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風險(下)
第17章風險(下)
從渾渾噩噩中緩緩醒來,陸沉感覺自己從嘴角到胸口濕了一大片。似乎是他剛剛一直微微張嘴,引發的口水外流所致。
腦子還在嗡嗡作響,陸沉現在最強烈的感覺就是口渴——流了那麼多口水,口乾舌燥倒是正常。
周圍的環境應該比較黑,而且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被焚燒。陸沉聞到了一股像是燒樹葉的味道,但裏面摻雜了些奇怪的……氣息。似乎是某種木頭被點燃后的煙味。
周圍還有混成一團,嗡嗡作響的人聲。陸沉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什麼問題,後來聽的時間長了才確定下來——這些人聲似乎是陸沉根本沒聽過的語言,而且聽上去竟然還挺押韻。
“善信眾們!”一個聲音高喊了起來,嗡嗡作響的咒語戛然而止。
“主已經給予了我們聖啟,祂說:‘這世上的命由我賜予。’主也已經給了我們指示:‘我卻是萬能的、是全知的。’”那個人聲開始以近乎亢奮的語氣高呼起了一堆莫名其妙的台詞,而且每一段台詞后,都能引發周圍人群的低聲復誦。
陸沉聽到這裏血都涼了——這他媽不就是極端宗教分子集會么!我怎麼到這兒來了?我在做夢?
陸沉拒絕現實的時候,集會還在進一步進行當中。只聽那個聲音高聲說道,“主發出了呼喚,我們即將離開人間,進入祂的國。和那些已經升入天國的人們重見——在主的榮耀下,共享永生!”
“共享永生!”狂熱的喊聲在空間裏回蕩,陸沉趁機在地上蹭了蹭,罩在他眼睛上的黑布被蹭掉了一點。
一個被捆住雙手的女人被人拖拽進了人群中心。人群圍在一個土堆四周,而土堆頂部,站着那位身材壯碩的野營營地管理員。
現在,營地管理員赤膊塗油,身上還畫著奇怪的紅藍彩條。他神情狂熱,雙目赤紅,聲音也極其洪亮。而被拖到台上的女人……則神情委頓,看上去幾乎已經徹底放棄了活下去的念頭。
“那些該死的不信者們,他們拒絕了祂的召喚和恩典。但主仍是慈愛的——他賜予了所有人進入他的天國的機會。”管理員伸開雙臂,“現在,帶不信者上來!”
躺在地上的陸沉就這麼被人拽到了土坡上,和他一起被拖上土坡的還有穆知然,以及其他十幾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去感化他們。”儘管營地管理員對那個雙手被捆住的女人說的是“感化”,但他干出來的事情卻和“感化”一分錢的關係都沒有。
營地管理員抬起腳,狠狠的踹在了那個女人的臉上。她就像是個破布偶娃娃似的,被踢到了一個不認識的、臉上和陸沉一樣被蒙了一圈黑布的中年男人身體上。
被人砸在臉上的中年男人明顯想要掙扎,但奈何手腳全都被捆的結結實實——掙扎了好幾下都沒躲開。
“感化他。”光頭提高了嗓門,用腳踩着那個女人的臉,向下用力着高聲喊道,“感化他!”
圍着土堆的人們一起跟着高喊了起來,他們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高。而那被踩在腳下的女人忽然開始顫抖了起來。
她就像是癲癇了似的,越抖越劇烈,越抖頻率越快。
信徒們停止了呼喊,管理員則鬆開了腳——他向後退了幾步,隨後猛地揚起了雙手,周圍的信徒們再次高喊了起來。
癲癇發作過程結束的速度有快也有慢,而看起來這個女人的發作時間不算太長……她逐漸停止了抽搐。
幾個同樣赤膊上身的大漢扯着女人脖子上的鐵鏈,像是拉狗似的將她從土堆上拽了下去。而管理員則大步走到了那個中年人面前,然後一把扯掉了他臉上的黑布。
陸沉看不到具體的畫面,但是……那個剛才還在奮力掙扎的男人明顯發生了某些劇烈的變化。
管理員哈哈大笑着,解開了那個中年男人身上的繩索。並且,向他遞去了一把尖銳的廚刀。
手持銳器的中年男人看上去有些困惑,他看了看手裏的刀,然後又看向了土坡下方——那些被綁住的人里,似乎有他的親人。
“快跑啊!”忽然,土坡下傳來一陣聲嘶力竭的高喊,聽起來是個女人的聲音,“當家的,跑啊!”
中年人愣了一下,又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發出喊聲的女人就在陸沉身邊,她這一喊,正好讓台上的中年人看向了陸沉這個方向——露出了一張表情木然、雙目無神的臉。
陸沉親眼看着這個大哥緩緩舉起了手裏的刀,然後緩慢地、堅決地,在自己的妻子面前,用刀切開了自己的脖子。
橫着切,從左到右,毫不猶豫地用刀劃開。用力極大,甚至直接切到了骨頭。
然後像是一棵被伐倒的參天大樹般,直挺挺的栽倒在了地上。
旁邊一開始扯着嗓子喊的大姐一聲沒吭,但是陸沉接着餘光能看見,她的雙眼就像是變魔術一樣,突然全紅了。
“不信者已經得到了感化。他罪惡的靈魂將升入主的國度,並且在償還罪惡后得到安排。”管理員繼續着自己的“佈道”,“主說:‘凡信念我的,將得永生。不信者,將永墮虛無!’”
管理員繼續高喊着,而躺在地上的陸沉則陷入了難以自拔的震驚當中。
這是可控的大崩潰傳染?!那個被捆起來的女人,她是傳染源?
陸沉現在仍然是渾身癱軟無力,幾乎完全無法動彈的狀態。根據他的回憶,當時捂在自己口鼻處的,恐怕是某種七氟醚和其他幾種揮發性麻醉藥物共同混合而成的麻醉劑。
現在七氟醚的效果過去了,其他類型的麻醉藥還沒有徹底代謝乾淨。想要動彈幾乎不可能——陸沉甚至連維持眯眼的狀態都難。
“你們這些不信者,悔改吧!”管理員再次高聲開始了佈道,“主是仁慈的——把他的同行者帶到聖壇上來!”
兩個年輕人拖着陸沉身邊紅了眼的大姐就往土堆上走,而周圍的信徒們紛紛向著這位大姐送上了“祝福”。
其中甚至有個大媽高興的拍着大姐的腿說道,“你和你男人馬上就要在主的國里重逢啦!高興吧!”
被踹的臉上青腫出一大塊的女人重新像條狗似的被拖上了“聖壇”,管理員再次高舉起了雙手,“去感化她!”
“咚!”一聲沉悶的槍響徹底打破了周圍信徒們重複“感化”的聲音。管理員的腦袋消失了——他身後十幾米處,到處遍佈着紅色和白色的液體。
那些信徒們紛紛被天邊划來的子彈點殺,沒有警告,沒有逮捕令,攻擊者甚至不接受投降。陸沉親眼看見一個高舉雙手喊着“我投降”的年輕信徒被子彈一槍一槍打成了馬蜂窩。
而那個被拖上“聖壇”的大姐,她直接掙斷了自己的手腕,然後給自己鬆了綁。
她用盡全身力氣,爬到還在抽搐的無頭管理員身邊,然後用牙齒從屍體上一塊一塊向下撕扯着血肉。
這場景看上去……彷彿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