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第292章 番外1
1970年10月初,紅星大隊。
一陣濕熱的風吹過,天空中魚鱗般的雲層整齊的排列着,曬穀場上裹着頭巾的林來娣正用哈谷耙一下一下的耙着穀子。
“陸老二家的,你還不快過去,你家根子掉進麻雀港里快沒了。”
林來娣呆愣了一瞬,嘴唇哆嗦起來,腿軟的一步都邁不動。
不遠處,一個半大的小子聽到喊話,將肩膀上扛着的兩大袋穀子“嗖”的一下丟了下來,丟下一句“勞煩嬸嬸們幫忙抬過去”,而後衝著麻雀港拔腿就跑。
“好嘞,女里快幾去。”旁邊的嬸嬸答應了一聲,就喊人來一起搬穀子,順便對着林來娣搖頭嘆息,“是個不頂事的,要是沒有小草,唉……”
剩下的話她沒有說出口,但是懂的都懂。
“上車吧兩位男同志。”
可近一年多來,李大妮時不時就要來事,陸建國瞧着也不曉得是越來越糊塗還是本性如此,對他們娘幾個也嫌棄起來。
第二章
收包穀的活可不輕鬆,包穀就是玉米,掰包穀可是個巧力活,沒掰過的人可能鬥爭好久都掰不下來一顆。
身子骨不大好有什麼關係?那些來的知青在他們鄉下人眼裏,身子骨都不大好。
楊支書也沒問陸荇這次得了些什麼,總歸是些好東西,他也不貪這小孩的,整個大隊都默認了陸荇幫知青點的人幹活換東西,偶爾是幾個雞蛋,也有肉乾,有時候還能有稀缺的紅糖。
房子是陸建軍還在時建的磚瓦房,做的年限短,且磚瓦房結實,不見明顯的破敗處,只是窗戶可能因為潮濕無人打理的原因,有些腐朽了,地磚的磚縫裏也生出了不少青苔,爬山虎的藤蔓張牙舞爪的橫生。
楊支書趕着牛車,溜的飛快,絲毫不顧及身後那些反應過來想要喊住他的其他大隊接知青的代表。
陸老太太實在是怕林招娣那軟包子的性子養不活她家老二留下的唯一的根。
陸金寶只嗯了一聲。
還有就是種包穀的地方,平地都是拿來種水稻和蔬菜的,包穀不挑地,大隊裏一般都把包穀種在嶺上,一層一層的,沒在農村待慣的去嶺上幹活很容易滾下來。
“媽你放心,我來搞定我奶。”陸老太可比林來娣好搞的多,陸老太又不會哭哭啼啼的半天一句話不說,活像受了多大委屈一樣。
附近拿了農具還沒走的村裡人聽到也都盯着,生怕陸荇一個沒想明白就同意了。
他說著,吃力的抬起一個大包裹,沒走兩步就滿頭大汗,陸荇見狀,捂嘴輕笑了一聲,而後毫不費力的單手抓起那個包裹放到牛車上,又三下五除二的把其他行李也拎了上去。
鄉下人哪有這麼說敲門問人的門道,看見沒鎖門直接就推門進去了,來的定然是知青。
難怪陸荇今天直接就要做這上嶺的活,原來起為了這一茬。
楊支書打量了顧流之和陸楠一眼,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高高瘦瘦的顧流之應該就是書記交代的身子骨不大好的那個了。
最後一道菜端上桌之後,陸根寶醒了,他是被香醒的。
雖然說讓陸荇幫忙帶着幹活,也不過是為了多點工分,哪裏能自己什麼都不做。
林來娣一聲不吭的端着個盤子跟在陸老太身後,反駁是不敢反駁的,但聽也是從來不聽的,她現在只聽女兒的。
陸老太沉默了,她又想到大孫女要搬出去的事了。
第五章
她邊走邊嘴不停的念叨,“小草讓你全做了你就全做啦?不能留些帶去那邊吃?還好我大孫女立得起來,這個家要是給你當,遲早得完!”
陸荇跟楊支書打了聲招呼就直奔供銷社。
說話間,就看到公社書記領着一群年輕的男男女女走了出來。
這是田靜第一次上嶺,看到什麼都新奇,但也聽說過一些以前的老知青上嶺惹出來的事情,老老實實的跟在陸荇身後,不敢亂走一步。
這丫頭也是會做人,但凡得了什麼東西,有村裡人需要的,她也會跟人換,就沒有人說她不好的。
這年頭,鄉下不好弄布票,雖然這粗布費不了幾個錢,但在農村人手裏,也能算家當的一部分了。
什麼錢貨兩訖,人家陸荇願意才是錢貨兩訖,人家不願意,就是他們知青點所有人求着一個陸荇,他們有個屁的優越感!
陸荇看到他們帶來的東西,笑容立馬變得十分真心,“害,都是小事,哪裏還值當你們這麼跑一趟啊?”
書記跟楊支書聊了幾句之後,留下兩個男同志就帶着剩下的知青去其他大隊交接人了。
來到這具身體時,正面臨這個家最艱難的時候,陸荇的親爹因幫全隊的人搗鼓黑市買賣被黑吃黑追殺。
等她們把缽碗跟盤子放下,這才看到陸根寶已經起來了。
兩人翻過嶺就到了背面,背面很是原始,沒有耕作的痕迹,漫山遍野都是成熟的野果子。
誰知剛想通了的陸老太火氣更大了,她揪着陸金寶的耳朵就吼他:“不搬?小草賺的比你一家多,吃的比你都少,不搬繼續留下來給你們家吸血?”
陸荇收回視線,小心翼翼的拍了拍胸脯,她又不是真的十三歲孩童,那個眼神,她絕對不會以為是自己看錯了,那絕對是見過血的眼神。
奇了怪了,以往送知青出來這活怎麼也煩不到公社的一把手,這群人裏頭只怕有背景身份不簡單的。
讓公社書記親自相送的大羊就是不一樣,出手就是麥乳精,讓她怎能不大開方便之門?
聽着胖小孩不帶一絲愧疚的道歉,陸荇沒有理會,嘴裏吩咐着,“大家讓一讓,你們都圍在這裏,我沒辦法看根子的情況。”
三人在牛車上坐定,楊支書便不再逗留,趕着牛車就走。
他打量的很不露痕迹,也就隨便看了幾眼,且每個人都看到了。
陸荇在院子裏的大水缸前舀起一潑勺水,咕嘟咕嘟的灌了下肚,解渴后又將楊支書給的那條魚掛到晾衣繩上,這才走了進去。
陸老太知道她這還是記恨上了,無力的沖她擺了擺手。
陸老太抹了抹眼睛,“非搬不可?”
陸老太要是想跟着她們住,那也是可以的,小老太太很是招人喜歡。
陸老太見他局促的站在那裏,被陸荇喊了也不知道動,只會一個勁用手抓衣擺,氣就不打一處來,“陸金寶,使喚不動你了是不是?你也跟你爹娘一樣覺得小草吃你家的住你家的占你家便宜?”
“田靜姐,你把繩子栓腰上,不要離我太遠了。”她說著,遞了一頭給田靜,另一頭栓在了自己腰上。
但是老大拎不清,還愛聽枕頭風,要不然一家人住在一起,有大孫女在,一大家子都多舒服。
她回房裏拿了錢票就要出門,這些錢票都是她平日裏幫那些知青們幹活賺來的,陸老太知道她時常幫陸根寶補身子,從來不要求她上交,誰知竟讓李大妮起了那樣歹毒的心思。
陸荇親爹之前說過,這胎要是個女孩,就讓林來娣給取個美美的名字,畢竟他之前給陸荇取名時,林來娣埋怨了他不少時間。
田靜覺得自己幹活都更帶勁了,掰包穀的手都動出殘影來了,終於把包穀全部掰完了。
“謝謝楊爺爺。”隊裏的隊長支書他們有些什麼東西都不會忘了她們家,自然陸荇也不會白拿。
“不、不是,奶,我沒、沒覺得,我就是,不想小草她們搬、搬走。”
正準備開飯,院門被敲響了,外頭的人很有禮貌的問了一聲,“小草在家嗎?”
但對於才第一天來還身體弱的顧流之,他們還是抱有善意的,兄妹倆安撫了他一番才去做自己的事,也算盡到了知青點負責人的責任。
得想個辦法讓他搬出知青點。
不報警是因為她們仁厚,搬出去是因為她們不想時刻防備着住在一起的人,任誰都不能說她們忘恩負義。
萬一得罪了他,卡他們的回城名額怎麼辦?所以這事還得徐徐圖之。
楊支書一路寬慰着陸荇,顛吧顛吧的牛車走了半個多小時才到公社,知青是早就分好了的,一班車過來,他們到的時候還沒看到知青的影子。
陸荇齜着牙接過麥乳精,絲毫不在意形象問題,麥乳精到手,她才樂呵的說不麻煩。
徵求林來娣的同意除了她是陸荇的親媽這個原因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為陸荇想她那四個舅舅了。
還怕他多心似的解釋了一句,“因為我叔叔也是在部隊,所以就多問了一句,呵呵。”
陸荇拉着腰間的繩子帶着田靜往果子樹靠近,時不時在她腳底打滑的時候拉上一把。
在田遠和田靜走後,魏剛笑着也走了過來,開口便問顧流之,“顧同志,沒嚇到吧?他們就是沒事愛吵幾句嘴,其實人不壞。”
算了算原身記憶中從家裏跑到上工的方向再跑回來的時間,陸荇果斷決定用自己三腳貓的手藝來幫林來娣接生。
他只能去找陸老太。
陸荇她們大隊的大隊長是出了名的公道,人好,公社領導要是想要安插什麼需要照顧的人,紅星公社是首選,且紅星公社的鄉親們家裏都比較富足,矛盾糾紛少,放過去領導們也放心。
田靜趕緊阻止她,“小草,不用,我自己來,你歇會。”
陸荇的事陸老太從不過問,只說去廚下幫忙就拉着陸金寶一起進屋裏去了。
陸荇嘴上說著,卻沒有把人讓進去的意思,畢竟是吃晚飯的時候,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厚着臉皮在這裏蹭飯。
得,大孫女做的決定她從來沒改變過,陸老太不勸了,改說了一句,“那等會吃完飯奶去幫你們收拾。”
楊支書的山羊鬍都抖的停不下來了,他使勁在牛車上敲着煙槍,“啥?她說啥?你們占她家便宜?她李大妮的臉皮咋比牛皮還厚呢?”
特指今天陸荇幫他們搬行李的事。
“對。”
看出了她的小動作,顧流之心裏有些好笑,但卻沒表露出來,只說:“我們來表示一下感謝。”
正糾結着怎麼改口,就聽到陸荇回答,“是耳字旁的陸。”
田靜答應了一聲,快速喝完最後一口野菜糊糊,推了推身邊的田遠,“哥,聽到沒,顧知青他們還沒出來,你等會去上工前跟他們說一聲,我先跟小草過去了。”
他性子沉悶,跟陸建國一家都格格不入,陸老太老說他是隔代傳了陸老頭的,對這個孫子多少嘴上有些嫌棄,卻也是沒有虧待過的。
而婦女主任的位置,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空懸了,頂了名字的那位一年到頭陸荇也沒在大隊裏看到過她幾次。
真的是好讓人生氣。
遙想知青剛下鄉那幾年,哪個地方不是熱烈歡迎的?如今時間長了,也都知曉那些知青的尿性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還愛生事。
過程手忙腳亂,加上林來娣有之前生陸荇的經驗,有驚無險的生下了一個只有四斤多的男孩,就是根子。
陸建國不說話,很顯然是默認,氣的陸老太想把他塞回肚子裏回爐重造。
“呸!”陸老太可不糊塗,她喉嚨里的濃痰早就準備好了。
後來因着這個也是出了不少事,隊裏就再沒安排過知青上嶺。
陸荇不遠不近的跟在那兩人身後,看着顧流之雖然不熟悉地形卻行動不慢的速度,哪裏像是個病秧子。
要是她家根子能有這樣的身體,她做夢都能笑醒。
“沒什麼事?”陸荇輕飄飄的吐出一句,“大伯覺得沒什麼事,那就是沒什麼事吧,只是我明天要去公社給根子找些補身子的東西,我這要是說漏了嘴……問題也不大,畢竟是一家人嘛。”
“知青點到了,小草幫兩位同志搬下行李。”
陸楠吃着小零嘴看熱鬧。
陸老太沒那麼多時間跟他說道那麼多,這糟心玩意老大她現在是一刻都不想看到,“你送她們娘倆回去,給老娘看好了,不許她們帶口糧,佔便宜沒完的。”
見她收下,田靜和田遠都鬆了一口氣,陸荇可是他們知青點最受歡迎的人,跟他打好關係好處可太多了,好不容易這次沒有其他人在,他們就不信這點東西還送不出去。
真要把李大妮送去勞改了,就跟陸建國徹底鬧翻了,陸荇暫時還不想。
陸老太一雙皺巴了皮的手顫抖着摸着麥乳精的罐子,嘴裏不住的說好,“這下我這個老太婆也可以放心了,大孫女你跟你爹一個樣,是個有本事的,我就盼着把你弟弟給你爹留住咯。”
“小草,大伯已經教育他們了,你看根子也沒什麼事……”
一晚上就在這擾人的咳嗽聲中度過。
耳朵得到了自由的陸金寶趕緊點頭,表示他是跟小草說的那樣,然後幫忙搬起東西就往山腳下跑。
顧流之冷眼旁觀,不動聲色的將其他人竹筒倒豆子一般翻老黃曆的事情全部聽了一遍,牢牢記在了心裏。
“沒有啦,奶,我現在,可健康啦,姐姐在,我不會有事的。”他衝著一家人露出暖心的笑容。
“不了,叔,你幫我跟小田知青分點包穀地吧,我們去收包穀。”
到田靜到底是個女知青,讓計分員有些猶豫,“小草,小田知青沒上過嶺吧?要不你帶個男知青……”
等東西搬完了,楊支書就讓陸荇上車,把顧流之和陸楠扔給了知青點的負責人。
只是她這麼說著,眼睛卻盯着陸楠手裏抱着的東西移不開眼,這不就是她今天想到供銷社去碰碰運氣買的麥乳精嘛!
陸荇最不耐煩聽林來娣說這個,多說幾句她肯定又要哭哭啼啼,她趕緊制止了林來娣的話頭。
這個人的人設經營的太完美了,完美到讓人不敢相信。
“小草你放心,你們要是搬出來,以你的能力,別人也不敢欺負你們娘幾個,楊爺爺跟你堂叔也會幫着你們的。”
村支書趕車牛車,端着一根老煙槍,就跟陸荇聊上了,“小草,你弟弟情況怎麼樣啦?”
他是個病秧子,病秧子啊!
平日裏他們誰但凡有個頭痛腦熱的,陸小草都會多關照幾分,如今來了這麼個病秧子,還是個不差錢的病秧子,出手還大方,第一天來就送麥乳精。
陸老大握了握拳頭,愧疚的看着陸荇,聲音帶着曬久了的沙啞,“小草,我們回家再說,根子還需要休息。”
這種好事,除了她,還真沒有人做得來。
一看到是她來了,小孩們都自覺的讓出一條路來。
小孩們自覺的站遠了一些,只有剛剛道歉的小孩站在原地大喊,“小草姐姐,根子已經死了,你……”
“非搬不可!”
換句話說,這個長期飯票,暫時可約。
跑到家門口時,正好撞見陸金寶挑水回來,陸荇自然的打了個招呼,“金寶哥。”
想也知道陸小草只怕要偏心到國外去了,這讓他們心氣兒怎麼順的了。
陸荇瞥了一眼,再這麼打下去,只怕真的要出人命了,她抬腳向屋裏走去,頭也不回的說:“根子需要靜養,咱屋裏人太多了。”
單聽聲音陸荇就知道,來的人定然是顧流之,他的聲音很特殊,聽過一次基本上不會跟被人的聲音混淆的那種。
陸荇去把院子門拉開,看到顧流之她勾起一個笑容,她猜的果然沒錯,這個男人雖然給她的感覺有點危險,但陸荇知道,他有事要麻煩自己。
一時之間,所有知青都停止了征討,被顧流之不間歇的咳嗽聲吸引了。
陸建國是陸老大的名字,他向來要臉,每次李大妮只要一拿這個威脅,陸建國都只有伏低做小的份。
陸楠簡直驚呆了,這力氣,真的是一個小孩能擁有的嗎?
不說別的,到底誰占誰便宜,到計分員那裏拿工分記錄表一看便知,這是多厚臉皮才能說出這種顛倒黑白的話?
說到底不過是欺負陸老二沒了,唯一的男丁陸根寶又還小,身子骨還不好,才打的這樣一副如意算盤。
就聽到陸荇說:“田靜姐,這袋子先借給你,回頭可得還我的。”
陸荇是個特例,她從來幹活都是一把好手,隊裏給她划活的時候都是按照成年男子滿工分的活去划的。
“啪!”
她們來的正是時候,柿子已經熟了,再不摘就要掉到地上爛,要是再早些又沒熟,得藏熟來,所以這時候不早不晚剛剛好。
被聲討了半天的田遠和田靜兩兄妹鬆了一口氣,雖然知道不是針對他們,可還是沒來由的有壓迫感。
之前那個一直在旁邊叭叭的小孩就是陸老大的小兒子陸財寶,雖然不知全貌,但陸荇的經驗和直覺告訴她,根子落水,跟這小子脫不了干係。
她說著,一個轉身就竄到苞谷地里,不過一小會就抱着一大摞苞谷杆子回來了,上頭的苞谷都還沒掰下來。
第九章
巴掌聲讓小孩順利的閉了嘴,連周圍看熱鬧的孩子都雅雀無聲。
只是像這樣的男同志,在這個年代很是少見,到了村子裏不知道有多少雲英未嫁的少女會春心萌動。
田靜激動的點頭,在陸荇的帶領下,摘了不少柿子和酸棗。
陸荇只好收下道謝,盤算着等明天上工先去幫誰幹活,這些東西可都不好買。
陸老太把陸根寶抱了起來,心肝肉的問陸根寶還有沒有不舒服。
不是敏感的問題陸荇都回答了,也給了陸楠不少意見和忠告,雖然顧流之在閉目養神,但陸荇感覺他是聽到了的。
本來的流程應該是先把熟了的苞谷掰下來,再把苞谷杆子拔掉,剩下還有些沒熟的讓它再長長。
紅旗公社有十一個大隊,來領人的隊裏代表早就在公社外頭等着了,關照些的還會派個牛車來,有些隊就只來了個人,那些知青只能自己扛着行李回去。
想通了一切陸老太瞬間就覺得老宅待不下去。
“好了,下嶺吧,田靜姐我先送你回去。”
第三章
這些公社書記早就得了彙報,他的目的自然不會為了再聽一遍老楊的廢話。
“待會兒我們從那邊繞回去,那邊有棵毛栗子樹,離下嶺的地方近,下去走不遠就到知青點了。”
計分員搬了個萬年不變的木頭桌子坐在倉庫門口,桌子上擺放着一本工分記錄本。
一聽到就兩知青,楊會計更是樂的不行。
只見書記從兜里掏出一盒壯麗牌的香煙,抽出一支遞給了楊會計,而後不經意的說道:“老楊啊,這批知青裏頭有個身子骨不大好的,我想着分到你們那你幫着照顧一下,其他人就沒給你們分太多,統共就倆男知青。”
下嶺時,陸荇眼尖的看到一胖一瘦兩道身影進了山,不由得皺起眉頭。
看到田靜快抱不住了,陸荇自然的從縫在衣服裏頭的口袋裏取出一個布袋來,這是她的習慣,走哪都會帶兩個林來娣給她特意做的結實布袋。
“顧同志以後有什麼事儘管找我,我一定給你排在最前面!”她承諾道。
獨獨魏剛,敏銳的很,不但在勸架的時候察覺到了他的打量,還對着他笑了一下。
陸荇沉穩的把根子頭抬起來,扣嘴、人工呼吸、心肺復蘇一氣呵成,這是她上輩子經歷過一次急救訓練后銘記於心再也不會忘記的動作。
跑出家門,陸荇就看到村支書趕着牛車往這邊來了,路過陸荇面前喊了一聲,“小草快上來。”
她們娘三在老宅里住了四年,陸荇也花了四年的時間在紅星大隊站穩腳跟,本想着就這麼繼續住下去跟大伯一家相互扶持着也沒什麼不好。
十月份農村的活還是不少的,最需要人手的就是掰玉米、拔玉米杆子和搬稻穀、曬稻穀。
林來娣不在家,午飯得她自己解決,她本也是打算下工之後去嶺上弄點吃的,現在為了自己以後平靜的生活,她選擇了跟着顧流之和陸楠。
這種的生吃比較好吃,但若是填飽肚子,還是要老一些的,熟了之後粉一點。
而且他還很識趣的送完禮就走了。
最初老二走的時候,陸老太確實想過讓老大家搭把手,至少把陸根寶撫養長大,可誰知小草跟她爹一樣出息,反倒讓老大家佔了人家孤兒寡母的不少便宜,就這樣那該死的李大妮還生出了那樣的心思,殺千刀的!
陸荇知道陸老大要去找陸老太說項,她一點都不擔心,陸老太不是個不明事理的,且對每個孫子都沒有偏心,一碗水端平,對她更是沒得說,誰讓她是個壯勞力呢。
似乎在說:以後有事情可以找我幫忙。
第七章
難道真的有人脾氣好到大幾十塊錢不還還能笑眯眯的繼續給人家借?
大幾十塊錢可是一個正式職工一到兩個月的工資了。
這個流程老知青都是知道的,每個來這裏的知青安頓好了之後都會給知青一天休息時間。
因陸根寶的關係,原本已經搬出陸家老屋的陸老二一家被允許回到了陸家老屋。
陸荇直接把所有熟了的先拔了,剩下一些還有沒熟的就等回頭再掰。
現在還是活比較多的時候,嶺后肯定還沒被嚯嚯,要是等忙完這一陣,再想去弄些什麼吃的,那可想不成了。
“那我們或許還是本家!”
是這樣嗎?陸建國一陣恍然,所以,一直是他們一家子在占老二家的便宜?
陸荇走到床邊去打量陸根寶,見他睡的安穩,才回頭答了一句,“哪呀,供銷社今天盤貨去了,這是知青點兩位田知青給的。”
一醒來,陸根寶就揉了揉眼睛,自己從床上爬起來,跑到堂屋,看到陸荇正端着一個大缽碗從廚房出來。
這話一說出來,他就感覺到有些不妥,陸荇都十三歲了,不是十一二歲的小女孩了。
按理說,再怎麼樣都是她兒子,性子再不討喜那也該是嘴上怨着心裏向著的。
這麼說就是不滿意了,陸建國抹了把臉,沒想到陸荇完全不給他這個大伯面子,當下二話不說對着那娘倆又是一頓胖揍。
“好嘞。”
牛車啟動了,陸荇正式登台表演的時機就到了,她此時已經全然忘記了被顧流之一個眼神嚇到的感覺,“二位同志,我叫陸荇,紅星大隊人,我力氣很大,以後你們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找我。”
陸荇把陸金寶勸回家,強迫他吃了晚飯之後,就準備搬回他們自己家。
所以待會兒分來她們公社的人,一定有她即將到位的錢袋子,陸荇暗暗搓手手期待着。
“小草你可真行。”田靜接過布袋就歡快的把果子裝了進去。
“哎!”陸荇應了一聲,靈活的跳上牛車,看樣子楊會計今天有事去不了,這才讓村支書去。
林來娣給他談了談額頭,見沒有燒起來,這才招呼着大家吃晚飯,卻不見了陸金寶。
陸荇一來,就面臨林來娣憂思過重早產在即,又正值上工的點,村子裏一個人都沒有。
這次爭什麼?吵什麼?吵出最後的勝利者之後呢?發現第一名已經內定了?
不過幾秒時間,公社書記便帶着一群知青走到了他們面前。
大隊裏從來不分配新來的知青去嶺上幹活,嶺上的活容易拿滿工分,卻不是那麼好乾的,大隊長怕出人命。
所有知青一致決定不吵了,互相對視冷哼一聲洗漱回房。
顧流之和陸楠看着像認識的,顧流之手上什麼都沒拿,相反,陸楠身邊的包袱則是堆得老高。
那屋子久不住人,四年的時間只怕荒了不少,陸荇想通過村支書讓所有人都知道,是李大妮逼着她們搬走的。
“知道啦。”田靜答應着。
居然趁他們不在拉攏討好小草,簡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激烈的唇槍舌劍在知青點上演。
“小草,今兒不跟你媽一起啦?”
陸荇手腳利索的把屋子裏裡外外都收拾了一遍,窗子雖然有些腐朽但還能用,村裡比這差的也不少,她暫時沒打算換,主要是沒錢。
具體好在哪裏呢?
魏剛來紅星大隊兩年了,他從不跟知青點其他知青搶奪小草的幫助,剛開始雖然幹活也吃力,沒過多久就適應了,一天也能拿個五到六工分。
她原還想着怎麼把陸老太拐跑,實在是林來娣性子太弱了,陸根寶又還小,還是個先天不足的病秧子,要是她不在家的時候她們娘倆被人欺負了怎麼辦?
要是陸老太跟她們住一起,她就放心多了。
他抓了抓衣服下擺,手足無措的說:“小草,哥不餓,你們吃,你們先吃。”
田靜吃完學着陸荇的樣子去踩刺兒球,踩半天一顆都弄不出來,看着快裝滿的袋子泄了氣。
她是家中長女,為了要個兒子,家裏給她取名來娣,誰知一下就帶了四個弟弟來,家裏人都覺得是林來娣帶來的福氣,對這個女孩也算是農村式的嬌養,沒讓她做過重活不說,也沒怎麼讓她受過什麼委屈。
到了山腳下,看着身體記憶中有着無限回憶的房子,陸荇“吱嘎”一聲推開了沾滿株死網的大門,無數灰塵撲簌簌的滑落下來。
想當初老二還在時,老二媳婦對老二,那叫一個服服帖帖,大冬天的還用自己個的心口給老二暖腳,這要是擱老大這,他不用自己的心口去給李大妮暖腳都算好的了。
林來娣的身世說起來真不差,甚至跟許多女人比起來還十分優越。
陸荇也樂,能得公社書記這麼關照,那位“身子骨不大好”的顧流之,應該會成為她今後長期飯票的不二人選了,真好。
楊支書給的魚不小,魚頭燉了豆腐湯,其他部分做了水煮魚。
聽到“賺錢養活病弱的弟弟”,顧流之似乎有幾分動容,主動跟小草自我介紹,“我是顧流之,以後就要麻煩小草了。”
到隊裏倉庫門口時,村裡人已經排上隊了,大家都熱情的跟陸荇打着招呼。
陸楠握了握他的手表示知道。
工分記錄本不大,不過就成年男人巴掌大小,土黃色的封面,裏頭的紙張用粗線縫在一起。
陸荇謝絕了陸楠想要自己拿行李的想法,一手拎着一個大包裹就進了知青點。
她說完手腳利落的把自己的碗筷清洗了,在一眾知青羨慕嫉妒的目光中挽上陸荇的胳膊一起往倉庫的方向走去。
一看到他這個樣子,陸老太心都是痛的,老頭子用這個模樣折磨了她一輩子,好不容易老頭子走了,還得對這個跟他幾乎一模一樣的孫子,這誰受得了!
裝了小半袋子柿子和酸棗,陸荇幫田靜把中間那層的搭扣弄好,搭扣是她特意讓林來娣這麼做的,為的就是上下層東西不弄混。
出了堂屋,陸荇往大隊裏堆稻草堆的方向跑,果然看到了坐在稻草堆底下默默剝手指倒刺的陸金寶。
那可是當地人才會去的地方,說危險吧,又沒有什麼大型猛獸;說不危險吧,蛇蟲鼠蟻還是有一堆的。
陸金寶擺擺手,結結巴巴的表達完自己的意願。
這裏家家戶戶都愛吃辣,辣椒也是每家每戶必種的蔬菜,實在沒菜吃時,紅辣椒炒青辣椒,加點豆豉,也是道十分美味並且受當地人歡迎的菜。
第四章
“盤貨去了,下次再來吧。”
“咳咳……沒、沒有,謝謝魏同志,咳咳咳……”
第六章
一切安排妥當了,才讓陸荇帶着田靜上了嶺。
但他沒想到的是,他最後的給自己兒子命名的機會被家裏老太太剝奪了。
原本顧流之是想着,跟陸荇說的一樣,做錢貨兩訖的交易,但是等陸楠在知青點套了話出來之後,他才發現,之前的想法是有多愚蠢。
剝完她遞給田靜,“你嘗嘗,嫩甜嫩甜的。”
藉著家裏還有事快速把田靜送回了知青點,陸荇悄悄的又跟進了山裡。
“哎喲,當家的,別打了別打了,再打財寶就被打死了。”
大片的當地人會像蝗蟲過境一樣把所有的野果子全部收割掉,那些野味自然也不會放過。
全都收拾乾淨了,也到了下工的點,陸荇拔腿就往家裏跑去。
第八章
“田靜姐,我來找顧知青和陸知青的,支書說昨天忘了通知他們今天不用上工,可以去公社買些生活必需品,然後還有他們的口糧,讓他們去找楊會計領,叫我給帶個話。”
堂屋後頭連着一個大房間,是林來娣和陸建軍以前的房間,左邊是陸荇的屋子,右邊有個一樣大的,是那時陸建軍給第二個準備的。
“放心吧計分員,我能照顧好小田知青,你給我們劃分地方就是。”她笑着說。
四個弟弟護這個姐姐更是護得跟眼珠子一樣,大概也是這個原因,才造就了她有些單純軟弱的性子,立不起來。
田知青是指田靜的哥哥田遠,為了區分兩人,大家喊田靜小田知青。
這也是陸老太即便看不上林來娣但大多數時候還偏着她的原因。
有個家裏條件不好的女知青據說零零散散加起來只怕找他借了有大幾十塊錢了,他也從來不催着人家還。
她要告訴所有人,陸根寶因為落水的原因身體又不好了,她要把李大妮想要謀殺的事情在整個大隊坐實。
“現在想跑?晚了!陸財寶我告訴你,蓄意謀殺是要蹲班房的,我現在就送你去公社把你抓起來!”
他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像陸荇一般堅韌頑強,而自己的兒子能像磐石一般堅定不移。
楊支書也幫忙搭腔:“小草這孩子命苦,小小年紀就沒了爹,這幾年都靠她賺工分來養活她娘跟她病弱的弟弟,好在她有一把子力氣,平日裏也幫着知青點幹活來換取一些報酬給她弟弟做醫藥費。”
她幫忙把陸老太拉住,“奶,金寶哥只是捨不得我們,他會明白的,是不是,金寶哥?”
除此之外就還有打豬草、煮豬食、餵豬、摘茶籽等以及一些其他比較輕鬆一些活,這些基本上是照顧孕婦及小孩的,正常成年人分不到這樣的活。
因之前也發生過不好的事情,小房間便沒有人去住了,大家都擠在一起,雖然擁擠,卻讓人安心不少。
“媽,你先收着,我去屋裏看看,對了,楊爺爺讓我帶了條魚回來,你收拾完就給做了,剛好大伯他們不在家,咱好好補補。”
在他們搬家的時候,知青點掀起了一陣嘲諷風波,主要是知青點其他知青對負責人田靜和田遠兄妹。
她眼裏不帶貪婪的渴望再次愉悅了顧流之,他推了推身邊的陸楠,陸楠立馬識趣的開口,“小草,之前聽楊支書說你弟弟身體不太好,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以後還希望小草你多關照幾分。”
丈夫在世時她就聽丈夫的,丈夫去世后,女兒立起來了,她就聽女兒的。
她說完就跑了出去。
半個多小時的路,只剛開始顧流之說了兩句話,後面就一直是陸楠在拉着陸荇叭叭個不停,聊這裏的風土人情,聊村子裏的事,聊知青來了之後的吃住問題還有幹活的問題。
“不麻煩的,顧同志可以找我換勞動力,不牽扯其他。”陸荇簡明扼要的表明他們錢貨兩訖的交易模式,並不上趕着巴結。
這是陸老大家少有的出了株好筍。
今日這場爭吵,除了有對田靜和田遠兩兄妹偷偷巴結陸荇給好處的不滿之外,還有就是對來了這麼個病秧子的恐慌。
“顧同志和陸同志上車吧,跟我們回隊裏安頓先,往年人多,牛車都是拿來馱行李的,今天你們倒是也能坐下歇歇腳了。”又轉頭示意陸荇,“小草,去幫兩個同志把行李弄上來。”
陸老太趕緊小跑着往裏屋去了,邊跑還邊念叨着:“小草你等等,奶給你拿東西。”
一個小時時間,陸荇就拔完了分配範圍內的一大半包穀地,回頭就幫田靜掰苞谷。
到底是自己的媳婦和兒子,陸建國打了一陣之後便停了手,訕笑着走到一直看戲的陸荇身旁。
楊會計見書記記得自己,原本褶子就多的臉上瞬間笑成了一朵老菊花,“隊裏都好,今年天好,收成不錯,這幾天都忙着曬穀子。”
陸楠跟她攀談了一路,發現陸荇並不是一無所知的農家小子,也沒有想像中鄉下人的怯懦和粗俗,加之又是一樣的姓,讓陸楠更是生出了幾分好感。
“楊爺爺,她到底是我姆姆,她對不起我們,我們卻不能做的太過分,只是我姆姆老說我們占他們家便宜,我想着,我跟我娘還是帶着根子住回原先的地方吧。”
她親爹因着做的是不能讓人知曉的事情,隊裏默認他往偏遠山腳的方向建了屋子。
他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眼眸低垂,連唇色看着都好像蒼白了幾分,好一副病弱青年的模樣。
他聲音低沉帶着磁性,陸荇又忍不住朝他看去,這男人一副病弱不能自理的模樣倒真是有幾分樣子,要不是她被之前的眼神嚇住了她也就信了。
顧流之因為身體原因,跟陸楠兩個單獨在後院收拾了一個小單間住,倒也沒有人多說什麼。
“小草姐姐,對不起,是我沒有看好根子。”
現在還沒到下工時間,大隊長提前通知了知青點的兩位負責人回來安頓新來的知青,他們看到陸荇進來十分熱情。
陸荇一口氣不帶停歇的跑到麻雀港港邊,根本不用找就看到一群孩子圍在一個地方。
只可惜他到底沒看到陸根寶出世。
林來娣本還想一口回絕,在她的思想里,她們到底孤兒寡母,就是弱一些,容易被人欺負,但一聽到陸荇拿自己的身體做筏子,她不敢多想,含着淚答應,“好,小草,媽聽你的,我們搬,就是你奶奶那邊。”
陸建國想拉住陸荇,但見她眼帶警告,便知這事沒有轉圜的餘地。
意識到自己說漏嘴的陸財寶突然瞪大了眼睛,用手捂住了嘴。
“叫什麼陸磐,跟裝菜的盤子樣的,老二沒了,這就是他的根,得叫根寶!”陸家老太太洪亮的聲音讓陸荇記憶猶新。
她今日似乎來得不巧了,公社的供銷社關着門,上頭掛着一塊牌子,牌子上寫着“今日盤貨”,看樣子是去了上級供銷社進貨,只能下次再來。
她做不到的事情從不說出口,計分員也放心了幾分,給她和田靜記下了活計,又交代還沒走的一個相親,“七叔,我把小草安排在你隔壁片區了,你歇晌的時候去轉個圈。”
今天他們家是趕巧了,隔壁二大隊有家人今天結婚,定了不少豆腐還剩了些,便給他們家送了兩大塊來。
根子是早產兒,出生便帶着不足,以往體質總弱的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後來是陸荇幫着城裏來的有錢知青幹活換了不少錢糧給根子補身體,這才讓他的體質慢慢好了起來。
她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呼吸,到底不敢再去看顧流之第二眼。
仗着一身天生的神力,她不僅在嶺上如履平地,就算是再深一些的山裏她也去過,還經常帶些野味回家。
聽到陸荇的聲音,陸老太小跑着就從屋裏出來了,緊緊的盯着她,“大孫女,你要搬走?”
“好呀!”陸荇一口答應下來。
沒有任何回應。
“娘,你看這,曬穀子的活多好拿工分啊,這大妮要是回了娘家,咱們家平白少了好些工分。”
“好嘞!”
似乎察覺到有人在打量,顧流之朝視線投來的地方瞥了一眼,不經意間帶出的狠厲眼神讓陸荇感覺連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
見陸荇伸手就要來提行李,陸楠連忙拒絕,“不用不用,這些東西重,小孩還在長身體呢,我來就成。”
如今經歷了這一遭,只怕又更難養好了。
確定不是多問一下好方便你是否動手?顧流之不動聲色,“嗯”了一聲。
村支書氣的鬍子都在發抖,“這個李大妮,這個李大妮,她要不是你家裏人我就給她送去勞改。”
就算是老知青,大隊長都是一再斟酌,還要搞個當地人帶着。
“別怪老娘沒提醒你,小草跟你一樣拿滿工分,小草娘也跟李大妮拿的工分一樣,你家兩個兒子,吃的比拿滿工分的小草還多,根寶是個貓兒胃,誰占誰便宜你自己合計不出來?”
但若是個男孩,就叫陸磐,磐石的磐。
怎麼都是她的種,老二那麼出息,老大就窩囊成這樣,還被一個女人拿捏住了。
過度的辣味反而掩蓋了魚本身的香味。
知青點房間不少,是以前大隊裏的一個小地主被打掉以後遺留下來的屋子,房間大的很,裏面放着一排木頭打造的大通鋪。
“呸呸呸!”陸老太趕緊呸了幾聲,還拉着陸荇也呸,神神叨叨的雙手合十念叨“不作數不作數,小孩子說話不作數,見怪莫怪,見怪莫怪。”
院子裏原本種着一株桃子樹和一株棗子樹,這兩種樹向來生命力旺盛,也不知什麼原因都枯死了。
“金寶哥別愣着,幫忙搬東西啊。”
“好你個陸建國,你能耐了,你看我不告訴整個大隊的人你打老婆!”
陸荇沒有正面回答她,只說:“奶,我不想等哪天根子沒了我還要去養殺人兇手。”
“小草,這是奶奶攢的錢,有五塊多,你拿去給根子買些有營養的補補,你也別記恨你大伯,他是被……唉,去吧去吧,早去早回。”
她向來說到做到,陸財寶腿一哆嗦,一股尿騷味瞬間傳了開來,他娘沒跟他說會蹲班房啊,一想到要蹲班房,陸財寶傷心的大哭起來,“不是我,是我娘讓我這麼做的,我娘說只要根子死了,你們就會把我過繼過去,你會養我一輩子,哇嗚嗚嗚……”
陸荇咬牙切齒,想到根子生病時紅着臉乖巧的跟她說“姐姐我沒事”時的模樣,一股戾氣從心底升起:“陸!財!寶!”
顧流之咳得臉通紅,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開口,一直注視着他的魏剛臉上依舊掛着那副溫和的笑容。
“是顧知青和陸知青啊,有什麼事嗎?快進來坐。”
他乖巧笑着的樣子讓陸荇更感覺搬出去的決定是對的。
不夠,還不夠,一個小孩子做出這種事,大人只會說他頑皮,根本不會對他怎麼樣,陸荇眼神發狠,脫下防晒的外套先把陸根寶脫光用外套裹了起來,而後揪住了想跑的陸財寶的衣領子。
“田靜姐,待會兒我把苞谷拔出來放到這旁邊,你就坐在這裏掰苞谷。”
沒爹的孩子,很多事大家都要照看着,提點着,是大姑娘了,不能再跟以前一樣了。
哪知這次不管用了,陸建國非但沒有理會她,還把陸財寶也拖了出來,一陣往死里揍,“你去說,你去告訴全大隊的人,你想弄死自己小叔子唯一的兒子,你看大隊裏的人會不會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你!”
工分本一本就是一個人一年的上工記錄,都是由大隊的計分員負責計分,在月末年末時要進行總結,公佈清單,這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做的活。
實在是當年看走了眼,怎麼就給老大找了這麼個媳婦,難怪以前的讀書人都喜歡說什麼娶妻不賢禍三代。
乒乓乓乓搪瓷臉盆的聲音和砰砰響的摔門聲此起彼伏。
經常對知青點的同志們噓寒問暖,每個人有困難他都會幫忙,知青點人緣最好的就是他了。
“這邊有兩棵比較大的柿子樹和酸棗樹,等會摘完我們提前下工,你早些回知青點去,別被人看着了。”
這兩個人不是被放假一天去備齊生活用品去了嗎?為什麼會跑到後山去?
顧流之之前的眼神就讓她心悸了好久,昨天晚上睡覺都沒有睡得很踏實,一閉上眼就是顧流之那一瞥而過的眼神,彷彿掐着她的脖子一般,她生怕這兩個人是什麼壞人。
不快些走難道要等其他人發現他們人少打發哪些厚臉皮的知青同志來蹭車?笑話,牛可是精貴東西,能省着用就得省着用。
屋裏的傢具也是房子初建時打的,用料都極好,還是她們走時的樣子,只除了蒙了一層厚厚的灰。
你來我往幾下,大白兔奶糖最終進了陸荇的口袋。
她伸手將外圍的孩子扒拉開,嘴裏焦急的喊着,“大家讓一讓,讓一讓。”
而且他為人大氣爽朗,不愛斤斤計較,知青點有人問他借了什麼東西不還,他也從不在意,每天樂呵呵的,甚至有時候借了錢票他都從來不催。
這些年林家四兄弟沒少過來幫襯,反觀李大妮家的那個兄弟,不喊陸建國去幫忙就不錯了,指望他們家來幫襯?門都沒有。
李大妮不是傻子,聽陸建國這麼說,就知道陸財寶肯定說了些什麼,當下也不嚷嚷着要出去宣揚了,撲到哇哇痛哭的陸財寶身上幫他擋陸建國的拳腳。
這對陸金寶來說又是個晴空霹靂,他漲紅了臉,不知道該怎麼挽留。
見陸荇空着手回來,楊支書問了一句,“沒買成?”
人多眼雜,實在不方便。
再就是包穀葉子,可割人了,拔包穀杆子時不時就要擔心會被包子葉子割傷,當場倒是沒什麼,晚上回去之後保管又癢又痛。
等陸老太說完,陸荇咧着嘴把錢往兜里一塞,“奶放心吧,我買好吃的回來喊奶一起吃。”
陸荇早就想搬出去,一來林來娣性子軟,猶豫不決,二來沒找到好的開口時機,倒是耽擱了下來。
陸楠剛說完就後悔了,以前常聽他爸說,鄉下小孩極少有讀書的,也不知道小草會不會覺得他是在故意嘲諷他。
“供銷社什麼時候進了這些稀罕東西來?”
說是說讓陸荇幫着去接新來的知青,其實不過就是知道陸荇靠着幫知青幹活賺錢,給她提供便利罷了。
可又不能表露出他們嫌棄的表情,也不知道是誰宣揚出來的,說新來的知青有大背景。
這話讓魏剛尷尬不已,摸了摸鼻子,一句話都沒說就回房了。
回到家,陸老大對着下工回來的李大妮就是一陣拳打腳踢,打的李大妮嗷嗷直叫。
“媽,你瞧我給根子帶什麼回來了。”陸荇獻寶樣的把大白兔奶糖和肉乾捧到林來娣面前,得到林來娣驚喜的眼神。
娘家好,性子弱,陸建軍還沒了也就等於沒有婆媳矛盾,她們倆是怎麼都吵不起來的。
倒是不怕別人搶,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惹些是非總是好的。
陸荇倒是沒在意計分員說錯話,自從她滿了十三歲,前兩個月大姨媽也來了,她就很少跟哪個男的單獨在一起,包括村裏的人,畢竟她是沒了爹的娃。
陸荇應了一聲,熟練的把掉在地上的毛栗子抬腳踩了幾下,裏頭的栗子就這樣被擠了出來。
陸楠手忙腳亂的幫他順氣,又拿他的水壺給他喝水,“顧哥,你慢些,別喝太快。”
顧流之抓過陸楠的手,在他手心寫了兩個字,一個“剛”一個“特”。
正想着,門口傳來陸荇的聲音。
“醒了醒了,根子醒了!”一位小朋友的一聲歡呼讓埋頭做心肺復蘇的陸荇猛然抬頭,就看到根子艱難的咳出一口水,想咳嗽又咳不出來的樣子。
翻開來裏頭每一頁都是一樣的表格,最上頭寫着月、日、摘要、工分、累計工分、負責人蓋章這些字樣。
陸荇在躺在地上的根子身邊跪伏下來,看他胸口還有微弱的起伏,立馬雙手拍着根子的肩膀,喊着他的名字,“根子,根子醒醒!根子,根子!”
“奶,大隊長找我說今天楊會計要去接新的知青來,讓我幫着去接一程,我順便去給根子買點東西回來補補身子。”
“哎呀,田靜姐,怎麼能收你這麼好的東西。”陸荇推脫着,卻被不容置疑的力道又推了回去。
只是回到陸家老屋后,陸荇不經意間展現出遺傳到陸建軍的天生神力讓陸老太原本給老二一家一口飯吃不讓他們餓死的心態徹底發生了變化。
言下之意就是要趕李大妮和陸財寶回李大妮娘家,那可不是個好去處,不脫一層皮別想回來。
陸荇從林來娣端上桌的碗裏抓起兩個野菜餅子,塞了一個在嘴裏,就讓她們先吃,“我去找金寶哥,對了,媽,先別讓根子吃辣椒,他只能喝那個魚頭豆腐湯。”
山裏的情況陸荇比那兩個人可了解太多了。
惹得陸楠瞪了魏剛一眼,“問問問,問什麼問,想炫耀就直說,還以為你是什麼好人,披着羊皮的狐狸,呸!”
這幾個挺嫩的,她幾下就剝掉了一個栗子的殼,連帶着中間一層薄薄的皮也一起剝了下來,嫩栗子可不要太好剝。
是了,剛剛她就看到陸老大過來了,弟弟唯一的兒子差點沒了,他怎麼能不來看看。
陸荇雖然力氣大,最開始的時候也是吃過收包穀的苦的,那種晚上回到家的癢痛感她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這個人,肯定有問題。
“姐,好香啊,晚上吃什麼?”
現在可不興這幅模樣,陸荇趕緊拉住她,“好了,奶,是我說錯話了,小心被人瞧見了。”
“不可能!他怎麼可能還活着,我把他按下去好幾次……”
老知青們一大清早起來臉色都不太好,若是任由顧流之這麼咳嗽下去,他們的休息豈不是一直得不到保障?
家裏只有陸根寶和照護他的林來娣,李大妮娘家遠,陸建國只怕要摸黑回來,陸老太和陸金寶去上工了,剛好趁着他們不在家,把東西先規整了,這個家,必須得搬出去!
她拉住陸荇的手,“大孫女,你們先去,過幾天奶就來,奶跟你們過好日子去,這糟心的家,奶待不下去了。”
顧流之也錯愕了一瞬,只是到底沒有陸楠表現的那麼明顯,世界之大,什麼奇人都有,沒見過只能說見識少了而已。
嗯?
那是是還是不是?
魏剛繼續試探,“我叔叔是在首都那邊給首長做警衛員的,不知道顧同志家人是在何處?說不定還認識呢。”
陸金寶疼的齜牙咧嘴,卻沒有喊一句疼,只是解釋了一句就不做聲了,老實巴交的樣子看的陸荇都忍不住嘆了口氣。
“還行,死不了。”陸荇心裏想着怎麼輕描淡寫的把情況說的嚴重一些,“就是之前好不容易養回來的身子怕是又白折騰了,唉!”
她扶住根子,幫他輕輕拍背順氣,好半晌才把他憋成豬肝色的臉色平復了下來。
“哥,吃飯了,你咋又跑這裏來了。”
上來這一趟陸荇是很有目的性的,她就想給田靜和田遠弄些野果子,她知道知青們饞這些東西。
水煮魚除了蔥姜蒜去腥以外,撒了一大片的干辣椒,看着紅通通的一片,愛吃辣的人一定饞到流口水。
“這是紅星公社的村支書。”他先跟知青介紹了一下,又跟楊支書寒暄幾句,“老楊,今天是你來接啊?隊裏情況可都還好?”
能不羨慕嘛,陸荇今兒擺明了要跟他一起搭夥,田靜今天肯定是滿工分。
又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問:“我看顧同志剛剛用的是老式的軍用水壺,這種樣式的外邊可沒有,家裏有人在部隊嗎?”
等顧流之停止了咳嗽,他才溫和的說了一句,“不客氣的,大家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知青,都是為了支援建設來的,合該互相幫助。”
這個時候的大白兔奶糖可是有七顆大白兔等於一杯牛奶的營養價值的,光這幾顆就不便宜。
陸金寶有羞恥心,腦子也會想事,他不是天生就這麼木訥,只是因李大妮不喜歡他太過於正氣的性子被打壓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似乎她敢說一聲是陸老太就要躺下打滾了。
田靜不是那種干不得一點活的,跟陸荇配合著,兩人一個拔一個掰,倒是乾的很快。
這是紅星大隊的知青特有的權利,紅旗公社十一個大隊,另外十個大隊也湊不出一個紅星大隊這樣的。
這顧流之定是聽說了她的事迹,上趕着巴結來了,她的長期飯票,這不就來了嘛!
她把麥乳精還給陸荇,抬起手用手背去擦眼睛。
除此之外,林來娣還有個最大的優點,就是決定好了的事情她就會立馬去做,不等陸荇再說些什麼,她就開始收拾起東西來,只等陸老太回來跟她知會一聲就能立馬搬走。
最關鍵的是,嶺后是當地人打牙祭必去的地方,各式的野果子饞的人口水直流,運氣好還能碰上野兔野雞什麼的,還有野狐狸,秋天的野味最是肥美,可都是真正稀罕物。
她趁機打量了這兩個知青幾眼,只一個呼吸間就被那個叫顧流之的高瘦青年吸引了,他生的很是俊俏,臉上皮膚十分白皙,一雙眼眸黑的像墨玉一般,下頜線條清晰流暢,就像工筆白描的墨線,身上穿着純白色短袖的確良襯衣,手腕上戴着一塊不知道什麼牌子的手錶。
這人叫魏剛,是知青點其他人嘴裏的“老好人”。
至少為了養家,這個陸荇會把他的事保質保量的做好,這就很讓他滿意了。
“沒、沒有,奶,我沒有這麼想。”
經此一事,陸根寶差點去了一條命,李大妮也被她擠兌回娘家了,名聲也只會被她宣傳的越來越差,村裡人會一面倒向她們娘三,陸荇再沒有了顧慮。
顧流之在心裏把魏剛的名字用不一樣的顏色圈了起來。
大孫女也不是那種愛計較的性子,自家大伯,稍微吸點血她也不會在意,只要她這個老太婆在,老大一家的日子難過不到哪裏去。
林來娣向來膽兒小,不敢讓人知道自家吃的好,她的小草已經很累了。
林來娣做飯的手藝不錯,做飯大概是她出嫁前做過最重的活了。
但顧流之卻不想徐徐圖之了,這半個下午加一晚上的時間,讓他迫切想要搬出知青點去。
忙沒幫上,跟知青們倒是熟悉起來了,一來二去的,知青點幾個能幹活一點的男知青又開始跟着村裡人去嶺上幹活了。
陸荇沒多說什麼,只答應了一句,“好嘞。”
陸荇在有蔭的地方整理了一個小墩子,看的田靜不知所以,不是收苞谷嗎?
近兩年要是哪個大隊一次只來兩個知青,只怕大隊長跟村支書做夢都能笑醒。
聽說這個年代的麥乳精很補,但陸荇從未嘗過味道,甚至在公社的供銷社連見都沒見到過,那是難得的好東西,一有貨全都內部自留了,哪裏等得到他們來買。
從陸荇十歲那年起,陸家就有了兩個拿滿工分的壯勞力,陸家老大和陸荇。
陸荇和田靜排到時,計分員找出兩人的計分本,問陸荇,“小草丫頭,今天還是一樣的活?”
嶺后?田靜眼前一亮。
平日裏支書都不管這些,只有那些東家吵架西家打架的事才會找到支書來,在大隊裏等於是幹了婦女主任的活。
站在旁邊的男知青也不甘示弱的塞來了一小包用報紙包着的肉乾,直接說道:“小草你可別推,平日裏你幫了哥哥姐姐多少,你田靜姐姐的心意是心意,我的就不是了?”
“沒事。”陸荇手上不停,動作飛快,“田靜姐,咱們早點幹完,翻到嶺後去轉轉。”
“奶,你放心吧,我一定把根子養住。”陸荇先做了個保證,接着又跟陸老太說:“奶,等忙活完這段時間,我想把幾個舅舅喊來吃個飯。”
聽完后,知青點有個男知青立馬就被他注意到了,他有意無意的打量了那個男知青幾眼。
就看到陸荇拍了拍手,從自己腰上解下一條長長的稻草繩,看的出來不是最新的,繩子已經被磨得十分光滑。
楊支書敲了敲煙槍,將燒完的煙絲倒了出來,“昨天你建設哥抓了兩條魚,等回了隊上你帶一條回去。”
陸金寶雖然內向木訥,心裏卻門兒清,看到陸荇,他有些愧疚,覺得自己吃的每一口飯都是吃她的。
就是她手藝不怎麼好,要不然她就在外面弄熟再帶回去給陸老太她們,也省得便宜了陸建國一家還覺得她們佔便宜。
豆腐湯用的豆腐是他們村裡人自己做的,以往陸建軍還在時,幫着他們家賣了不少豆腐,可惜現在除了村裡人偶爾要吃提前知會一聲他家才會做,豆腐生意不做許久了。
說著指着站在他身旁的高瘦男知青介紹道:“這是顧流之,這是……”
“媽,要不我們搬回山腳下那邊吧,這樣我們就不用老被大伯他們佔便宜,我也能輕鬆許多了。”
有個當首長警衛員的叔叔,雖然沒說哪個首長,但只要能被喊首長的,哪個簡單的了?
“咳咳咳咳……”顧流之咳嗽不止。
她來到這個時空已經四年了,因救人而死在地府抽獎得到了獎勵重活一世。
陸荇關上院門,往堂屋跑去,一進門就獻寶樣的把麥乳精抱到陸老太面前,“奶,你看這是啥,根子可以好好補補了。”
早些年陸老二一直幫隊裏的人奔波,紅星大隊整個隊的生活水平都因為他提高了不少,隊裏感恩的人還是很多的,李大妮挑唆陸財寶做的這個事一旦被隊裏的人知道了,只怕就不是被吐唾沫這麼簡單了。
誰知道這位到底是做什麼的,連公社書記都紆尊降貴的送他出來,不敢想,只要不打擾她平淡的賺錢養家生活就行。
他先也是自我介紹了一遍,“我叫陸楠,小草,我剛聽你說你叫陸荇,是路遙知馬力的路還是耳字旁的陸?”
顧流之做出一副被他看的猝不及防的樣子,憋了一口氣,而後劇烈的咳嗽起來。
“我叫陸楠。”站在顧流之身旁的矮胖男知青見書記不記得他的名字了,立馬自己開口自我介紹。
二人回到房間,天色已經暗到看不清對方的眼睛了。
緊接着房裏便傳出一陣又一陣的咳嗽聲,斷斷續續的連其他老知青的房間都能聽到。
直到陸荇跟知青們熟了起來,慢慢的開始帶知青上嶺,隊上跟陸荇關係不錯的一些叔叔伯伯也時常過來照看。
她身上的錢還準備留着給陸根寶多買些補身子的東西。
他說的頗有幾分自得,好像真的是在炫耀自己的家世一般。
他怎麼能說出讓陸荇帶男知青單獨去嶺上幹活這種話?他簡直想抽自己一個耳巴子。
他說著,身旁的顧流之配合的咳嗽了幾聲,而後接過陸楠手裏的麥乳精遞出去,聲音低沉帶着一絲虛弱,“麻煩了。”
陸荇答道:“我媽請假了,根子昨天晚上發高燒了,到早上才退下來,我不放心,就沒讓我媽上工,一大早就去大隊長那裏請了假。”
下落不明又一直沒回家,大家都默認他已經沒了,留下個懷着身孕快要生產且沒有主見的妻子林來娣和十歲的陸荇。
跟着陸荇拐了一大段山路,終於看到了她說的毛栗子樹,田靜看着一樹青色的刺兒球,驚奇萬分,“這裏面裝的就是栗子?”
想到這,陸老太覺得自己得好好跟陸老大掰扯掰扯,“建國,你是不是覺得小草她們占你便宜了?”
田遠給了田靜一個大拇指,得了個得意洋洋的表情,就出門去幫忙搬行李,看到只有兩個男知青,臉上的神色更是真心的高興了不少。
陸荇將水煮魚在桌上擺放好,陸老太就端着另外一個大缽碗出來了。
顧流之很是滿意,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倒是他身旁的陸楠,開始自來熟的跟陸荇聊起來了。
一說知青點,林來娣就知道了是怎麼回事,她到底有些憂心陸荇的身體,“小草,你的身子,吃得消嗎?要不咱少做一些吧,你是女孩子,要是把身子給累傷了,以後……”
田靜聽話照做,興緻勃勃的跟在陸荇身後。
可李大妮對跟她一樣性子的陸財寶那叫一個掏心掏肺,對陸金寶卻像是后媽一樣。
她就知道陸財寶是個沒種的東西,還想讓她養他一輩子?簡直做夢!
陸荇冷笑一聲,看向已經跑到旁邊的陸老大,“大伯可聽到了?姆姆可是想讓我爹絕後啊!”
多的她沒說,陸老太也都明白,大隊長是陸老頭的親侄子,跟陸老二就是堂兄弟,陸老二去了之後,平日裏大隊長很是照顧他們家。
這樣的大伯娘,她可要不起,等陸根寶情況好些了,她就準備跟陸老太說搬回去。
女知青手裏拿着幾顆大白兔奶糖塞給陸荇,親親熱熱的挽住她的手,“小草,聽說你弟弟又生病了,姐姐這裏還剩了幾顆大白兔,拿回去給弟弟補補。”
實際上林來娣是帶着根子回娘家去了,但陸荇偏要這麼說。
若只是付出一些錢票便能收穫一個長期勞動力,還是這麼力大價廉有拖累的勞動力,顧流之覺得很值,還能幫他維持好病弱人設。
楊支書趕着牛車到他家繞了個彎子,把那條魚用草繩穿了拿給陸荇,而後又送他到家門口。
還有顧流之和陸楠那邊,人家送了麥乳精,她也不能沒一點表示,得回禮。
陸荇在堂屋等了兩分鐘,就看到陸老太像做賊一樣探頭探腦的打量了一下家裏,看到陸建國送着李大妮出門了,這才往陸荇手裏塞了一把票子。
顧流之的病弱,果然是裝的!
陸荇只多想了一點,再次抬頭就失去了那兩個人的身影,跟丟了?
很快,她就發現,不是跟丟了,而是她被發現了。
一隻像鐵鉗子一般的手襲上她的肩頭,陸荇吃痛,快速掙開反擊了回去,一拳就衝著對方腹部砸了過去,聽到悶哼一聲。(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