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8章 波瀾壯闊朝天闕,長夜萬古照天青(萬字大章)
天亮了。
陽光如同一線潮水般湧來,照亮了京城之地。
京城外三十里早已密密麻麻的佈置好了無數的防禦工事,戰壕、地雷、堡壘、陣法等等……
僅僅是天亮時分,已經有許許多多的人走上城頭。
城牆作為防禦工事的一種,在強大的陣法師手裏仍然能夠發揮較大的作用,依託於防禦工事進行強化,也能夠調動地脈力量維持防禦。
所以,它並不是一件擺設。
在這個時代,進攻並未完全壓倒防禦;但若是想要獲勝,仍然是需要出拳的。
而此時此刻,站在城樓上的那群人,無一例外都是當今大夏的至強者,都是名滿天下之人。
從左往右看去……
一襲青衣的蘇若離腰間懸挂着兩把劍,一把楚腰,一把霜天,她的模樣那般傾國傾城,神色平靜,很少有人知道,若是她雙劍齊舞,可與劍魁相媲美;
在她的右側一步外,是蘇若即……三大驕陽之一的太伶仃,她穿着一襲青衣,只是在外面加了一件黑色的大衣,那大衣並不是實際的織物,而是純粹由修為凝聚而成的衣物,即便是生命力頑強的墮魔身,被衣角輕輕拂過也得化作枯骨。
再右邊些,陶如酥穿着一身相當俗氣的運動衣,蓋因她早上差點睡過頭,根本來不及打扮,匆匆忙忙換上一件運動服就出了門,扎了個相當清爽的馬尾辮,手裏還拿着一根牙刷正在清潔着口腔,沒有半點緊張感。
而陶如酥的右手邊則是負責幫忙的給她擦臉遞水的南詩織。
一襲素白長衣的雨宮真晝正在和身旁之人打着招呼:“你好。”
身旁的老和尚也是慈眉善目的回了一聲:“施主早上好。”
老和尚的右手邊是佛門的一位金剛和兩位菩薩,三人手裏抓着念珠,正在一顆顆的扣着佛珠,目光平視前方。
佛門的怒目金剛頗有些忿怒明王之像,只因為在過去的四個月中,玄天司中的門派弟子都損失了大半,佛門也不例外。
再右邊些是道門高人。
十強排名第二的道門玄宗的道首,他通常很少出面,看上去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很符合對於老道士的刻板印象,只不過手中提着的拂塵看上去就像是一把被捋到筆直的關刀,加上那長長的鬍鬚……如果換成一副紅臉,也未嘗不能去cos一下關二爺。
同樣穿着道袍的黃龍真人正在活動着機械手,手指頭不斷變化着模樣,他想了想,最後乾脆拆下了手腕,換成了一個螺旋鑽頭,看上去倍有衝擊力。
再右側的流觴曲水這對夫妻牽着手,正笑着說著話,似乎完全沒把戰場當做太嚴肅的地方,彷彿是在幽會似得。
“娘子,待會兒我可要比你摘下更多顆腦袋。”
“夫君,莫要說大話了,你哪次贏了我過?”
這夫妻的對話很是溫柔繾綣。
把一旁的花濺淚聽的直翻白眼,她掏了掏耳朵,一副‘差不多得了’的嫌棄表情,繼而又看向前方黑壓壓的一大群暗潮中湧出的敵軍們,面露泰然之色。
數月過去,陳不忍立於城門樓上,面色沉凝,看不出半點焦急不耐之色,數月時間,他屢敗屢戰,屢戰屢敗,本該心境崩塌,卻因禍得福,多年瓶頸破去,境界不降反升。
張天師不久前曾經讚歎道兵者詭道也,不知敗如何知勝呢?
他直言陳不忍的心境得到了錘鍊,如今境界已經和他站到了同一層次,也只是稍弱一線。
再繼續往右,還有六位封聖,這裏就不一一介紹了。
總之,今日在京城的城樓上,封聖齊聚的場景堪稱是群星薈萃。
也是只有在拱衛京師的時候,才可以不用考慮那麼多,投入全部的戰力。
否則在軍事上,本不該將如此重要的戰力全部聚集於一地。
陳不忍很清楚……這樣的結果,是對方有意製造的!
迫切的渴望一場決戰的,不單單是自己這一方,對方也是同樣!
太歲有着絕對的把握,否則他沒理由這麼著急。
很快,一個細小的黑點由遠及近,破空疾馳而來。
繼而懸停在半空,站在比城樓更高處,俯視着眾人。
當這道人影出現后。
在城樓上的人,張天師、怒目金剛、花濺淚、陳不忍等等成名已久的十強高手都是心頭重重一震一顫……
他們能感知到,那股雄渾的氣息……並非是故意外泄,而是不經意中流露出的氣魄,彷彿傾軋了這片天地,就像是群峰山脈懸挂在高天上,舉手投足都有扭曲空間的龐大威能。
太歲平淡的掃視這群人一眼,淡淡道:“就只有你們這些人了嗎?”
言語間,儘是不屑之意。
陳不忍不輸氣勢的回道:“戰場中見真章!”
太歲平淡道:“半小時內,見不到白玉京,我會親自攻破城門。”
言罷,便打碎空間,退回三十裡外。
城樓上,大夏眾封聖們各自對視一眼,繼而聽到了戰鼓擂動之聲。
陳不忍敲響戰鼓,揚起長槍:“殺!”
十多位封聖化作流光疾馳而出,彷彿流星般砸向三十裡外的一線戰場。
封聖入陣,自是摧枯拉朽。
四個月的時間,他們也早已習慣了三三成組,彼此之間互相守護後背,保證不留破綻的同時可以毫無顧忌的進行戰場切換,保證無縫銜接。
在過去,封聖大多都是單打獨鬥,根本沒有可能互相聯手;而現在他們有了充足的經驗去應對,因此遇強則強,窮則生變。
這是太歲帶來的結果,他的瘋狂進攻雖然也取得了輝煌的戰果,但是大夏一方的冷靜練兵也讓封聖的潛能得到進一步的解放。
所以,暗潮的數量雖多,無法侵入京城當中,甚至漏網之魚都很少,哪怕稍稍有一些遺漏到戰線中,也會立刻被撲殺清掃。
對普通士兵是一個好消息,一時間士氣大振。
可陳不忍並沒有感到慶幸。
守衛京城是一件艱難的防守戰,他要做的就是拋出足夠多的戰力,然後拖延時間。
但一味的防禦永遠追不上主動的進攻。
一勞永逸解決這件事的方法,有且只有一個,那就是殺了太歲。
……
半小時很快經過。
戰局並未有太大的變化。
各方戰線維持的很穩固。
只是忽然間視線當中多了一抹不太顯眼的黑點。
而這個黑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膨脹放大。
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貼着地面急速飛行,狂暴的衝擊力甚至在地面直接撕開了一道深不見底的裂痕,這條裂痕直通城牆城樓而來。
陳不忍一踏城樓飛躍而下,手中長槍舉起刺向地面,磅礴的軍勢盡數匯聚在他一人之身上,手中長槍落在地面的同時,迸發出的動靜不亞於一次五級地震。
疾馳而來的黑點已經放大成了等高的人形,他就這麼懸停在陳不忍跟前十米之外,眼神看了眼陳不忍,似乎對於自己被攔住這件事略感意外,抬起手一甩,直接拋出一顆不知名的頭顱砸向陳不忍。
兵聖冷哼一聲,提槍再次迎擊。
太歲揮拳砸在長槍上,兵擊之音無比清脆,近距離之人紛紛被強行震蕩開來,衝擊力犁地三尺,空間崩裂的同時,陳不忍轉動長槍,以槍尾刺向太歲胸腹。
咚——!
命中了!
但是這一擊甚至不足以讓太歲退出一步。
“求道者能修到你這個境地,很不錯……”太歲挺直着身軀,像是被敲了一棍的大山,只傳出一聲迴響,他對陳不忍表示了讚賞,也流露出了不屑。
“可惜,你也只是個求道者罷了!”
“跟羅睺或是白玉京比起來……不堪一擊!”
說出‘擊’字時,他猛地扣住槍尾,猛地挑起,將陳不忍連人帶槍的砸向城樓方向。
兵聖後背撞擊在被封死的鋼鐵城門上,下一刻又被太歲直接膝撞命中,巫族體魄的爆發力何其恐怖,如此撞擊之下,盪起一陣肉眼可見的氣機漣漪,他手中的兵器彎曲成了快要折斷的弧形。
陳不忍背後城門頓時佈滿裂痕,他自己也噴出一口鮮血,眼中泛起鮮紅,下一刻背後展開數萬旌旗,正要開啟聖域進行內景外顯,卻見到太歲再度憑空一拳砸下來。
陳不忍墜向地面,堪堪穩住身形的同時,太歲已經退至地裂位置。
“求道者的破綻太多,內景再強也需要外顯,可這絲毫的時間差就足以致命……如果你能達到外顯之上的境界,說不定還有資格接我幾招,可惜你沒那麼多的時間了。”
一記平平無奇的頂心肘,樸實無華的招式只是在巫族的純粹體魄下顯得可怕至極。
陳不忍根本支撐不住,像是一根箭矢般飛出,撞破了城門,鮮血淋漓的倒在御道上,咳血不止。
周邊軍人們紛紛紅了眼衝上來大喊着‘保護兵聖’,朝着太歲發起絕死衝鋒,親衛的數百人卻是根本擋不住。
太歲往前一步跨過,就瞬息之間抵達了陳不忍跟前,背後留下筆直的一條血線,血線兩旁躺滿了七零八落的屍體。
他瞥了眼陳不忍,甚至懶得補刀,只想直接闖入城中。
陳不忍躺在地上,艱難伸出手抓住太歲腳踝。
“這麼想求死?”太歲低沉問道。
兵聖一言不發。
太歲忽然冷笑:“我知道你求死是為什麼,過去四個月,無數將士身死,你作為兵聖,汲取了這些敗亡士兵們的煞氣凝練自身軍勢,想來距離傳聞中的兵仙境界也就只差一步之遙。”
“只要再堅持半月,不出意外你就能突破。”
“可你不肯這麼做,想來是因為拿到了管理局裏的那件名為‘驚嘆’的奇物,只要灌輸修為,就能釋放出它的威能。”
“以你體內積攢的無數兵魂和你這兵聖的全部修為代價,但凡只要我殺了你……”
“這‘驚嘆’怕是會直接引來天道雷罰將我轟殺於此地吧。”
陳不忍保持着冷漠臉,心中卻也已然驚駭之極,這一手完全是他獨自準備的,為此做了幾個月的準備,甚至故意派出所有封聖,連性命都豁出去了,可居然被識破了?
為什麼太歲會提前得知?
“你以為我看不破你的手段?”太歲折斷了陳不忍的右臂,提着脖子將他拎起:“我活了千年,為了殺羅睺我什麼方式沒想過?你這一招我不僅想過甚至試過,只不過最終失敗了而已!”
“而你還想用這一招來對付已經殺了羅睺的我。”
“當真可笑!”
陳不忍被拋到一旁,太歲故意不殺他,一旦兵聖身死,太歲就要被驚嘆鎖定。
哪怕陳不忍此時自盡也不行,他必須死在對方手裏才能觸發驚嘆的效果。
兵聖接連試圖起身,卻因為被打斷了脊椎骨,只能勉強挪動脖子。
滿是鮮血的視界裏,眼睜睜的看着太歲大步流星的進入京城,朝着一線盡頭的紫禁城方向走去。
遠方封聖有所感知,紛紛撤離前線戰場,正欲疾馳回援。
陳不忍緊咬牙關,滿眼皆是鮮紅和不甘。
他不敢想,對方就這麼闖入京城後會發生什麼樣的事。
忽然間……
一道殘影飛馳而過視線正前方。
陳不忍沒有眨眼睛,但他也沒能完全看清,還差點以為自己是看錯了。
咚咚咚——!
那人影一路退回京城的城門口位置,步伐沉重連續點地三次後方才站立穩固。
陳不忍舉目望去,滿眼失神,驚駭不已,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
因為那退後之人是太歲。
他本該這麼一鼓作氣的闖入京城當中。
此時,卻退後了。
從他的動作來看,甚至是被逼退的……手掌上正在冒着青煙,肩膀上留着一個鞋印。
兵聖艱難的轉動脖子和眼球,順着太歲的視線看向另一端。
在這南北一線的中軸大道上。
盡頭位置,有一襲白衣勝雪。
不單單是陳不忍,還有更多人也看到了……在京城中的老百姓們,在京城裏的超凡者們,手持兵刃的預備軍們,還有堪堪疾馳而歸懸停於高空的封聖們。
太歲垂下右手,五根手指微微蜷縮,骨骼噼啪作響,視線如利箭般射向正前方的那襲白衣。
雖然距離很遠,但這點距離根本不算什麼,白衣的青年步步落地有聲,從旭日高升中走出。
青年右手中提着一根手掌,似乎是一把劍又似乎是一把槍,風吹起他的衣角,好似有一頭獅子正在隨行。
沓沓沓……
萬籟寂靜中,唯有步伐聲輕響,不疾不徐。
僅僅只有一個人,卻好似帶着千軍萬馬。
“是他……”
“是白玉京……”
“他真的在京城?”
民眾們紛紛議論起來,看清來者面容后,恍然驚覺,這驚才絕艷的年輕人一直都留守於京城,在關鍵時候登場。
高天上,封聖們面面相覷。
“他什麼時候醒的?”蘇若離問了句。
“我不知道啊。”陶如酥歪着腦袋:“應該不是昨天晚上,可能是才醒。”
“為什麼?”
“我昨天才偷吃了一口。”
“你——饞死你得了!”
雖然白榆醒來是一件好事,眾人都感到很高興,但心頭也捏了一把冷汗。
畢竟此時白榆剛剛蘇醒就要對上當世的最強者。
這兩人的一戰已經無法避免了。
白榆也沒有任何容錯的空間。
可是,能贏得了嗎?
沒人能說出有絕對的把握,她們只能選擇相信……因為已經沒有退路了。
這裏是京城。
“你可終於出現了。”太歲眼中迸發出強烈的狂熱和興奮:“原來你一直都在京城,是在以逸待勞?”
“你錯了……”白榆糾正了一句:“這叫做守株待兔。”
“哈哈哈哈哈!”太歲高聲大笑:“你還有心情耍嘴皮子功夫?”
白榆平淡的掃一眼太歲:“似乎殺了羅睺,讓你的自信心空前膨脹啊,甚至失去了過去一貫的謹慎,我是真沒想到你膽大到這一步,居然真的敢單槍匹馬的闖進來。”
“羅睺已經死了,現在就剩下你……除掉你,這世上無人是我的對手,一切不過都只是時間上的問題。”太歲緩緩活動手腕:“四個月我就到了京城,你覺得要滅了大夏,需要多久時間?”
白榆聽到這句威脅卻是淡淡置之,又忽然說:“聽說你找人寫文章污我名聲?”
太歲冷笑:“是又如何?”
白榆客氣道:“那我待會兒下手可能會有點重。”
“來吧。”太歲攥緊拳頭:“四個月了,我已等不及了!”
“別急,現在……先請你出城!”
說出‘請’字時,白榆早已消失在了原地,而剩下三個字則是從道路的另一端響起。
在整個過程中,沒人看到白榆是如何移動的,也沒感受到哪怕一絲一毫的空間律動,只不過眨眼功夫。
白榆已經站在了道路的臨頭。
並且……
太歲真的出城了。
雖然沒看到白榆行動的速度,但所有人都看到了令人目眩神迷的一幕。
太歲雙手撐着地面,一路滑行着倒飛而出,原本是強行闖進的城門,此時卻直接橫着飛了出去足足千米遠。
他被迫退出城外。
白榆並未乘勝追擊,而是繼續往前走,不疾不徐的走到了城門口的位置重新站定。
此時此刻,但凡是個超凡者,但凡是個修行之人,甚至只是個普通民眾都是雙眼爆出精光,呼吸急促的望着這一幕。
天上的封聖也罷,地上的軍人也好……
這四個月來,一路敗退,一路戰敗,一路死人,他們從未有過此時這般的興奮和血脈噴張的高揚感,只因為他們終於是看到了勝利的希望。
千萬人都心神激蕩的望着那襲白衣。
敬畏,激動,羞愧,神往……
更是終於能夠抬起頭、能夠一雪前恥、報仇雪恨的酣暢淋漓。
雖然只是這麼一個簡簡單單的過招,但已經證明了太多太多。
……
城門外,太歲雖說被一擊逼退,但他的狀態沒有得到絲毫影響,反而是一隻手直接撕破了上衣,露出滿身肌肉,全身血脈激活,皮膚下方的血管如同一條條黑蛇般遍佈全身,軀殼開始同步膨脹和巨大化,足足膨脹到兩米五的高度,頭髮如同倒刺般豎起,氣息卻談不上狂暴,而是變得極其厚重和深遠。
他如今的力量足以輕易摧毀眼前這座城市,哪怕十個封聖聯手都絕不是對手。
因為走到了這個境界上,每進一步都等於登天一階。
他變得更強了,比起當初和羅睺交戰時……更強!
只不過,那又如何呢?
白榆也不是平白沉睡了四個月的時間。
太歲怒吼一聲,足尖踏碎大地,空間崩裂,揮拳砸落,臨空一擊,直接命中白榆……白榆不閃不躲,就這麼吃了這一發攻擊,足下地面凹陷十米深度,巨大坑洞的中心位置,太歲瞥見自己的攻擊居然只是被一隻手就輕易擋住。
他可是巫族血脈,白榆哪來的這麼強的體魄力量?
太歲不相信,繼續揮拳猛擊,狂暴的衝擊力加上近距離的瘋狂打擊,鐵拳如同機關槍般瘋狂轟擊,每一次都相當於坦克主炮炸裂的威能。
偏偏白榆站在原地不動,看似根本沒有躲閃。
而在太歲揮出不知多少拳的間隙中,白榆身形微微一晃,伸出手扣住手腕同時膝蓋頂撞在太歲小腹之上,轟鳴聲中,黑影化作虹光朝着後方疾馳,白衣青年也是一閃而逝,兩個人化作黑白二色的虹光一追一趕,立刻將戰場擴大到方圓數十里。
看似只是碰撞和追趕,像是動畫片里的機戰馬戲,實則要比那簡單許多,就是純粹的拳拳到肉的撞擊,因為武學在絕對的力量前沒什麼用處。
白榆明明是靈魂封聖,為什麼能跟巫族進行肉搏?
哪怕是怒目金剛之前也被太歲一個大逼斗抽的破了金剛不壞之身。
白榆可沒什麼特殊血脈。
太歲也同樣搞不明白這一點,他只覺得自己的所有攻擊都如同泥牛入海般的消失了,再強的衝擊力都會被化解消散,最直接的顯示就在於他的攻擊落在白榆身上后居然沒能破碎空間。
這可不是什麼化勁的功夫。
太歲接連挨打了足足一分鐘后,果斷切換想法,雙手攝取天地元素,徒手匯聚烈火,轟向白榆的面門……這一拳仍舊是直接命中,卻還是同樣古怪的手感。
下一刻,一記上勾拳命中太歲下巴,將他抽上天去。
白榆冷冷道:“敢在我面前玩火!”
抬起手,火光衝天而起,像是一座小火山原地爆發了。
這狂暴的火力已經遠遠勝過當初白榆展示出的威力,環繞的火焰呈現出炫目的金紅色,太歲的半條手臂皮膚都化作焦黑色,他臨空攝來附近一條小河,無數流水匯聚,撞上了火焰山。
雙方招式迸發於群魔的軍陣當中,不知多少墮魔身和暗潮中湧出的妖魔都在烈火和流水中葬身送命。
烈火和流水產生的劇烈水蒸氣爆炸誕生出了小型的蘑菇雲,其中是太歲先一步衝出,他徒手撕破手臂上的焦黑死皮,心想這點威能遠不如羅睺的天災三箭。
不過下一刻一隻手就擒住了他的腳踝,將他拖向地面,砸向地板。
太歲立足未穩便見到白榆手裏多出一抹炫目的流光,一把寶劍貼近,頃刻間爆發出數十道劍罡!
那劍罡呈現出青紅二色,交織着如同綻放的紅蓮之花,同時還在不斷的轉動,如同血肉研磨機般近距離的不斷打磨着太歲的血肉,哪怕是巫族的軀殼也立刻變得鮮血淋漓,被磨的劈開肉塊。
近距離的劍罡招式被太歲強行壓制住,他正欲徒手摺斷這把兵器,卻見白榆鬆開手,袖子中滑落出一把沒有刀柄的義手刀,氣勢洶洶的劍罡不過是前置招式,真正厲害的在於後續的刀劍合擊。
白榆這一刀斬出,乃是五獸合一。
過去他的極限是斬出三獸,而現在連五獸都能直接驅使。
五獸合一後幾乎化作一個漆黑的黑洞,純粹的滅絕之力自其中滲出。
太歲雙手併攏,死死擋住了斬落星辰者的刀尖,不讓它貼近自己的軀體要害。
因此就像是被白榆一刀挑起來在半空一路推進,他一路倒退出近萬步後方才抓到破綻,張開嘴巴發出一聲咆哮,近距離的咆哮聲具有很強的震懾力,其中更是夾雜着魔種獨有的迷幻之聲。
白榆持刀果然多了一次遲疑和停頓,太歲立刻抓住機會用力踹踢,偏移了這把刀的指向,兵刃直接脫手而出,飛上暗潮深處,帶出一大片的死傷。
可下一刻,白榆一抖袖子……剛剛被迷惑的眼神清澈無比,根本就是假意被奪刀,真實目的是繼續變招。
這一次是近距離的魔槍連擊!
黑魔槍和魔槍術在白榆手中同時綻放炸裂。
太歲的腦袋和胸腹同時遭遇重創,身形踉蹌後退,眉心一道凄厲傷口深可見骨,小腹更是直接被貫穿,但他沒有倒地,而是吐出一口血沫。
他的確是沒想到白榆的連擊有這麼猛烈。
一招一式的變幻流暢且充滿奇思妙想。
更重要的是,他根本無法預讀白榆的招式。
不論是劍聖的劍罡還是刀聖的刀勢,亦或者求道者的內景,頂級的魔槍術,甚至連神秘都具有七八種以上,他甚至還用出來了青龍血脈的神龍擺尾……
不是,哥們?你不是人嗎?哪來的龍血?
太歲只覺得自己根本不是在跟白榆一個人打架,而是在被完全不認識的十幾個人聯手圍毆,打的那叫一個憋屈。
哪怕是羅睺也沒這麼過分,他不過是多煉製了幾根箭,哪裏和白榆一樣,隨隨便便就能掏出來一大堆見所未見的新東西。
但同樣的……
太歲也意識到白榆的進攻雖然猛烈、連貫、變化莫測,但都有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不夠一錘定音。
他又不是一味的站着挨打,而是在不斷的躲閃換招,偷恢復的時間。
所有招式都能造成殺傷,但不足以留下致命傷。
而且太歲不是活人,他這軀殼本就是借屍還魂,也不存在所謂的致命傷。
白榆雖然壓制住了自己,但一整套連招花里胡哨的打下來卻沒能把自己徹底壓死,就意味着他的進攻是有極限的。
自然,這小子這麼狡猾,的確有可能在暗中蓄勢,或者是在等待某個壓箱底的大招反敗為勝。
但他的想法根本無關緊要。
因為太歲根本不懼白榆的任何殺招。
太歲在暗暗等着白榆招式用老,一旦他進入了循環,那就有了反擊的契機。
這還不過是熱身罷了。
等到白榆第二次亮出劍罡時,太歲主動迎上,聲如雷震:“白玉京,你就這點能耐嗎!真是讓我白白期待了這麼久!”
白榆沉重的鷹踏將太歲踢回地表,同時舉起手中雙劍,劍光交錯。
青年臨空而立,雙手高舉劍光十字。
左手劍猛地斬向右手劍!
霜天、青冥兩把寶劍碰撞后斷裂。
此為,折劍式!
宛若暴雨般的劍氣呼嘯而落,天地間下了好一場大雨,是由青冥和霜天構成的劍雨!
太歲雙手砸向劍雨,全身被劍氣貫穿,卻猙獰狂笑着,即便滿身都佈滿劍痕也絲毫不在意,不受影響,不知疼痛,彷彿徹底狂戰士,又像是沒有痛覺的科學怪人。
他拔地而起,迎接着折劍式沖向劍雨上空的白榆。
折劍式的確厲害,但白榆沒料到巫蓬萊的體魄霸道到了這一步,加上魔祖心臟后,更是融合到了如此巧妙的地步,幾乎足以媲美先天混沌魔神的境地。
他已經適應了劍罡!
太歲拔地而起,平地起轟雷的一拳砸來,白榆意識到這一招無法輕易抵擋,但一旦拉開距離,這攻勢就斷了……他直接拔出刀來,一記霸道全力劈在了太歲的脖子上。
但同樣的,太歲這一拳也直接命中了白榆的胸口。
兩人短暫懸停后,一上一下的再度分開。
太歲被刀勢劈中脖子,留下一道醒目的撕裂傷口,墜入地面;白榆則是直接逆勢飛上天上,直接沒入雲端,撞破了雲海,直面了早晨七點的陽光。
此時有一隻老鷹飛過,剛剛好就挨了一腳踩背。
白榆繼續升入高空,已經到了肉眼看不見的高度,甚至也已經感知不到其存在。
地面上太歲抬起視線也在找尋着白榆的位置。
但在他找到之前,更先一步聽到的是一股轟鳴的聲音,還有劇烈的震動……
轟轟轟轟轟——!
如果天地之間是一面湖泊,那麼此時這個湖泊就在經歷着巨大的震動,空氣先一步感知到了某種強烈的壓迫感。
像是有着什麼龐然大物正在從天空上墜落下來。
雲海在翻滾着,如同被攪動的湖面中被投下了一顆巨石。
整個京城內外的人都抬起頭,獃獃的望着天穹之上,像是在水底簇擁在一起的游魚們抬起頭眺望湖面。
他們看到了一抹金光洞穿雲層。
像是天空破漏了一個巨大的洞口,光芒爭先恐後的從其中湧出,同時照亮了從天而的百丈法象。
一尊巨人正在墜落!
穿破雲層的瞬間,層層漣漪擴散開,就像是一顆巨石被投入湖面,
大地、山川、河流……都在法象臨近大地之前雀躍歡呼,顫抖戰慄。
即便是太歲都被這一幕給驚住了。
天地法象……
即便他奪得了巫蓬萊的軀殼,也並未能夠奪得巫族的全部傳承,所以這一招,他不會!
不會就落後;落後就挨打!
白榆從天而落,百丈法象展露,整個京城的人都清晰可見,僅僅是落地產生的動靜就直接砸死、震死方圓幾十里內的一切生靈,而落點又是在暗潮大軍的中心,直接清空了戰場!
而這尚未結束,法象真身巨大卻不代表動作緩慢,揮拳砸落,太歲強橫的體魄也淪為無用,就像是被巨人蹂躪的螞蟻般,被百丈法象完全按着打。
這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情況。
太歲明明那麼強橫,連羅睺都可殺死,卻在白榆面前淪為了只能挨揍的沙包。
從外人視角看來,的確是這樣不錯。
只有白榆清楚自己到底是疊了多少層buff才擁有了這等實力。
他身負多重英靈契約,相當於一人擁有多重戰力,可隨意切換各種神秘、兵器、招式,拿來就用。
僅僅靠這些也遠遠不足夠抗衡太歲。
所以四個月前,白榆使用真理之書,它補全了最後兩隻真理守護獸,魂魚和夢蛛。
魂魚的效果是讓白榆可以將靈魂力轉化為任意能源,甚至可以補充其他真理守護消耗的力量。
這意味着白榆的靈魂力只要足夠多,他可以無限次的喚起守護貓貓和芬妮的力量……這就是為什麼之前他敢於和太歲肉搏的原因,只要靈魂力量足夠磅礴,貓貓就無限充能。
而夢蛛的效果則是可以演化夢境,使之無限趨近於真實,甚至可以調整內外的時間差。
白榆使用夢蛛的效果,在夢中待了足足七年之久。
為的就是完全消化羅睺寄出的箭書!
羅睺放出的箭書不單單隻是一條信息,更是他的畢生傳承以及他的千年修為。
他的靈魂就是計都箭。
羅睺的修為都集中在靈魂上,所以這是何等龐大的饋贈。
短短四個月的時間根本不可能消化一空,本以為一兩年就足夠,最終卻花費了足足七年,才將計都箭中的龐大靈魂力完全吸納,轉化為自身的修為基石。
有了羅睺饋贈的千年靈魂力的修為,才能完美髮揮出魂魚的效果。
才能讓白榆輕鬆立於不敗之地,也能夠更加輕鬆的操控光陰。
如此才有如今完整的百丈天地法象。
才有了白榆對太歲的全面壓制。
太歲打的不是白榆一個人,而是一群人的總和。
被單方面壓着打的太歲怒擊,直接咆哮道:“我要你死!搬山——!”
巫族搬山挪岳,他雙臂擎起一座山頭砸向白榆頭頂,是要用山峰來鎮壓百丈法象。
一座山頭蓋壓而來,白榆駕馭百丈法身撞向山峰,兩者碰撞后,頓時爆散成無數石頭。
這些山石卻沒有落地,而是奇妙的懸浮半空之間,形成一個個平台和落腳點。
白榆收斂法象,雖是威能無窮,但損耗也巨大,他右手按住心臟輕輕一揮,指尖兩抹鮮紅火光,屈指一彈,揮指焚山。
烈火中,太歲俯衝而出,雙目赤紅溢出血水。
“白玉京——!”
咆哮聲由遠及近。
白榆抽身迎上。
兩人轉戰百里,所過之處皆是一片狼藉一片慘烈,不斷折返,不斷交鋒,每一次交手都引發一次輕微震動。
這一戰,過去千年不曾經,往後千年也不會再有了。
足足過去了接近半個時辰的時間,戰場方才從遠方拉了回來。
白榆仍然是一襲白衣,纖塵不染,前掠而來。
而太歲的模樣就更加糟糕,全身何止是青一塊紫一塊這麼簡單,簡直是快變成骨頭架子了,像是低級的喪屍,全身處處可窺見破碎和裸露的白骨。
他倒在血泊和坑洞裏,艱難起身,渾身血肉重生速度也明顯變得緩慢。
最重要的是……
他的胸膛肋骨已經翻開,露出了一顆心臟,那就是太歲的本體……是魔祖的心臟!
白榆抽出長弓,袖子中滑落一根漆黑箭矢。
他拉開弓弦,對準了不遠處的太歲,沉聲道:“羅睺的未竟之事,當由我來完成……此箭,名曰計都!”
太歲深吸一口氣,心臟跳動聲劇烈,他低沉道:“你殺不死我的!羅睺都做不到,你更做不到!”
好似是在無能狂怒。
實則此時太歲反而極其冷靜,他的心境已經恢復了。
之前他知道贏下羅睺靠的是什麼,如今不過是故技重施罷了。
既然白榆要重蹈覆轍,那太歲就沒理由不按照這個劇本演下去!
它反而開始期待對方射出這一箭了。
只要白榆射出這一箭,瞄準自己的心臟,那這一戰的結果就已經註定了。
放箭吧!
然後這一切就結束了!
如它所願想的那般……
白榆鬆開手,放出了這一箭。
然而下一刻,太歲暗中的狂喜、藏匿的猙獰、等候的蟄伏,種種情緒都凝固在了表情。
因為這一箭,貫穿的地方,是他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