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7章 下雨我一定贏
第1127章下雨我一定贏
第1127章下雨我一定贏
冬日閑暇,嬴詩曼很輕易就招募到近千名針線嫻熟的婦人,日夜趕工把皮襖縫製完畢,發放到內務府的匠工手中。
恰逢天氣陰霾,寒風呼嘯,這份遲來的歲賜收穫了數不清的感激以及對陳慶的懷念。
終於等到暖陽破曉,和煦的陽光灑滿大地,侯府大門轟然打開。
兩列精悍的騎士縱馬開路,身條細長的獵犬猶如閃電般竄了出去。
韓信裹着厚重的裘服,頭戴錦帽,胳膊上架着一隻神駿的蒼鷹,不緊不慢地騎着黃驃馬隨侍在陳慶左右。
英布身後背着一柄闊刀,眼神中仍殘留着宿醉的迷離,時不時打個酒嗝。
“阿菱,小心些。”
陳慶特意給她挑了一匹溫馴的小母馬,放慢了腳步陪伴在側。
“無礙的。”
“不用擔心我。”
相里菱緊緊地抓緊馬韁,神情略顯緊張。
“走,狩獵去!”
陳慶一揮手,聲勢浩大的隊伍開拔啟程。
馬嘶犬吠,啼聲如雷,所到之處行人無不避讓。
貴族狩獵並不止是一項簡單的娛樂活動,同時還是彰顯身份以及炫耀武力的手段。
陳慶有寶馬、有良犬,前呼後擁隨從數百。
再無知的人都能猜到這是咸陽的頂級權貴出行狩獵,紛紛投去艷羨的目光。
獵犬撒歡一般來回兜着圈子,突然被迎面而來的馬車吸引了注意力,揚開四蹄狂奔過去。
“吁!”
車夫飛快地跳下車,死死拽住了駑馬的韁繩。
“哪裏來的畜生,去去去!”
他揮舞馬鞭,狠狠地甩了兩下。
誰知道獵犬後退了幾步,反而更兇惡地咆哮起來。
“哼。”
車廂里傳來一道沉穩蒼老的嗓音:“見物知人。家有惡犬,想必主人也非良善之輩。”
“殺兩隻狗,給他個教訓。”
車夫躬身應諾,目露凶光拔出了腰間的短匕,小心翼翼向前挪動腳步。
一聲尖利的口哨突然響起。
獵犬霎時間收起警惕的狀態,搖着尾巴飛快地向後跑去。
“可惜……”
車夫收起短匕,抬頭望了一眼忽然愣在原地。
“家主,是詩曼公主府上養的狗。”
“什麼?”
蒙毅狐疑地掀開車簾,四下尋找陳慶的身影。
正好狩獵隊被馬車所阻,逐漸匯聚在一起。
陳慶受到李左車提醒,狐疑地朝着馬車看了過來。
二人的視線碰撞,他才知道僅僅是一次巧合而已,並非對方有意尋釁。
冤家路窄,想不到咸陽城那麼大,竟然與老登狹路相逢。
“帝婿好雅興。”
蒙毅原本不打算理會,可發現嬴詩曼不在隊伍中,立刻按捺不住揚威叫陣的想法。
“難得天氣晴朗,暖陽和煦。”
“帝婿這是要出城狩獵?”
“果真是無官一身輕啊!”
“不像老夫垂垂老矣,還要為公務繁忙,奔走不休。”
他裝模作樣地捶了捶腰背,露出疲憊的神情。
陳慶一下子被氣笑了。
你跟誰倆呢?
天晴了,雪停了,你又覺得你行了是吧?
“蒙上卿勞苦功高,實在令人敬佩。”
陳慶裝模作樣行了一禮。
蒙毅笑意更盛:“帝婿過獎了,為皇家效力,為社稷籌謀本就是老夫的分內之事。”
“寧內史還在府衙中等候,老夫就不多叨擾了。”
“你接着走馬狩獵,接着嬉戲享樂。”
“往後的好日子還長着呢!”
陳慶緩緩點頭:“蒙尚書所言極是,陳某愧疚至極。”
“若不是您這一代文臣苦心謀划,武將浴血酣戰,哪有大秦今日之盛景。”
“這走馬蒼鷹,錦衣裘帽,全都是託了您的福啊!”
“蒙尚書儘管去操勞,這盛世繁華就由陳某代您享受了!”
蒙毅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帝婿見解獨到,與旁人不同,老夫嘆為觀止。”
陳慶瞪大了眼睛,左右環顧:“莫非在下一時不慎說錯了什麼?”
“我一言一語都是發自肺腑啊!”
“咦,老上卿至今還用着以前的馬車?”
“您這駑馬也夠瘦弱的。”
“連衣着都有些寒酸。”
他搖了搖頭:“蒙上卿又不是用不起,大可不必沒苦硬吃。”
“你看陳某多想得開,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敞開了花銷嘛!”
“反正幾輩子都揮霍不完。”
蒙毅氣憤地別過頭去。
再忍一忍,他囂張不了幾天啦!
你今天所擁有的一切,遲早會被剝奪得乾乾淨淨!
來咸陽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就讓你再變成什麼樣!
“嘶~”
“蒙上卿莫非是真的用不起?”
“得罪了,陳某不知道蒙家已經落魄成這個樣子。”
“來人,給蒙上卿拿一套裘衣。”
陳慶捧着衣物做了個請的手勢:“還望老上卿保重身體。”
“沒有您披星戴月,廢寢忘食,何以振興江山社稷?”
“社稷不興,我家中的貴貨賣給誰呀?”
“賣不出貨就賺不到錢,哪來的珍饈美味、錦衣玉食給我享用?”
他一本正經地說:“老上卿再多幹上二三十年,陳某大半輩子的榮華富貴全靠你了。”
蒙毅怒不可遏地鑽回車廂里:“走!”
車夫面露難色,輕輕牽着馬韁往前走了兩步,請求狩獵隊讓路。
陳慶往兩邊揮了揮手,“讓老上卿先過去。”
他火上澆油地衝著車廂喊道:“蒙家若是短了花銷,儘管來我府上說一聲。”
“多了不敢說,幾萬貫是能支借出來的。”
“老上卿別不好意思啊。”
“實在不行,陳某幫你再找一樣差事,等下職了去賺個仨瓜倆棗補貼家用。”
“您這身板老當益壯,身兼數職不礙事的。”
車窗中迅速探出一顆腦袋,滿臉怒色地瞪了他一眼,嘴裏咕噥着罵了幾句,重新縮了回去。
“嘿,老登怎麼急眼了?”
“我明明是一番好心嘛!”
陳慶衝著離去的馬車屈起大拇指:“一把年紀了,玩不起就甩臉子,真給他慣出毛病來了。”
相里菱拍了他的胳膊一下:“行啦。”
“蒙尚書的臉色都氣得發青了,你少說幾句吧。”
陳慶不屑地哼了一聲:“分明是他先來招惹的我。”
“大家做個見證,蒙上卿走的時候好好的,可別回頭一時鬱憤於胸,嗷的吐出一口老血,又賴在我頭上。”
李左車等人哈哈大笑。
蒙毅一把老骨頭,遇上侯爺這種行事不按常理的奇人,可真是倒了大霉啦!
——
蒼茫起伏的山野間白雪皚皚。
獵犬四下散開,沿着積雪上的足跡追尋着野獸的行蹤,每當有所發現,便興奮地狂叫着發足狂奔,一眨眼就消失在人類的視野當中。
陳慶和心腹部下牽着馬韁停駐在一處避風的山坳中,吩咐英布把守入口,然後解開了馬上攜帶的木匣。
“這裏有一支火帽槍,兩支燧發槍。”
“各位拿去分別試射幾槍,品評其中優劣。”
韓信和李左車分別接過火槍,好奇又興奮地摸來摸去。
“阿菱,你來教他們使用。”
陳慶自己留了一支,熟練地往槍管里裝填火藥。
相里菱簡短地介紹了一遍用法,又詳細解釋了其中的不同之處。
李左車笨手笨腳地做好準備工作,端起長槍對準了遠處一棵粗壯的大樹。
“扣下扳機就行了?”
“對。”
砰!
清脆的槍聲響起,李左車的肩膀被撞得生疼。
他望着毫髮無傷的樹榦尷尬地笑了兩聲,問道:“火帽槍呢?”
二人連續打了十餘發子彈,英布禁不住誘惑,也跑來過了把癮。
待槍聲停止后,他們不約而同地湊到了大樹旁,盯着斑駁的樹皮嘖嘖稱奇。
“百步之遠,連樹皮都能打穿,破甲亦不在話下。”
“真乃軍中利器,比弩弓勁道大、裝填快、打得還遠。”
“內務府的技藝越來越精湛了,這可比在下初見之時的火槍強出太多。”
李左車回過頭:“家主,燧發槍與火帽槍並無多大不同,連槍體都差不多。”
陳慶爽快地承認:“對,火帽槍就是在燧發槍基礎上改進的。”
“手藝精巧的匠師只要明悉其理,想依樣學樣造出來並不難。”
“難的是火帽里的發射葯,它既危險又精密,一般人想仿都仿不出來。”
韓信補充道:“燧石打火總有失誤的時候,火帽似乎萬無一失,而且裝填更快。”
“兩軍對陣,若是勢均力敵的話,火帽槍必勝。”
李左車搖了搖頭:“恐怕未能如我等所願。”
他朝着刻意避開的相里菱瞥了一眼:“神槍營成立已久,軍中兵卒又多是將門子弟。”
“臨陣時,其臨危不亂,動作熟稔,應當不比燧發槍慢了。”
“第一槍過後,拼的就是誰更不怕死。”
“內務府摸過槍的人不少,卻缺乏生死相搏的膽氣。”
“我擔心……”
“家主,咱們得想辦法練兵啊!”
陳慶搖了搖頭:“京畿重地,哪裏容得下咱們隨意胡來?”
“能熟悉槍械已經不容易了,真要大張旗鼓地整訓兵馬,只怕立刻就會引起黑冰台的警惕。”
“不過……”
李左車急切地問道:“家主您還有別的法子?”
陳慶豎起一根手指:“但看天意如何了。”
“天公作美,我等如有神助。”
“哪怕摸過一次槍的生瓜蛋子都能以一敵十。”
“老天要是與我為難,那便唯有以命相搏了。”
李左車不禁好奇:“天公如何作美,才能以一敵十?”
陳慶吐出兩個字:“下雨。”
“燧石撞擊火鐮后,引燃葯池裏的火藥才能打響。”
“火帽槍卻不需要這麼麻煩。”
“它的發射葯是裝在火帽底部,然後扣在擊砧上的,雨水根本淋不到。”
“若臨陣接敵時來一場狂風暴雨……”
“哪怕對方有百萬大軍,也要飲恨沙場。”
李左車激動地揮動着拳頭:“原來如此!”
“家主,只要切斷通往北地的直道,單憑咸陽的衛戍軍和神槍營,我等未必不能久戰。”
“待兩軍僵持之時,一場春雨足以分出勝負。”
英布撓了撓後腦勺:“合著軍心士氣、排兵佈陣全都比不過老天爺一場雨?”
陳慶斥道:“哪有你說的這般輕巧!”
“你可知道為了凝聚一記殺招,前前後後付出了多少?”
“沒有內務府鑄幣積累的經驗,合格的火帽是那麼容易做出來的?”
“沒有鹿仙翁冒着風險一次次的試驗,改進發射葯的配方,它能安全地裝填進去?”
“正是背後一千次、一萬次的付出,才有了一次決勝的機會。”
英布鬱悶地低下頭:“侯爺您說的這些某家聽不懂,反正您讓我衝鋒陷陣,某家絕不推脫便是了。”
李左車善意地笑了笑。
下雨一定贏,但並非雨水之功,而是秦墨持之以恆的付出才有了今日的回報。
“叔叔,您把大軍交給信兒指揮,支撐十天半個月應當不成問題。”
韓信思慮許久后,突然開口。
陳慶笑呵呵地說:“本來主將之位就是你的。”
“你來指揮,輸了我也無怨,是天要亡我,非人力所能及。”
韓信怔了下躬身作揖:“多謝叔叔信重。”
陳慶又吩咐道:“李兄,你來居中籌謀,由婁敬、蒯徹輔佐。”
“諾。”
李左車鄭重地表示:“家主放心,在下絕不辜負您的信任。”
相里菱左等右等,見他們一直嘀嘀咕咕,似乎在策劃着什麼,不由地提心弔膽。
“陳郎,我聽到犬吠聲近了。”
“你們試完了槍,怎麼不把東西收起來。”
“讓外人看到不好。”
她麻利地把槍械裝回匣子裏,衝著李左車等人投去歉意的眼神。
“我們來吧。”
眾人幫忙收拾的時候,相里菱不放心地把陳慶拉到一邊:“陳郎,你跟他們說什麼呢?”
“我的眼皮子一直跳,心裏慌得很。”
陳慶微笑着回答:“你平白無故慌什麼?”
“我跟他們說……槍這東西好啊。”
“它能讓弱者不再恐懼,讓強者不再囂張,讓權利不再傲慢,讓正義得到伸張。”
“世界上最公平的事莫過於——無論公卿權貴還是販夫走卒,挨上一槍都會死。”
“我說的沒錯吧?”
相里菱急切地叮囑道:“不許口無遮攔,否則我回去告訴姐姐,她非得罵你不可。”
陳慶滿不在乎地點點頭,回過身去朝着呼嘯而來的獵隊揮手:“打到什麼好東西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