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第一百三十六章

冰原上的風雪又一次慢慢地吹颳了起來,侵襲着每一個士兵的傷口,刺激着他們高度緊張的神經。

大戰將至那種緊張又焦灼的氣氛讓每個人都有些喘不過氣來的錯覺，這一次任務不同於以往任何一次,超高的難度，狡詐的敵人，暗處那看不見的黑手，還有綁在自己身上的隊友的命，這一切都一切都讓他們有了種悲傷的豪情，這片異國的天地簡直讓人想要悲慨高歌。

“出發！”周凱峰扶正了自己的風鏡,右手前揮，這些渾身挂彩的士兵便迅速的隱入了茫茫風雪中，即便每個人身上都是傷口，但也沒有人因此而放慢了腳步,因為前面還有隊友在等着他們。

聽到直升機的聲音時，蕭白並不太詫異，從他敢上a村開始，他就想到了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如果發現了李聿的存在，尼基塔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出現。

蕭白承認，他從來沒想過什麼要真的和李聿合作，他只想要利用這條眼鏡蛇做誘餌，來誘惑比他還要毒的蛇尼基塔，因為只有李聿出現了，尼基塔才會到他們士兵的地盤來，而這種時候，尼基塔不可能帶上他所有的精兵。

直面尼基塔的情況看似危險，其實又是最安全的。

尼基塔帶着k的人將他們幾個利刃的殘兵一重又一重的包圍着，蕭白命令所有人尋找最佳位置躲藏，然後開了和蘇明遠的通訊，讓他把耳麥給了李聿。

“人都已經在你眼前了，你不會是真想死在他面前吧？”聽着蕭白鎮定的問話，李聿也非常的淡定，等了很久的時刻真就出現在了自己面前，而這一切還真要感謝蕭白，他們不過是互相利用，而他李聿的目標只有尼基塔一個人。

“放心吧，蕭隊長，你不也就是圖我這點兒利用價值嗎？”李聿笑得很冷，他腦海中回想起了很多事兒。小時候，他和李珏一起撿破爛，那麼冷的冬天，自己那個傻弟弟渾身都被凍僵了，還愣是想要在垃圾桶里淘到別人剛扔的烤紅薯。他永遠都記得弟弟把那個爛糟糟還冒着熱氣的烤紅薯遞到自己手上時，他的心像是被極細的針狠狠地戳了一下，那個傷口並不會出血，只是在每個寒冬都會疼得厲害。

到後來，他們一起去了e國，被扔在地獄一樣的地方受刑，每天最幸福的時候就是完成了所有的訓練任務，兄弟倆縮在透風的破棚子裏，一起分享着少的可憐的食物。李珏很乖很懂事，總是會留一份出來給他吃，還說因為哥哥年紀大長身體需要，他還小吃不了那麼多。後來，他在k裏面爬的越來越高，成為了尼基塔的左右手，這世上的好吃的他都吃了個遍，可無論是哪一個都比不上當初李珏留給他的冷牛肉。

仔細想一想，李聿覺得他這一生其實什麼好事兒都沒做過，只除了一件，那大概就是拼盡全力讓弟弟和自己都活了下來，可到最後，這世上終究還是只剩了自己一個人，他能握在掌中的只有那曾經代表着弟弟的玫瑰勳章。

Вo3poждehиe——重生，多麼好的意義，可惜，他的弟弟永遠都不可能重生了。

李聿明白，他恨得其實不是蕭白，甚至也不是尼基塔，他恨得只是他自己，如果當初他沒有偷那個大鬍子的錢包，也許他們就不會被帶到e國去。

那樣的話，說不定現在的他和李珏，就像這世界上任何一對兄弟一樣，過着貧窮卻又平靜的日子，無需面對最愛之人的離去，更無需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數着死亡。

可他終究還是要做些什麼，他必須要給自己一個去另一個世界見李珏的理由，他想要抹殺自己和弟弟最痛苦無奈的回憶，他想要抹殺掉k這個殘酷的組織，他想要抹殺掉尼基塔的存在。

狂風的嘶吼聲越來越大，看起來這片冰原上又要有一場暴風雪了。李聿深深地呼吸了幾口這冰冷刺骨的空氣，氣管似乎都要被凍住的感覺簡直讓他有些迷亂，人在身體被環境無限摧殘的時候，精神便會產生些幻想。李聿像是在風雪中看到了當年的李珏，明明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眉眼，為什麼他的樣子會越來越模糊。

“蕭隊長，”李聿使勁地咳嗽了一聲，他的心臟又開始疼痛了，那個見鬼的葯真不愧是叫做永恆，無論他怎麼努力，都不能使自己的身體從藥物的控制下徹底擺脫，這殘破的軀體大概也真是要走到盡頭了。

“你們如果逃出去了，要小心暗地裏不是k的那些人，盡量別太靠近邊境，那裏有伏擊，”李聿嘆了口氣，這可能就是所謂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居然也會向自己曾經的敵人透露這些信息。

“謝謝，”蕭白愣了愣，他明白過來李聿估計是想要在這裏和尼基塔做一個了斷，否則的話，以李聿的性格是不可能會跟他說這些話的。

“讓你的人集合到一起，到時候你們從我所在處正對的方向逃離是最快的，”沒有管旁邊李達和蘇明遠詫異的表情，李聿還對着他們挑了挑眉毛，笑容依舊很冷：“怎麼，這一次是真的要精誠合作了，預祝你們都能夠活下去。”

蕭白在耳機里聽到了李聿的這番話，他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這一次李聿要跟尼基塔動真格的了，他手裏握着的王牌也就只有這一個了，必須要利用好這次機會，帶着他隊員都活着回去。

李聿和蕭白又商量了一分鐘，葉絕一直在旁邊替蕭白盯着尼基塔的直升機，還要幫轉移的蘇明遠他們注意敵人的動向，等到蕭白跟李聿說完了，葉絕右手在蕭白的頭盔上敲了敲，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輕聲說：“回去以後，我做肉夾饃給你吃。”

“好，”蕭白也敲了敲葉絕的頭盔，這樣的動作很孩子氣，非常不適合戰場，卻讓他覺得異常窩心。

士兵們還沒有集合完畢，尼基塔的直升機就落了下來，其中一架上面下來了一組k的士兵，在直升機周圍佈置好了防禦之後，就再沒有了動作。

蕭白他們絲毫不敢大意，蘇明遠和李達負責盯着最外面的那群狙擊手，蕭白和葉絕則盯牢了尼基塔的直升機。

兩方暫時都沒有動作，戰局似乎又一次陷入了僵持，也就在這時候，蕭白收到了周凱峰發來的通信，簡短的告訴他們，他帶着明子、孫靜和管仲已經潛在了外面，蕭白讓他們調整了潛伏的方向原地待命，至於營救胡一傑的事情，要靜觀事態的變化。

有了隊友的增援，蕭白心裏的石頭終究是放下了一些，現在他要等的就是李聿的動作了，他也想知道，在這樣看似所有的狀況都不利於李聿的情況下，這條狡猾的眼鏡蛇要扳回一城。

僵持了足足有十五分鐘之後，尼基塔那邊有了聲音，他用俄語大喊着：“你出來吧，現在你手上還有些籌碼，等時間過了，你就真的沒有任何用處了。”

“是嗎？”李聿一邊答着話，一邊將雙手放在頭頂上慢慢地走了出來，一時間，k所有的槍口都對準了他。

李聿無所謂的笑了笑，一邊走一邊喊着：“我身上沒有武器，還是說你已經不相信自己了，是不是被蕭白廢了一隻手，怕被我廢掉另外一隻手。”

見尼基塔沒有回答，李聿便自顧自的往前走，嘴裏也沒有停止：“你知道的，我想活下來，你給我永恆的解藥，我把你要的東西給你。”

“停，”尼基塔似乎有所觸動，終於又開口說話了，只是他的語氣異常的冷淡，似乎對李聿的提議完全不動心：“你就不想要你弟弟的東西了么，重生他可留了不少東西在我這裏，你們多少年沒見了，他的遺物你不準備收回么？”

蘇明遠在狙擊槍的瞄準鏡里看到李聿的嘴型有了些變化，似乎是個隱約的“Fuck”。

“如果你願意給我的話，我非常感謝你，”李聿說著話，眼睛朝蕭白躲着的地方看了看，然後他對尼基塔大喊：“你先讓那個胡一傑出來，我有些話要跟他講。”

聽了李聿的要求，尼基塔毫不猶豫地就將捆綁的結結實實的胡一傑推了出來。

李聿迎着風看向胡一傑，笑得異常燦爛：“聽我的話，胡隊長，我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卧倒——！”

胡一傑的反應非常快，李聿的話音還沒落，他就倒在了地上，身後一道巨大的推力讓他一個趔趄衝倒在了雪地上，胡一傑就地翻滾穩住了身形，然後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離開尼基塔的攻擊範圍，奔跑途中，他用餘光瞥到了尼基塔身邊的一個親信已經被子彈打成了篩子，血流成河的倒在了地上。

“居然能收買了一個，真是不容易，”面對手下的背叛，尼基塔毫不憤怒，相反的還對李聿露出了近乎於讚賞的笑容。

“這一點，你是我的楷模，”李聿同樣笑着回敬過去，他對於自己會去救胡一傑的做法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議，難道真的是人死之前想要做些好的事情來彌補這一輩子么。

李聿搞不清楚自己這麼做的目的，他更明白尼基塔這會兒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麼了。

他被尼基塔控制了一輩子，總要有為自己做點事情的時候。

“重生的遺物對於我來說並不重要了，反正我的身體也支撐不了太長時間，我想要見一個非常像我弟弟的人，這是最後一個要求，你也知道的，你身邊的人我也只能收買這一個，等到見到他，我把一切都還給你。”

尼基塔思考了一分鐘，然後問他你要見誰，李聿笑了笑，回答道：“利刃的士兵，葉絕。”

聽到自己的名字時，葉絕的心臟一陣猛跳，直覺告訴自己，他必須要出去，可蕭白在這時候用力的拉住了他的胳膊。

葉絕看到蕭白對着自己搖了搖頭，他明白隊長的意思是讓他不要去，可他們每個人都知道，到了這個地步，順着李聿走的每一步安排，才真的有可能逃出去。

“讓我去吧，隊長你快點轉移，”葉絕一點一點地扳開了蕭白的手，繞了個圈子才摸出了自己躲藏的地方，他站在狂風中，慢慢地朝着李聿走出去。

李聿脫掉了自己右手的手套，冰涼的手掌摸了摸葉絕耳根處露在外面的一小塊皮膚，然後他一把將葉絕拽向自己的懷裏，力氣大的像是耗光了他所有的體力，葉絕感到他的舌頭硬生生撬開了自己的牙關，冰冷的舌頭伸進來，同時還有一個非常奇怪的東西進到了自己的嘴裏。

這時候，李聿的舌頭非常用力地頂了一下，葉絕簡直能聽到那東西被自己咽下去的咕嘟聲。

“你他娘——”葉絕的話還沒有罵完，他吃驚地看到李聿笑的非常開心，對着他說了句俄語：“moялю6obbkтe6e。”

那眼神極盡了所有的溫柔，像是透過他看到了另一個人。

“3——2——1——跑——”

這是葉絕聽到李聿所講的最後一句話，在他的2還沒有喊出來之前，葉絕就已經察覺出不對，拼盡全力地往反方向奔跑，於此同時，k的那些子彈也盡數落在了自己腳下。

隨之而來的就是驚天動地的爆炸，以李聿所站的地方為圓心，呈同心圓的方式一圈一圈的爆炸，李聿所站的地方爆炸威力最小，由里及外爆炸的威力遞增。

事實上，李聿在尼基塔身邊安插了兩個棋子，其中一個是他信任的親信之一，另一個則是直升機的副駕駛，平時悶不吭聲，這時候卻將直升機上的炸藥引爆。

硝煙瀰漫，狂風夾着暴雪帶着黑騰騰的煙霧四處嘶吼，讓人根本看不到三米外的景象，利刃的士兵沒有人知道尼基塔到底有沒有倒下，更沒有人知道那爆炸的中心，現在的李聿是個什麼樣子。

葉絕只知道拚命朝着一早就校隊好的方向奔跑，他知道那個方向有蕭白在接應他們，等着帶他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