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是為武夫也
李長源起身,同一排相隔幾座的位置,也有個體型壯碩的漢子起身。
想必那人就是自己的第一個對手王豐陽了,單從體型差距看去,完全碾壓李長源,身高不及、重量不及,對手肩寬束腰的裝扮,腰間絲帶飄飄,好似是哪家武學宗派出來歷練的子弟。
眾人乍一看,此場對戰的結果已然可見。
“你壓了他沒?”
“他?哪有什麼名氣,聽都沒聽過,你有什麼小道消息?”
“聽說那個小年輕是張公子的好朋友。”
“嘶……這……”
周圍有幾些人在小聲交談,但沒談上兩句,好些人都在唏噓着。
兩人走上台去,正午艷陽高照,萬里無雲,天色正好。地方官員任職的裁判手中一個小木錘,在桌子上敲了沉悶一聲,喝喊道:
“兩位參賽者上場,各自就位——”
看着台上身形差距甚是離譜的兩位選手,觀眾們覺得,這場比賽真是沒有什麼看頭,怕不是這小年輕被單方面吊打。裁判喊完最後兩字,比斗開始:
“開始!”
然而對手還是佇立在原地沒有動彈,也沒有擺出武鬥的架勢。
李長源頗為好奇:
“不動手么?”
對方好一副不屑的面龐:
“對小孩子沒有興趣,自覺地趕緊認輸吧,免得白挨一頓打。”
“呵呵。”
李長源笑笑:
“前輩說笑了,還未拳腳交鋒,你怎知,我就不是對手?”
“身段不大,口氣倒是不小,小子,你師出何名、身出何派。”
“鐵牛宗,出師自我宗長老和宗主那兩個老禿瓢。”
此話一出,惹得全場觀眾一陣嘩笑。
擂台外旁那些觀眾席上,好些文人看客調侃宣說:
“鐵牛宗,那是何門何派?”
“不曾聽聞,但凡是入了九流以內的宗派,我都熟記在心,這麼說來,那鐵牛宗,指不定是九流之外的某個垃圾堆吧。”
“誒,兄台此言差矣,怎可說是垃圾堆呢。”
“莫非是我言辭過當?”
“不不不,能把這麼小的子弟送出來歷練,你說那鐵牛宗是垃圾堆,豈不是折辱了這南坑城的面子。”
“也是、也是~”
“哈哈哈哈哈~”
真是人言可畏,李長源聽得到,但不是完全明白他們說的話中之意,總的感覺下來,不是什麼好話。也無非是些羞辱取樂的譏諷,李長源懶得計較和搭理。
現在李長源知道,只有贏下比斗,獲得更高的名次,才有錢財拿。而且也只有拿到了錢,以後才能更加順利的行走江湖。
“總不能一直在那裏站着,動手吧。”
李長源抬眼對三尺開外的對手說道。王豐陽微微眯着眼,又細心打量了李長源一番,語氣也稍端正了一些:
“莫說我仗着年長欺負你,你先動手,我可讓你三招。”
“休要大話,看招!”
兩人言盡於此,李長源率先動手,左膝前屈,迎合前身下壓,小身板就着右腳掌撐地彈射的爆發力,整個身子朝王豐陽橫衝而來。
好快的速度!
惹得王豐陽方才還微眯的雙眼立刻圓瞪,不過眨眼間的功夫,這小屁孩就頂着腦袋飛到自己的胸前。王豐陽後悔自己一開始的懈怠,不歪不斜地吃了李長源一擊頭槌。
胸膛正中一記頭槌,王豐陽前一秒還慌忙抬起雙手攔在胸前想要抵擋,但也只是捂住了小半力道。一整個招式下來,逼得王豐陽踉蹌後退,連連退了幾步都難能站穩腳跟。
這場面,讓王豐陽落得那叫一個尷尬。
“這是我的開場禮,還有兩招,還要硬接么?”
李長源立定站穩、摩拳擦掌地看着王豐陽說道,小腦袋一歪,有幾分看不起對手的神色。王豐陽反被擺了一道譜子呀,再怎麼說,王豐陽也是從武學宗派里出來的子弟,而且自己宗門在世人眼中都排得上名次,狂妄也有狂妄的資本,這小子,憑什麼能跟自己叫板?
不過……方才一記頭槌,確實有不小的力道,也終於讓王豐陽認清了面前這個小傢伙。
‘這個小年輕,不容小覷……’
“你的名字,是叫李長源,對吧?”
“是。”
王豐陽徹底端正態度,出招之前,再言說一二,擺出一副武鬥架勢:
“同為武夫,若是實力不濟,敗下陣來,閣下名諱,在下定當永世銘記。”
“過獎。”
兩句說完,只見那王豐陽同樣一個側身沖步飛躍,瞬間拉近距離之後,右拳由遠拉近,看着那拳頭直朝李長源腦門上砸來。
好一個氣勢!
‘勢大力沉,不可硬接。’
李長源明白對方的力量有多大,實力差距就擺在眼前,別說是自己腦門挨這麼一記拳頭,就算是用屁股接下這一拳,也得十天半個月拉不出屎。
勝在自己的身形小巧,騰挪翻轉一周,同時伏地下壓,完美躲過了王豐陽的進攻。始料不及的是,這,是王豐陽的虛招!李長源萬萬沒想到,躲過了拳頭的一個剎那,那王豐陽右拳竟是上勾而去,迎而手肘尖對着下方——
一擊肘擊,正正對着剛伏下身去的李長源。
勝負即刻清晰可見,說時遲那時快,在場的觀眾們大多都是門外漢,他們最多也就是看個熱鬧,但這幾個動作下來,大起大落的招式不僅是過癮,更是看得膽戰心驚。
別說是門外漢的目光來看,就算是傻子都看得出來,王豐陽這廝……
用的是殺招!!
手肘下沖直擊對手的後腦勺,而且還是這等速度與力道,若是正中,李長源必死無疑!
“哈!!”
奇怪的一幕也在這瞬間發生,不,該說是奇怪的‘招式’,李長源視野盲區,應該是看不到低身之後自己後腦勺上方的視野的,但真正內門的都知道,功夫自到深處,都不需要憑靠眼睛,周身每一息風吹草動,對其感知,都如狂風驟雨、地動山搖。
那一瞬,俯身下的李長源橫着上身,躲避拳鋒的同時也對上方襲來的肘擊有所感知,直覺告訴他,此刻非常危險。隨即反應下來,李長源想都未曾多想,直接屈起一腿對着王豐陽才着地的下盤大腿上就是一腳。
“呵啊!!”
憑藉這猛然一腳蹬出的力道,李長源不僅拉開了身位、避開致命一擊,王豐陽也些許受創。
王豐陽僵直着身形,受力之後着地,雙腳在擂台石面上擦出半米長的鞋印。他緊咬牙關,一招半式吃癟,還不至於讓他認輸,大喝一聲:
“再來!”
“呼——,來!”
李長源與王豐陽的武鬥,讓眾人看得那叫一個精彩,一招破一式,雖是有些招式奇奇怪怪,如掃堂腿用過肩摔的招式迎合,去借力打力,還有對方連續直拳壓制的時候,李長源一手一個偏離,將王豐陽的直拳衝勁全部撥開至一旁。
這第二場的比斗,招式幾乎都是大開大合,大家看得盡興無比,好些觀眾都激動得站起身來,拍手叫好。
也有些觀眾,看得自己眉頭緊鎖,憂愁滿面。
台上的王豐陽,也不是無名的泛泛之輩,他乃是八流宗門【永齊宗】的內門弟子,一手拳腳功夫在南坑城混得風生水起,來南坑城短短兩個月的時間,不少地主與富豪人家都有雇傭王豐陽去打單子,他的武藝是大家都認可的。
但在這場比斗中,不懂其中門道的人眼中看來,這王豐陽久斗的氣勢到現在,明顯落了下風。
半晌已過。
此時的王豐陽已然氣喘吁吁,而反觀另一邊,李長源大氣不喘,額頭汗珠都不顯半點,還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
任憑王豐陽再怎麼進攻,李長源盡數招架,全部給他防了回去。
嘶……
某些人不僅倒吸一口冷氣,其中就有那位以睚眥必報著名的張公子。要說他為何這般,其實早在昨日下午的時候,他去過就近一處小巷裏,那裏有趁着每屆武道會開盤的生意,有不少知道地方的人都會去那裏下注。
而大部分的人下注,都是壓的誰誰誰能奪得魁首,通常都會一賠幾百的利率,也有人會單押某某參賽者的勝場數過三、過十。
而張文亮不一樣,他壓的注,是……
‘照這個打法,他應該是能贏的,但風頭太大,好不穩妥。’
張文亮暗自擔憂道。
半晌之後,終於有人站不起來,出人意料的不是那年紀小小的李長源,反倒是半跪在地的王豐陽,豆大的汗珠一滴滴落在擂台上,他耗盡了力氣,再無比斗的餘力。
其實,最重要的不是力氣,王豐陽自己心裏明白,該出的招式都已經出了個遍,沒點兒成效也就算了,對方還都沒有拿出什麼進攻的手段,也就是說,對方根本沒認真和自己打,就一直在防,這還怎麼打?
“呼、呼……”
李長源閑庭信步般走上前去,看着半跪在地的王豐陽,李長源伸出一手:
“感覺如何?”
抬頭看着眯眼微笑的李長源,王豐陽心頭一陣涼風吹過,可別說有多難受的挫敗感了。逼不出對手的招式,對方還是個看似十二三歲的小孩,這要是傳出去,以後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死。
但也只能接受,畢竟已經這般,對方給了台階,沒有繼續武鬥的必要了。
王豐陽抓住李長源伸出的手,被李長源一把拉起身,站起之後,王豐陽抱拳鞠躬:
“技不如人,甘拜下風。”
當官的裁判扭頭看了看身後的駝背老漢,那老漢一臉吃了屎的難受表情,唇齒之間的瓜子仁被狠狠磨碎,幾息之後,應聲道:
“喊吧,也不能假的太明顯。”
這地頭蛇示意之後,前頭的官員朝觀眾們喊道:
“第二場,李長源勝!——”
眾人拍手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