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硬搶
街邊的巷子裏,蝦仔聽到陸宗浩問話,盯着路燈下的幾道身影看了看:“沒錯,他們就是碼幫的人,帶頭那個捲毛叫丁力,是馬威的黃紙兄弟,此人當面紅棍背後白紙扇,最不是東西!”
紅棍是社團中的打手,而白紙扇則是負責談判的人,這句港島諺語通常用來形容那種光說不做,欺軟怕硬的人。
放在大陸,還有一個更貼切的詞用來形容這種人:裝逼犯。
陸宗浩見對方只有五個人,調整了一下棉線手套的位置:“盯住他們,找個人少的地方,把他們搶了。”
陳矅興見陸宗浩發話,看向了身邊的洪國駒:“阿駒,你現在是清醒的嗎?”
洪國駒點頭:“嗯。”
丁大力離開果欄的路上,哼着劉頌仁、趙雅之主演電視劇《刀神》的主題曲《春雨彎刀》,笑得合不攏嘴。
全港島有幾十萬古惑仔,但真正能站在塔尖上,能被眾人熟知的名字,有數就那麼寥寥幾十個。
那些江湖大佬的風光,燃燒的正是他們這些底層的血液。
不過如今的丁大力已經不這麼想了,自從來到油麻地之後,他已經從那個名不見經傳的“阿力”,變成了眾多小弟們口中的“力哥”。
以前在家的時候,他白天幫父親守着涼茶攤,晚上出去賣命,一個月累死累活,也不過賺個三五千塊。
而如今的他,只需要去果欄轉一圈,回到堂口就能分到五六萬,這是何等的威風?
恍惚間,他竟真覺得自己變成了《上海灘》中的丁力,馬威就是許文強,至於陳明哲,自然就是馮敬堯了。
幾人步行離開果欄的塞車路段,一名馬仔殷勤的跑上前去,主動幫他打開了車門。
就在丁大力即將上車的一刻,悄悄跟在他們身後的陸宗浩猛然提速,邁開大長腿向眾人衝去。
丁大力身邊的馬仔聽到急促的腳步聲,轉頭看着衝上來的一伙人,霎時間精神一振:“什麼人?”
“你爹!”
陳矅興一聲暴喝,手中的鋼管落在這人頭上,一擊將其撂倒。
“撲你阿母!”
丁大力剛剛萌生的豪情萬丈被這一棍子打得煙消雲散,宛若泥鰍般鑽進了車裏:“開車!快開車!”
司機聽到吼聲,單手拉開車門,還沒等掏出鑰匙,就被洪國駒拎住后衣領甩出兩米遠,隨即又被蝦仔補上了兩刀。
丁大力的一名手下見司機被撂倒,從車裏抽出一把西瓜刀,向迎面而來的陸宗浩沖了上去:“力哥!他們人數跟我們差不多,干吧!”
“當!”
陸宗浩橫刀格開這人的刀,手腕略一翻轉,就在他腿上留下了一道皮肉外翻的刀口,而後連看都沒看,跑上前去拽開了車門。
車內的丁大力見狀,一刀捅了出去:“我他媽斬死你!”
陸宗浩看見刺來的尖刀,只得向後閃躲,避開了丁大力的襲擊:“錢拿出來,我不傷你!”
“我拿你媽!”
丁大力在車裏破口大罵,也不管面前有沒有人,手裏的刀一頓亂揮。
此時他是真怕了,他很怕自己會被對方亂刀砍死,但他更怕手裏的錢被搶走。
對於他而言,手包中的錢不僅僅是油麻地果欄的保護費,更是他向上爬的墊腳石,他擔心這筆錢一旦被搶走,自己就要被打回原形,成為那個守着涼茶攤的爛仔。
陳矅興和洪國駒都是狠人,就連蝦仔也是街斗的老手,雙方照面僅一個回合,丁大力的手下就被全部放翻。
陸宗浩站在車邊,正愁該如何把躲在車裏的丁大力給揪出來,卻見洪國駒從另一側直接沖了上去,頓時佯裝上前,吸引着丁大力的注意力。
丁大力看到車外晃動的身影,滿臉是汗的揮舞着手裏的刀:“別過來!不然老子斬死你!滾!給我滾!”
“咣當!”
就在這時,丁大力身後的車門被一把拉開,而後他便感覺自己像是坐過山車一樣,產生了片刻恍惚,等恢復意識的時候,已經被洪國駒拎到了車下。
“冚家鏟!”
蝦仔看見丁大力,瞬間想起自己堂口被滅的往事,紅着眼睛衝上去,對着他的腿上就是一刀。
“啊!”
丁大力順勢倒下,見自己無法反抗,將裝錢的手包護在胸口,死死地壓在了身下。
陸宗浩看見丁大力的舉動,當場就被氣笑了,用腳踩住他的后腰,將錢包拽了出來:“真當自己是貔貅,只吃不吐啊!”
丁大力拽緊手包,歇斯底里的咆哮道:“你搞清楚,這是碼幫的錢,敢動碼幫的東西,你們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先管好你自己吧!傻逼!”
陳矅興見丁大力不鬆手,掄圓手裏的鋼管,以最大的力氣砸了下去。
“嗷!”
伴隨着骨頭斷裂的聲音,丁大力發出一聲哀嚎,隨即被陸宗浩一腳踹在太陽穴上,慘叫聲戛然而止。
……
果欄堂口內,日光燈為房間提供着照明,不斷有飛蟲向燈泡撞去。
洪國駒在回來的路上就發了病,正在遠處看電視,剩餘三人則坐在了一起。
陸宗浩坐在沙發上,看着堆在茶几上的七十七萬港幣,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港島位居亞洲四小龍之首,作為此時全亞洲最富庶的地區,果然名不虛傳。
他開金礦的時候,是見過錢的,可即便在那時候,這麼多錢也不是個小數目,更何況八十年代的港島?
難怪所有人都爭着搶着要做大哥,對於社會底層的古惑仔而言,生命和青春是最不值錢的成本,一旦他們賭贏了,一夜間就能成為背靠百尺金山,錢財潮水而來的梟雄。
陳矅興此時也是一臉亢奮:“浩哥,真有你的,竟然會想出來坐收漁利的辦法!這麼一來,碼幫的人豈不是在給咱們打工么!哈哈!”
蝦仔此刻也對陸宗浩滿是崇拜:“浩哥,現在有了這筆錢,我們就能招兵買馬,跟碼幫正面對抗了吧?”
“不行,白粉強把我派來這裏,說明他根本就不想管我,咱們一旦與碼幫開戰,就會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早晚要被人吃掉。”
陸宗浩拿出了三萬港幣:“這錢你們倆拿着,阿興兩萬,蝦仔一萬。”
“多謝大佬!”
蝦仔笑嘻嘻的接過錢:“駒哥不分錢嗎?”
“一會給他買根棒棒糖就行,錢太多了他不會花。”
陸宗浩擺擺手:“準備一下,喝完這杯茶,咱們就離開這裏”
“離開?”
陳矅興眨了眨眼:“浩哥,你該不會是要躲吧?”
陸宗浩笑眯眯的開口:“我就是要躲,我們出來混是為了錢,現在利益已經見到了,何故再去拚命?至於這黑鍋,當然要交給白粉強去背,我正好借這個機會,也讓他嘗嘗被人設計的滋味。”
蝦仔有點懵逼:“可我們若是跑了,豈不是徹底將果欄拱手讓人了嗎?”
“我們是躲,不是跑,這兩者是有區別的,況且就算我們不讓,這果欄也不是咱們的。”
陸宗浩端起杯,將尚有餘溫的茶一飲而盡:“好戲才剛剛開場,精彩的地方還在後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