一本正經聽了半天,最後聽到這句結論,忍不住一笑:“哎,正常心理,你已經做得非常好了。大家都是人,沒有男人會指望妻子對待非親生的子女像親生的一樣,行為上一樣都難,心理上一樣怎麼可能。換了男人自己,也一樣做不到。其實對男人來說,老婆對非親生孩子表面上過得去就很值得感激了。傅世澤是個理智的男人,他絕不會對此有想法。”
鳳霖撇撇嘴:“他,拉倒吧。我就沒看見他這個生父跟我比,對孩子有什麼不同。其實他還不如我呢,至少我不敢抱怨,他居然還對我說:孩子真煩啊,要是能不養就好了。而且從沒看見他抱孩子啥的,還美其名曰,孩子身上有濕疹,怕自己身上有外面的浮塵,會引發感染。”
嚴然明狼狽:“嗯,這個,恐怕不止他一個男人這樣。男人嘛,最好回家看見家裏收拾的整整齊齊,老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把孩子雪白粉嫩的抱過來,喊兩聲爸爸,讓男人驕傲一下,再逗着玩兩分鐘,然後馬上抱走。這樣男人就舒服了。男人要是上了一天班,累死累活,一回到家,家裏一團糟,孩子哭,大人鬧,就會覺得:多煩啊,還不如在辦公室加班。男人都是懶的,都是沒責任心的,都是只想坐享其成的......當然,你別聽我的,我不是個好父親,我對孩子沒耐心,我嫌孩子煩,因為怕孩子晚上哭,所以我睡辦公室,我也不抱孩子,理由也是衣服上有灰......那時我很年輕,根本不想當爸爸......”嚴然明不說了,忽然想起來,傅世澤也不想當這爸爸。嚴然明見手下高管中有的男人對孩子非常牽挂,多少有點茫然:是不是我個性有問題?
鳳霖也不吭聲了,過了會,小聲嘀咕了句:“反正我們跟盧小姐對孩子,真是不一樣。”
鳳霖嘆氣:“我現在真的很怕下班,很怕回家。家裏滿眼凌亂,又有食物氣味,晚上又吵,至少一夜三次,完全睡不好。我本來就人難受,睡不安穩,正迷迷糊糊之間,忽然聽見孩子哇的一聲大哭,我的心臟會陡然收縮,覺得心在胸膛里空空亂響。現在我知道我婆婆為什麼會有早搏了。我估計我也有早搏了......還好,下周盧小姐就放假了,會把孩子接回去。單為這個我都願意送她十八隻蹄髈。”
“下奶么?”嚴然明一笑,但是轉即開始為她擔心:“九月一日一開學,又會送過來的。”
“但願那時孩子濕疹已經好了,我孕吐也已經完了,大家都好養活點。”鳳霖皺起了眉頭,過了會,輕輕的說:“其實,這兩周我一直在想,如果婚姻永遠這麼下去,不如離婚。”
嚴然明嚇一跳,餃子餡都掉下去了:“怎麼,又想離婚。”
鳳霖慢悠悠的說:“我結婚前曾經預料到孩子會由我和傅世澤來撫養,但是目前的情況超越了我的預計。我結婚前預料到盧小姐會來糾纏,然後死心,然後把孩子扔給我們,另外嫁人,我預料的情況還是比較簡單的。我沒想到盧小姐的戰鬥力如此之強。現在的情況是,她佔着我一套2oo萬的房子,不肯嫁人,想為我老公守貞,我老公還得經常給她點錢,孩子扔過來讓我養着,孩子還特別難養,然後她還每周跑來對着孩子挑刺。既然情況出乎意料,我的婚姻計劃也必須做相應調整。”
“我現在在考慮到底是離婚好還是不離婚好。如果不離婚,我就得永遠過現在這樣雞飛狗跳的生活,讓她住我的房,花我老公的錢,我替她養着孩子,她陰魂不散的繼續想出種種花招來攪合我的家庭生活,其花樣之多,遠遠超越我貧乏的腦細胞。現在孩子不懂事,孩子還沒參與進來,今後孩子大了,什麼同父異母,什麼親生非親生,什麼親媽后媽,再加上保姆吵架。我家該夜夜笙歌,好戲連台了。”
“如果我離婚——我怎麼有全世界都清凈了的感覺?如果我離婚了,那我的生活就可以簡單得多,反正保姆我爸媽已經給我找好了,所有的養孩子費用傅世澤都會出一半;一離婚,我認識她盧小姐誰啊,我馬上把房子收回,每月還會多4-5ooo元房租,盧小姐從此愛住哪住哪去,有本事她可以搬進我前夫的別墅里住去;我晚上也不用聽那孩子的哭聲了;我也不用擔心自己的表現是否對孩子一視同仁了——這給我多少心理壓力啊;也不用住自己家還每周迴避盧小姐了;也不用雇三個傭人了。我這麼一想,就彷彿看見晚上我踏踏實實的能睡安穩覺了。”
“嚴總,你不知道,我現在因為晚上睡眠不足,白天精神萎靡,我工作效率有多低下了。只有我離了婚,我工作表現才能恢復正常。嚴總,你是不是特希望我趕緊離婚啊?”鳳霖笑嘻嘻的,說話的態度不像在說自己事那麼認真,但是嚴然明知道鳳霖絕不是在開玩笑。
嚴然明啼笑皆非:“嗯,你睡眠不好的部分原因是因為你懷孕了。”
鳳霖不理他,繼續說:“我一想到離婚,真是一身輕鬆啊,跟卸下千斤重擔似的。唯一的問題是,如果我不離婚,傅世澤的這一百多萬就算給盧小姐分去一點,包括房租,她家這個病那個病,給她孩子雇保姆,吃喝拉撒穿用,統統算上,怎麼也到不了2o萬,去掉這2o萬,剩下的那一百多萬就是我的。如果我離婚呢,我孩子的亂七-八糟費用,上最貴的幼兒園,上國際學校,用最高檔的名牌貨,年年出國夏令營,一年最多也就開銷掉4o萬。傅世澤給我2o萬,剩下的都跟我無緣。所以呢,我確實得好好想想,我到底是要1oo多萬呢,還是要2o萬?為了那1oo多萬一年,忍受這些麻煩值得不值得?畢竟我天天工作12小時以上,也掙不到那1oo多萬,所以婚姻這種東西,對女人來說,真是致富捷徑啊,凡是自己能力不夠的,都可以抓個男人來彌補。總之,錢這東西實在是現實的很,盧小姐為了傅世澤這點薪水奮鬥到如今,現在輪到我要放棄的時候,我發現我也一樣捨不得。”
嚴然明被鳳霖的強大算計能力給整的暈頭轉向:“鳳霖,這個你現在一年8o多萬,應該夠用了吧。傅世澤的薪水對你那麼重要麼。”
鳳霖翻白眼:“你當我跟錢有仇啊,傅世澤去年在事務所,一共16o多萬,你能說我和孩子沒他那筆收入生活質量一模一樣?這男人我是想不要了,跟他生活太累,但是他的錢我可想要的緊,錢只會使我生活更美好,讓我孩子生活得更好。我怎麼才能不要這個男人但是繼續把爪子伸到他的錢上面去捏?真是個難題。”
嚴然明暈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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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雅婷放寒假了,把孩子接了回去,但是一周后,又給傅世澤打電話,問他能不能照顧孩子一周,因為她媽病了,發高燒,正在醫院裏打吊針,她伺候完爸,又照顧媽,實在沒法帶孩子了。而且她媽得的是流感,怕會感染孩子。
鳳霖聽見嚇得魂飛魄散,這兩天北京正在鬧流感,還是病毒性的,感染得人都會發高燒到4o度以上。
鳳霖現在還沒過頭三個月的危險期,要是孩子從盧家把流感病毒帶過來,那她就慘了。救人先救己,送佛先自西,鳳霖第一時間趕回家收拾東西,嚴然明來幫忙,搬回海淀去住了。鳳霖電話里告訴傅世澤,在流感徹底過去前,不要來看她,請自覺隔離。
傅世澤去接孩子,盧雅婷很不好意思,解釋老媽生病的原因,原來盧厚信現在身體比剛出院的時候好些了,至少神智清醒多了,但是神智清醒的結果是,脾氣變壞了。也許是因為身體痛苦,也許是因為精神痛苦,盧厚信現在變得很難伺候,有時甚至故意把大小便拉在褲子上,折磨別人。
盧雅婷苦笑:“我媽伺候我爸,伺候得累壞了,身體很虛弱。我一放假,她精神上一放鬆,就病倒了。”
傅世澤嘆氣:“算了,孩子還是我來養吧,你暑假多伺候伺候你爸,讓你媽休息休息。等你開學了,你媽又得累了。”
盧雅婷擔心:“她會有意見么?”
傅世澤不語,有意見沒意見,還能怎麼樣,現實擺在面前。
“那還要我搬家嗎?”盧雅婷問,住這裏畢竟生活條件好些,不說別的,就是洗洗刷刷也方便啊,而且,上班也近。
傅世澤一個頭兩個大:“這事再說吧。”孩子送回來養,房子繼續讓盧雅婷住着,確實是個大問題,但是看盧家的現狀,叫他們搬家,傅世澤死都說不出口。
傅世澤想了想:“你那邊房子出租多少錢一月?”
“18oo.”
“你把這錢給我吧。”傅世澤說。
盧雅婷拿錢出來給傅世澤,兩人都十分不是滋味。盧雅婷是代課老師,暑假裏沒收入,平時收入連3ooo都不到,父母都下崗,家裏還有病人。而對於鳳霖來說,這房子出租一個月不可能只租18oo。傅世澤拿着這點錢那個窩心,覺得自己真是夾縫裏在做人。
傅世澤把孩子帶回家了,趕緊給過去那個月嫂打電話,還好,雖然她已經接了別的活,但是這邊出價高,工作環境好,很願意再來做。傅世澤鬆了口氣。但是老婆搬走了,而且還不準自己去見她,傅世澤鬱悶。不過他還沒鬱悶上兩天,孩子的流感就爆發出來了。傅世澤自己天天忙得團團轉,沒空帶孩子去看醫生,就叫保姆帶着去看,孩子不久發起了高燒,保姆叫苦不迭,盧雅婷趕了過來。現在盧雅婷也住城北,兩處房子開車過來不到半小時,於是盧雅婷天天跑過來帶孩子去看醫生打吊針。
盧雅婷從保姆那知道鳳霖搬走了,以為她是生氣傅世澤又把孩子抱回家,於是開始跟傅世澤說:鳳霖對盼盼有意見。
傅世澤無語。客觀點的說鳳霖對盼盼並無好感,只是不排斥,傅世澤覺得鳳霖的態度跟盧雅婷也有點關係,如果盧雅婷真把孩子扔下不管,鳳霖對孩子還會更親近點。現在不光是鳳霖,連傅世澤自己,都跟孩子親密不起了。
目前情況是,兩人都覺得孩子很吵,難帶,到家裏來得不是好時機,盧雅婷又老是來增加負面影響。雖然倆人原則上都同意孩子是無辜的,孩子有孩子的權利,應該獨立對待,但是心理上還是多少有點把孩子看做是盧雅婷拿捏他們的把柄,影響他們婚姻的不好因素,這種心情下,要對孩子怎麼有感情,實在做不出來。
傅世澤想對盧雅婷說:為什麼因為我是孩子的親生父親,你就認為我天生會對他咋樣,其實親情,也是需要培養的,也是受很多因素影響的,如果你的願望是想讓我對孩子有多點感情,那你不是這種做法的。但是這話傅世澤並沒有說,因為他對盧雅婷太了解了,所有的廢話都沒有再說的必要。
盧雅婷這段日子經常往傅世澤家裏跑,傅世澤就不怎麼回家了,正好天天在辦公室加班到深夜,這樣既不用看見盧雅婷,又不用去管孩子。傅世澤知道理論上他不應該這麼做,作為生父,既然孩子現在他養着,就應該多和孩子相處,陪他玩,不應該這麼丟給保姆不聞不問,但是,人都是懶惰的,尤其是男人。
就在傅世澤天天泡在辦公室的時候,鳳霖沒事就泡在劉嘉華那裏。
在劉嘉華最大的那間美容室里,嚴然明,謝丹楓,劉嘉華三人泡在那個大spa的粉紅色水裏,鳳霖坐在旁邊台階上,給他們遞水果,倒飲料,送糕點。她自己既不得泡,也不想喝,只能吃點水果,還不能吃酸的。
“別人都說孕婦要吃酸的,我怎麼一點酸得都不能吃?我不吃酸的還往外吐胃酸。”鳳霖百思不得其解。
“說明你是個醋罈子唄。”謝丹楓說。
鳳霖搖搖頭:“我一點都不吃醋,現在盧小姐幾乎天天上我家,我知道她還是對我老公不死心。其實我一點都不在乎,就是他們現在在我眼皮低下滾床單我都當在看免費j□j。”
泡在水裏的三個人一起轉頭頭來看她:“這麼大方,為什麼?”
鳳霖說:“因為,我這段日子從家裏搬出來,一人搬回老地方住以後,覺得非常輕鬆,特別舒服,天天沒煩惱,晚上睡得好,雖然還是吐的厲害,但是體重卻有所增加......總之,我現在過得比過去一年都愉快。所以我決定維持現狀。傅世澤和盧小姐他們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反正現在吵不到我了。”
劉嘉華看看鳳霖:“看你的意思是,想離婚?”
鳳霖笑:“離婚,嗯,我不想啊。我幹嘛要跟傅世澤離婚啊,如果我跟他離婚,我就只能得到一些孩子的撫養費,一年1o萬不過是1o萬,2o萬不過是2o萬,如果我不離婚,他的收入至少一半是我的。而且我跟他離婚後,我不可能再結婚——我沒跟他結婚前都嫁不出去,更別說離婚帶個孩子了,除非我存心養小白臉。但是他,即使離過一次婚,有兩個孩子,還是會再婚,再生孩子的。但是在他所有的孩子中,只有跟父親共同生活的那個孩子才會得到真正的父愛,從而獲得最多的利益。如果我跟傅世澤離婚,不光是我要損失利益,我肚子裏的孩子還要損失利益。我幹嘛那麼傻啊,把一年1oo多萬扔水裏,隨便別人去撿,老天又沒扔個2oo多萬在我腳下,給我做補償。所以我不想離婚,至少,我不會主動提出離婚......”
嚴然明皺起了眉頭:“鳳霖,那你想幹嘛?”
“哦,我想跟他分居而不離婚。這樣,他就算出去找女人,想遇到合適的,再回來跟我離婚,怎麼也得花點時間,至少幾年要吧。這幾年中他的收入,我都可以分杯羹,反正不要白不要,拿到一分算一分......”鳳霖笑着說。
鳳霖說:“這兩天,我在想,怎麼跟他談這事,因為我要跟他簽一個協議。”
劉嘉華和謝丹楓一起喊了起來:“又是簽協議,你們兩到底要簽多少個協議?”
“這個簽完,如果還不行,或者他不肯簽,那就只剩下最後一個了:離婚協議。”鳳霖一笑,“不過,還是希望他肯跟我簽分居協議吧,比離婚好。我想了個條款對我很有利的分居協議,我得找個他心情好的時候跟他談,希望他能答應,或者即使不完全答應,也對我做出點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