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心中有佛
清朝道光年間,河北清平縣知縣冷風一上任,便遇到了一樁極為棘手的大案:城南大戶張繼財在夜間回家時,好好的一雙眼睛被人刺瞎!張繼財之弟張繼寶前來縣衙鳴冤,要求冷知縣一定要將殘害其兄的兇手緝拿歸案。
冷風覺得案情重大,雖不是殺人命案,但奪人雙目,使受害人終生成為廢人,可見兇手的手段是何等的殘忍!
這天下午,冷風帶着侍從冷平微服來到張繼財的宅院。
這是一處青磚青瓦、紅柱紅梁、內外院相連的四合套院,從院子豪華眾多的房屋,可看到屋主人生活的富有與奢華。
在後院的一間上房內,冷風見到了躺在床上的張繼財以及圍簇在他身邊的三位夫人。
張繼財的三位夫人均生得美艷無比:大夫人雖然年過四十,但身上依然保留着一種大家閨秀的風姿;二姨太三十掛零,面色粉嫩,全身上下流露出一種女人成熟的美;三姨太二十四五歲,懷中抱一個兩、三歲的小男孩,嬌態可掬,看一眼即可醉人。
冷風將三位夫人瀏覽一遍,這才回過頭來與張繼財交談。張繼財年齡與冷風相仿,鷹勾鼻、尖嘴巴、猴下腮,雙眼裹着白布繃帶,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當冷風問其出事當晚的一些情形時,張繼財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來。
冷風見其言語吞吐,似有什麼難言之隱,便屏退三房夫人,單獨問話。張繼財這才將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和盤托出。
張繼財原來是一位風流倜儻的公子爺,他不僅在家中擁有三房夫人,而且在弈紅院還包養着一個名叫小翠的妓女。
那天晚上,張繼財與小翠吃完花酒,出得弈紅院,步入南大街后正要回家,黑暗中只見有四束金光向他急射而來。還未等他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他眼前一黑,眼睛突然像被利箭射中似的,疼得他倒在地上不由地打滾叫喊。聞聲而來的街坊們將他送回家后,才發現他的雙眼流血,眼珠已不知了去向。
冷風問其有無仇家,張繼財告訴冷知縣,他一生中除了在香粉堆中與女人打交道之外,從未與任何人結過怨。冷風隨即將張繼財的三房夫人逐一喊來問話,從三位夫人口中,冷風雖然未了解到有關的案情。
但對幾位夫人在家中的情況卻了解得一清二楚。
冷風回到縣衙,仔細分析了案情后,對冷平如此這般地交待了一番,冷平領命而去。
幾天後,冷平回衙稟報:張繼財的三姨太彩雲在抱孩子逛街時,曾在一家肉攤前做過短暫停留,攤主王守富將她懷中的孩子接過去,抱在懷中親了兩口掂了幾掂。冷風聽了冷平的講述,心中有了底。
翌日清晨,冷風同冷平來到了北門外的一處住戶。一進院子,二人便看見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後生和兩位幫手正在一口大鐵鍋內煺一頭剛剛宰殺了的肥豬。後生見有人進來,趕忙放下手中的活兒,問:“你們是——”
“家中準備娶媳婦,我們來訂些肉。”冷平上前搭了話,他認出這後生就是屠夫王守富。
“好說,好說。”王守富見有主顧找上門來,立刻笑臉相迎。冷風趁冷平與王守富就買肉的事進行商談之時,在院子四周暗暗觀察。在西邊的一間土坯屋前,冷風透過破窗戶,發現屋內吊有一根橫杆,桿上棲息着兩隻褐色的成年貓頭鷹,鷹腳上掛着鐵鏈。他一時好奇,從窗口探頭進去觀看。
貓頭鷹見有生人探頭進來,馬上扇動翅膀撲向冷風,卻被腳鏈牽住。冷風急速退後轉身之際,他看到屋角橫躺着一個木頭架。
冷風在院裏轉了一圈,冷平與王守富談好肉價,決定明天上午上門提肉。
冷風與冷平出了院子,冷平見四周無人,便開口問道:“老爺,看出什麼門道沒有?”
冷風道:“今晚見分曉。”
傍晚,冷風將張繼寶秘密喚到縣衙,令其將事先早已準備好的張繼財的一套衣服穿上。
張繼寶與張繼財弟兄倆的長相與身材極為相似,猛一看上去,張繼寶就是活脫脫的一個張繼財。
入夜,冷風帶着一班衙役,領着張繼寶悄悄地來到北門外。冷風與眾衙役隱蔽在城腳的幾棵大樹后,張繼寶則按照冷知縣的吩咐,眼部戴着鐵絲網罩,獨自一人慢慢地向冷風白天去過的那家屠夫的院子走去。
就在張繼寶快要接近院門的時候,只見院內突然有四束金光直射張繼寶的面目而來。張繼寶早有防備,他眼疾手快,衝著兩團帶着光亮的黑物,雙手猛然一抓,手中立刻便抓到一物。
那物發出一陣尖叫,猛地去啄張繼寶的手。與此同時,聽到同伴呼叫受驚飛走的另一物,又急速飛回,撲向張繼寶。張繼寶手一陣劇痛,便將手中所抓之物使勁向地上摔去,然後騰出手對付另一物。
隱在樹后的冷風等人,聽到搏鬥聲后急忙點着火把,趕來援救。進攻張繼寶的另一飛物見有火光到來,這才不得已飛走。
眾人來到張繼寶身旁,只見張繼寶的雙手血流如注,地上一隻褐色的貓頭鷹口鼻出血,已經死去。
冷風見此情景,忙喊了衙役,破門衝進屠夫院內。
眾衙役趕往正房抓人,冷風則來到院西的土坯屋內。火把光照下,屋內的橫杆上只剩下了兩條細鐵鏈。
翌日上午,冷風令衙役將屠夫王守富押上大堂進行審問。起初,王守富對自己豢養貓頭鷹故意傷害張繼財一事百般抵賴。
然而當冷風將那隻死貓頭鷹扔到他面前時,王守富只得承認自己是養了貓頭鷹,但對張繼財決非有意傷害,張繼財雙目被鷹啄瞎實屬偶然。
冷風見王守富拒不認罪,就將王守富家西土坯屋中的那個木頭架拿出來擺在他的面前。
王守富一見此物,頓時面如土色,渾身顫抖,知道冷知縣已掌握了他犯罪的全部事實,為免皮肉受苦,最後只好將他利用貓頭鷹來殘害張繼財的罪行和盤托出。
原來這王守富與彩雲早有私情,無奈王守富家貧,幾次上彩雲家求婚,都被彩雲的父母拒絕。
后彩雲被張繼財看中,彩雲父母因貪圖張家的財禮,硬逼彩雲嫁給比她大快二十歲的張繼財做了三姨太。王守富對奪走他心上人的張繼財恨之入骨。
彩雲雖然嫁到了張家,對王守富仍舊情不忘,她經常借回娘家的名義跑出來與王守富私通,不久便懷孕在身,出門不便。
王守富為了能每天見上彩雲一面,便找些本錢干起了殺豬的買賣,每天都去南大街擺攤賣肉,讓彩雲一出門就能見到他。
豈料彩雲自打懷孕后,張繼財卻生怕她累壞了身子,每次上街總要陪在其身邊,使得王守富與彩雲連搭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王守富恨死了張繼財那雙監視彩雲的鷹眼,於是他就在家中養了兩隻貓頭鷹,製作了一個人形木頭架,上面綁上稻草,安上一顆骷髏,然後他將稻草人穿上衣服,打扮成張繼財的模樣,每天殺豬后都將一雙豬眼睛放人骷髏眼眶內來餵養貓頭鷹。
天長日久,貓頭鷹便習慣了這種獨特的吃食方法,骷髏眼內一沒有放豬眼睛就呱呱亂叫。
一天夜晚,王守富在偵得張繼財去了弈紅院后,便一肩挑了一隻貓頭鷹守候在張繼財回家的路上。
當張繼財從弈紅院出來回家時,那兩隻早已熟悉了張繼財模樣的貓頭鷹,像利箭一般從王守富肩上直射而出,撲向張繼財的雙眼……事發后,王守富怕事情敗露,便將稻草人毀掉,只留一個木頭架扔在牆角。
王守富蠻以為此事做得天衣無縫,沒料到最終還是被冷知縣識破。
冷風聽了王守富的交代,微微點了點頭,隨即讓王守富在供詞上畫了押,準備收監。
然而王守富卻跪在地上死活不走:“大老爺,小人犯了法,該殺該剮全由大老爺定奪,但是小人即使是死也要當個明白鬼。
敢問大老爺,張繼財雙眼被殘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就連彩雲俺也沒告訴,您是怎樣判斷出是俺害了張繼財?”
冷風微微一笑道:“既然你想知道事情的原委,本官不妨說與你聽聽——”冷風遂將他破案的經過講給了王守富聽。
原來冷風那日從張繼財家出來,回到縣衙后便獨自一人開始分析案情。張繼財在外既無仇家,那他的雙目很有可能是被情所害。縱觀張繼財身邊的女人,三姨太的嫌疑最大。
張繼財的前兩位夫人婚後十幾年均未有生育,三姨太彩雲過門后不到一年便為張繼財生下一子,這不得不讓人懷疑此子是否為張親生。
帶着疑問,冷風曾仔細觀看了一下彩雲懷中抱着的男孩,發現男孩的長相沒一點像張繼財,這就更加堅定了冷風的推測:孩子絕非張繼財親生,彩雲背後一定還有孩子的親生父親,如此一來彩雲也一定會在合適的機會裏去幽會這位“父親”。
於是冷風便安排冷平對彩雲進行暗中監視,結果在菜市場發現了王守富親吻孩子的一幕。
大凡大老爺們,誰會對一個非親非故的孩子如此疼愛?故冷風判定王守富很有可能即為孩子的生父。翌日,冷風與冷平化裝成買肉的顧客,到王守富處進行偵查,結果發現了土坯屋內那對兇惡的貓頭鷹。
聯想到張繼財所說的遇害時所看到的四束金光以及王守富家牆角的那個木頭架,冷風心中立刻有了底。貓頭鷹夜間眼睛金亮,看物極准,張繼財極有可能為貓頭鷹所傷。
當天夜晚,冷風便讓張繼寶扮成張繼財模樣,前往北門外誘捕貓頭鷹,那對飛禽果然上鉤。貓頭鷹被擒,他的主人自然便浮出了水面。
王守富聽完冷知縣的講述,長嘆一聲,然後叩首說:“大老爺斷案如神,小人口服心服。”
明朝萬曆年間,南陽府西北任家莊有一位任老漢,老兩口信佛,早晚焚香拜祭,一生積德行善。
興許是好人有好報吧,老兩口晚年得子,高興得不得了,給兒子取名任善,巴望著兒子長大學老子,輩輩積福行善當好人。
任善十七歲那年,家庭突然遭到橫禍,爹娘同時得下重病,百般百般醫治無效,相繼歸天。
任善只覺得天塌地陷,在眾鄉鄰的幫助下,草草埋葬了爹娘。
孤苦伶仃的任善,看着家裏從東牆根到西旮旯,窮得叮噹響,要啥沒啥。
他想,都說好人有好報,我家祖祖輩輩積德行善,咋落得這樣的下場?難道說佛爺神靈都睡著了?也有人說怪話:甭看任善老子積德,說不定這小子前生作了什麼孽?當下遭到了報應!聽了這些怪話,任善心裏憤憤難平,猛記得爹爹在世時曾說過,東海蓬萊仙島有個活佛,遍知人間天上事,何不到蓬萊仙山去問問活佛,我到底做了什麼孽,致使家庭遭此大難?說走就走,任善簡單收拾行裝就上路了。
任善一路上起早睡晚,披星星、戴月亮,急急往蓬萊仙島趕。這天他來到一個路邊小店,店主見他滿身灰塵,鞋子破爛,知道他定是遠行客人。就問小夥子到哪兒去?
任善如實說了。店主聽罷長嘆一聲說:“唉,人世間好多事也真是說不清、道不明啊!”接着,店主對任善說,自己一家也信佛行善,只有一個獨生女,年方二八,雖說長得聰明伶俐,可就是不會說話!他央求任善見了活佛,問問咋着回事,任善滿口答應。第二天早晨,店主送任善一雙鞋及一袋乾糧,親自送他上路。
任善走啊走,來到一個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土地廟前,只好在土地廟裏住下。土地爺已經知道任善到蓬萊仙島求活佛的事,他苦楚着臉央求任善:“可憐我老頭子在此地苦苦相守了多少年,可一直沒有等到上天的機會,麻煩小兄弟問問活佛咋回事兒?”任善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任善辭別土地爺繼續趕路,一條大江橫在面前。任善沒有辦法過江,正在焦急,一條大鯉魚遊了過來,要送他過江。任善騎在鯉魚背上順利地渡過大江。
臨別前大鯉魚對任善說,自己在江中已經修鍊千年,就是不能成仙成龍,想麻煩任善問問活佛,自己如何才能變成龍?任善不住地點頭應允。
任善告別鯉魚,翻過七七四十九座山,淌過九九八十一條河,走了三百零三天,終於來到蓬萊仙島。他顧不得觀看蓬萊人間仙境,直接爬到煙霧繚繞的大佛寺,見到了活佛。
活佛微微睜開一雙慧眼,對任善說:“施主千辛萬苦遠道而來,貧僧理應有求必應,可是,本寺多年形成的規矩,只允許施主最多問三件事,請施主見諒!”
這一來任善傻眼了。他想到店主人、土地爺、大鯉魚所託付的事,再加上自己的事剛好是四件,這咋辦哩?正在為難,他忽然想到爹娘一輩子積福行善,樂於助人,常囑託自己不存私心、救人危難的話,就把牙一咬、心一橫,只向活佛詢問了別人的三件事,然後拜別活佛匆匆往回趕。
任善來到大江邊,大鯉魚游過來問:“小哥呀,你辛苦啦!快說說我咋樣才能變成龍?”任善說:“活佛說,你把嘴裏那顆珠子吐出來就能成龍。”大鯉魚高興極了,它一邊馱着任善過江,一邊把口中的珠子交給任善說:“這是一顆避水珠,就送給小哥吧!”任善正要推辭,大鯉魚“忽——”地變成一條青龍,搖頭擺尾騰空而去。
任善走到土地廟前,土地爺迎上來問:“小夥子,你見了活佛,佛爺有何旨意?”任善對他說:“佛爺讓你交出腳下蹬的兩缸金銀,就可上天成神!”土地爺的臉“唰——”地紅到脖兒跟,乖乖交出多年來受賄捨不得花的金銀,一定要送給任善作酬金。
任善不肯受,土地爺說,這都是鄉親們的血汗錢,就麻煩你散給鄉親們吧。說著化陣清風,上天去了。
這天晌午,任善趕到路邊客店,店主熱情地招待他。席間店主怗生生地問:“客官一路辛苦,也不知老漢所託之事,佛爺咋說?”任善笑着說:“佛爺說,不妨事,你家姑娘見了丈夫就會張口說話。”
店主一聽就懵了:天寬地大,人海茫茫,誰該是女兒的丈夫呢?正說話間,任善忽然聞到滿屋蘭麝熏香,只見門帘子一掀,店主女兒裊裊娜娜走了出來,真是一個天仙似的美人兒!美女先對客人深施一禮,接着對店主猛地張了張嘴,突然說話:“爹、爹!我舌頭髮麻,我會說話了,我會說話啦!”店主高興得流下老淚,猛想起任善轉述活佛說過的話,就一定要招任善為婿。
任善見店主真誠,姑娘美麗,就滿意地點了點頭。店主連忙喚出老伴,任善拜見岳父岳母。接着店主又急忙找人選定黃道吉日,請來親朋好友,為女兒女婿操辦了喜事。
婚後任善拿出土地爺留下的金銀,全部分給窮鄉親們,大家無不誇獎任善是個正直善良的好心人。
這年夏天,大雨接連下了六六三十六天,下得溝滿河平,莊稼地里一片汪洋,眼看村莊就要被淹沒了。任善着急得吃不下飯、睡不着覺。這天,他朦朦朧朧地夢見有一個白鬍子老漢來到面前,定睛一看,原來是已經升天的土地爺!土地老兒告訴任善:舉國上下大澇,皇上已經下旨,誰能治住水災,就封誰為朝中一品大員。
他又告訴任善,也是本朝合該免去這一劫,在行雲布雨的眾神中,就有與你有交情的大青龍,他正等着報答你的恩德哩!說著,土地爺附在任善耳朵上,對他如此這般地進行了一番交代。
任善一聽不敢怠慢,火速進京,向皇上獻出大鯉魚贈給自己的避水珠,並說明自己有辦法止雨退水。皇帝連忙下旨,命欽天監派人與任善一起帶上寶珠,前去治水。
任善與人們一起來到曠野里,天空黑雲翻滾,電閃雷鳴。任善冒着傾盆大雨,按照土地爺的吩咐,面向長空高喊三聲:“青龍、青龍,莫忘天下蒼生!”接着把避水珠往水裏一放,說也奇怪,頃刻間雷電止息,雲消雨住,一輪艷陽高掛晴空,大水也很快地消退下去。
皇上大喜,要封任善為獻寶狀元,任善再三推辭,說自己不願在朝為官。皇帝無奈,賞賜任善金銀無數,任善推辭不過,只好懇求皇上把賞賜的金銀轉賜給天下災民。
皇帝十分感佩,詳細詢問避水珠的來歷,任善向皇上講述自己到蓬萊求佛的經過。恰好這皇帝也很信佛,他非常感概,有感而發,親自撰寫一幅對聯賜予任善,隆重送他回鄉。御書對聯寫道:
莫道行善無善果,
應知敬佛有佛緣。
任善回到家中后,把皇上御書對聯裝裱張掛起來,一天到晚細細揣摩。他想,大千世界,滾滾紅塵,佛在何處?
佛在人心裏,眾生即是佛。要敬佛首先就要先敬身邊之人,再敬天下眾生!從此,他們小兩口更外尊老愛幼,扶危濟貧,一生行善積德無數。
夫妻倆甜甜蜜蜜、和和美美地過日子,活到百歲時,夫妻倆仍是面如桃花,一點兒也不見老相。後來兩人進山採藥不見歸來,人們都說,他們兩口子成佛成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