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多隆貝子領聖罰
福康安回了樓上雅間裏,見一桌子酒菜已經上齊了,和純跟蘭馨正和乾隆說著些什麼話,眼見着皇上的臉色和緩了許多,也有了些笑模樣,心裏吊著的一顆心倒是放下了不少,正想上前回話,乾隆卻一抬手止住了他,只着他坐了。
“果然還是瑤林靠得住,比多隆那小子真是強上百倍。”乾隆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說道,有意無意的瞥了一眼正替他夾菜的和純。
“富察大人年少有為,辦事沉穩,確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和純沒看到自家皇帝老爹的臉色,只顧將菜夾到乾隆面前的小碟子中,然後順着乾隆的話說了一句,抬眼看向福康安的時候面上露了個得體的微笑,乾隆看在眼裏,心下暗自頗感滿意。
“不過那多隆貝子也不容易,難為他能想出這麼個法子,雖說失了些面子,效果卻該是最好的。”和純收回視線的時候裝作不經意的掃了一眼蘭馨,又對乾隆說道。
福康安聞言抬頭看了看正沖乾隆巧笑倩兮的和純,心下也有些感激,屋裏眾人都知道這樣一個胡鬧法,不管事件結果如何,多隆怕是都逃不了一頓處罰的,福康安身為多隆的好友,雖說想要替他求情,但皇上沒有開口,他也不好說些什麼,不成想這兩位公主倒是替多隆說了些好話。
乾隆哼了一聲,並不說話,只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嘴裏吃着,和純便也不好再多說什麼,蘭馨本就不是個多話的,也自沉默着。
“多隆貝子該不是真溜之大吉了吧?”這當兒紀曉嵐閑閑的開口道,和純瞥了一眼紀曉嵐一臉事不關己等着看好戲的樣子只覺得有些想笑。
當真是說曹操曹操到,紀曉嵐聲音剛落,就聽叩門聲傳來,福康安在乾隆的示意下起身剛開了門,便見多隆三步兩步跨了進來,“撲通”一聲又是直接跪倒在乾隆面前。
“你還知道回來?”意外的是乾隆見是多隆,倒不惱了,只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然後悠然說道。
“四爺在上,奴才多隆辦事不利,特來請罪。”多隆一頭磕倒,語音鏗鏘有力的說道。
“請罪?”乾隆看着多隆,微眯了雙眼,“你去瞧瞧,你把爺這龍源樓糟蹋成什麼樣子了?還有這大清朝的顏面,怕是被你丟乾淨了,你一聲請罪就可以了?”
乾隆語意不善,跪着的多隆出了一腦門子的汗,不得不硬着頭皮解釋道:“回爺的話,奴才腦子愚鈍,想不出旁的主意,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乾隆啪的一聲將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回桌上,這聲脆響直接把多隆的後半句話憋了回去。
“你想的這些個餿主意,爺也懶得去管,可是你一個堂堂貝子,居然在大庭廣眾下被人打的落荒而逃,這成什麼樣子?我大清朝自馬上得天下,怎麼就出了你這麼個沒用的?想來平日裏沒少偷懶!”乾隆說著,原本有些平息了下去的怒火又蹭蹭的竄了上來。
多隆也是個會察言觀色的,聽出來皇上之生氣原因竟不是因為他所想出的“下下之策”,而是因為自己被富察皓禎追着打的樣子太過狼狽,不由得大呼冤枉。
“你還委屈了?!”乾隆愈發的怒了起來,一拍桌子說道:“你倒是跟爺說說,怎麼個冤枉法兒了?”
“回爺的話,不是奴才無法回手,而是奴才不能回手啊。”多隆抬起頭,苦着一張臉看着乾隆說道。
“這倒奇了。”聽多隆這一說乾隆倒有些納悶起來,想着事情難道另有隱情?便問道:“什麼叫不能回手?”
“爺您有所不知,方才出手打奴才的原是碩親王府的長子,叫做富察皓禎,是封了貝勒的,比我這貝子還長了一級,我若是出手,便成了個以下犯上,所以……”多隆說到這兒便住了嘴。
乾隆一張臉再次變黑了,大清朝的等級制度是確實相當嚴格,若以下犯上算起來是不小的罪過,多隆這番話說的倒是頗有些道理。
只是……方才那公子哥是個貝勒?貝勒打貝子?還是因為個歌女?這還了得?傳出去算怎麼回子事兒?乾隆爺想當然的自動省略了多隆先去找茬這件事。
等等,富察皓禎?這名字怎麼那麼耳熟?
腦中靈光一閃的乾隆爺蹙起了眉毛,略帶了些疑惑的問道:“莫不是那捉放白狐的富察皓禎?”
“回爺的話,正是他。”多隆忙回話道。
乾隆差點一口氣堵在嗓子眼裏沒能出來,你道這是為何?原來雖然幾年前因着童年時的和純“無心”的那句話,乾隆對富察皓禎的印象是有些差了,不過這些年來倒也聽了不少王公大臣對富察皓禎的溢美之詞,想着也算是八旗子弟里的一個俊才,前些日子的時候皇太後有意無意跟乾隆提起了晴兒的親事,乾隆才發現原來晴兒蘭馨和純三人均都是到了出閣的年紀,本是將富察皓禎也列入了“額駙”的候選之列,怎想今日卻看了這麼一出好戲?
“噯,原來那位公子就是富察貝勒?”和純“驚訝”的輕呼出聲,打斷了乾隆的思緒。
和純眼角餘光看到乾隆臉上神色變了一變,知道自己已引起了乾隆的注意,便假意帶了疑惑的神色,沖多隆道:“富察貝勒該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想來是不識得你這個貝子吧?”
“那倒不是,以往王室的聚會中卻也見過幾次,只是平日素無來往。”多隆答道。
“這麼說那富察貝勒竟是知道你是貝子卻仍然大打出手?”和純面上驚疑之色更甚了,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於是乾隆的臉色更黑了。
“這……恐怕是看我不順眼,早就想出手了吧。”多隆一張臉都快變成苦瓜色了,居然還忘不了自嘲。
“豈有此理,這富察貝勒當真是太過份了!”蘭馨不由自主脫口道,隨即意識到了什麼,忙垂了頭,雪白的脖頸上慢慢侵染了一抹淡粉之色。
乾隆現在雖氣得腦仁兒再次疼了起來,卻仍舊是發現了自己這個女兒的異常,當下又端起杯子裝作喝茶的樣子,腦子裏卻在盤算着什麼,一屋子人見他不發話,便也都閉了嘴。
“多隆聽旨。”裝模作樣的喝了兩口茶后乾隆放了杯子,端正了神色開口說道。
多隆聞言愣了一下,乾隆微服出宮的時候從來不會用皇上的身份下旨這是慣例,今日突然打破常規倒有些出人意料,多隆猜想該是主子要責罰自己了,不免有些緊張,忙又是一頭磕了下去,道:“奴才接旨。”
一旁福康安跟紀曉嵐忙起身一人站在了雅間門口,一人站在了臨着走廊的窗戶旁邊,都開了一個小縫往外看着,以防門外有人,被聽了去。
“貝子多隆,因龍源樓失儀,着即日起於貝子府禁足閉門思過七日,時日不到,不得出府行走。”乾隆表情嚴肅的說完,眾人均暗自鬆了一口氣,雖說是處罰,這處罰還當真是輕的很,多隆忙領旨謝恩。
“起來吧。”乾隆這才對多隆頜首說道,可憐跪到雙腿都快發麻的多隆終於得以站了起來。
“思過完了到傅恆那裏去報個道。”乾隆輕描淡寫的說道。
“嗻。”多隆下意識的應了,反應過來后又疑惑了起來。傅恆?那不是瑤林的父親嗎?沒記錯的話現在該是軍機大臣吧?為何皇上讓找他去報到呢?
多隆百思不得其解,卻也不敢多問,乾隆見他呆站在旁側,不覺有些好笑,強忍了笑意咳嗽兩聲,沉聲道:“還在這裏做什麼?還不趕緊回貝子府反省去?!”
“嗻,奴才告退。”多隆忙施禮告退,出了龍源樓往貝子府去了,一路上仍在思量,不知道乾隆心裏到底打的什麼主意,胡思亂想中竟是沒有注意路上的行人,只聽得“哎呀”一聲,多隆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竟撞着了一名女子。
“姑娘,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多隆忙上前道歉道。
“我說你這人怎麼回事兒?走路都不長眼的嗎?姑奶奶也是你隨意撞的?”被撞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子,梳了條大辮子,穿一身粗布的衣裳,一雙大眼睛瞪着多隆,口中嚷嚷道。
聽對方出言粗鄙,多隆皺了下眉頭,心道今天真是晦氣,遇事百般不順,果然是出門忘記看黃曆了不成?偏此事確是自己不對,只得耐了性子繼續上前道歉,想着不行就給女子些銀子打法她走了便罷。
“算了算了,今兒姑奶奶有急事兒,就不跟你計較了,算你走運。”那女子揮了揮手,粗聲粗氣的說道,然後一把推開多隆邊往前大步跑着離開了。
多隆一頭黑線,想着莫非現在坊間女子現在都這般說話不成?不過一想與自己無關,倒無所謂,還是回貝子府閉門思過最要緊,便邁開了步子又往回府方向而去,只是這次不敢再神遊天外。
不遠處一條衚衕里探出個腦袋,卻是剛才多隆不小心撞到的那個女子,她看着多隆漸漸遠去消失的背影,又將腦袋縮了回去,從懷中掏出一個鼓鼓的錢袋,在手裏來回掂量了幾下,嘴角扯出一個得意的笑,自言自語道:“果真是個有錢的,活該你倒霉,遇見姑奶奶我,這銀兩我就笑納了。”
女子說罷,將錢袋往懷中一塞,哼着小曲兒大搖大擺的從衚衕里走將出來,往多隆相反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