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第五十回

晚膳過後,小榮子和花痕似水他們便開始忙碌了。酒是南疆進貢來的,菜是王姨操辦的,樣樣依着尺素的口味來。小點心也放了一些,算是滿滿擺了一桌子。雪還是紛紛揚揚,外面倒是暖和了不少,最適合賞雪。

大家圍着圓桌坐下,一陣說笑,單單少了小福子。吃了一會子茶小福子才回來,是尺素讓他探探煊熾朝哪裏去了。小福子說煊熾才從琴香院出去,至於去了哪裏便不清楚了。尺素聞言沒有太大反應,應了一聲便繼續和霽湘他們說笑。小福子見主子興緻不錯,便不再多言,連忙坐了下來湊熱鬧,一時間緲煙宮添了不少生氣。

霽湘站了起來要去給每個人添酒,尺素起身攔下她道:“我來!”霽湘將酒遞給尺素,尺素帶着笑意盈盈給每個人斟酒。她端起了面前的酒盞道:“尺素進宮非一兩日,這宮門裏全仗着各位的照應。尺素不說,不代表尺素不知曉。各位待尺素的好,尺素無以為報,暫且以這薄酒謝過!”說著仰頭喝下。眾人均不言語,杯中美酒一飲而盡。小榮子站起身來拉拉衣襟,好似很不好意思,他難掩喜色:“娘娘真是抬愛奴才們了。奴才們自幼在這宮門長大,伺候主子們是奴才們的職責。能在這緲煙宮遇到主子,是咱皇上的福氣也是奴才們的福氣。”一向不善言辭的琴簫也笑着道:“主子太抬舉咱們了。原些時候,主子還沒入宮便聞到主子是個神仙一樣的人物。看慣了宮裏這些貴人們,還以為主子和她們一般難伺候,哪曾想主子是這樣和善的。”

尺素心頭湧上一些暖意,她捋了捋散着的髮絲道:“今日咱們不醉不休!”杯起酒盡,好不暢快!

入夜時分,大家都有了些醉意方才散去。花痕似水先回去睡了,霽湘伺候尺素歇息,王姨收拾了桌上的殘羹才去睡。尺素自幼出自將軍府,這點酒還是灌不醉她的,只是略微有些不舒服罷了。霽湘鋪好了床便來給她梳理頭髮。尺素抬眼看着鏡中帶着笑意認真梳理她髮絲的霽湘,不由恍了神。霽湘看尺素走神,輕聲問:“小姐心裏放不下,對么?”

尺素聞言,竟然有些無措。她一向知曉霽湘話中之意,今日卻有些不懂了。霽湘說的,究竟是什麼?是舯堯的無言守候,還是煊熾的昔日盛寵?她輕笑了一下搖了搖頭:“霽湘,現如今你的話我竟有些不懂了。”

霽湘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她來到尺素麵前蹲下身來。她握着尺素的手,尺素的手那麼冰涼。她的心,是不是也沒有了想要的溫度?霽湘心下疼惜,她抬眼望着目光悠然的尺素:“小姐是愛皇上的,對嗎?”

霽湘問了什麼?她問的是:“小姐是愛皇上的,對嗎?”

尺素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之後有了些錯愕。她望着霽湘,卻給不了她一個答案。腦海中有的,只是龍輦上煊熾的那句話。棋子!多少的紅顏做了歷史的犧牲。多少的女人將一生的愛恨化成了發黃的史書中無從找尋的悲涼。終歸,女人是這無聲血戰的殉葬品。煊熾說的是極對的。對於一個天下女人都願意以身相許的君王來說,她年尺素又算什麼?不過是兄弟較量和大位之爭的宣告!

霽湘見尺素不答,才覺自己失言,她起身繼續為尺素梳頭然後扶她上床歇息。尺素待霽湘拉好了被子便閉上了雙眼。霽湘立在床邊一聲輕嘆便關了房門出去了。也罷,有的事情還是要小姐自己想清楚的,旁人力不從心。

尺素聽着門合上的聲響,不禁朝被子裏縮了縮。她伸出手摸了摸身旁,冰冷的觸覺讓她微微顫了一下。她喃喃道:“但見新人笑,怎聞舊人哭...”一滴清淚落在錦衾上,滴答的聲響格外清晰。

尺素一直沒有睜開眼睛,卻怎麼都沒有睡意。窗外靜極了,尺素突然想出去看一看雪是不是還在下。爹爹臨走時說過,他和父親母親都是極愛落雪的。從那以後,尺素總是有些留戀雪。看到滿地的銀白,像是見到了素未謀面的生生父母,也像是爹爹回來看望自己了。

披了衣服,尺素輕開房門朝殿外走去。原本滿眼全是那些飛舞空中的白絮,站在殿門口不忍上前。如若每日都有落雪該多好,起碼還能感覺到親人的存在。才一轉頭,尺素便看到了走廊的拐角處有一個人影蹲在那裏。尺素思忖了一番還是沒有上前,她躲在暗處想看個究竟。

燈火通明的殿宇只有拐角處是塗抹着陰暗的,不過尺素還是認得出來的,那個人是小福子!

小福子從懷中掏出一包葯來,他蹲在那裏,對着面前的碗念念有詞。他的話讓尺素有些寒心,他說:“看你還能叫囂到幾時!”那些葯倒進碗裏,小福子竟然開始笑了。從來沒有見過小福子這樣笑,有些得意甚至有些陰狠。

小福子端着那支碗走了,他沒有四下看一下。也是,已是三更天了,誰還會有閑情雅緻出來走動?尺素看着小福子回房,沒了賞雪的興緻,也沒了睡意。她坐在廊上想了很多事情,卻件件與小福子有關。入宮以來,除了信賴霽湘,就最看重小福子了。當日剛來緲煙宮時,小福子第一個奉承着站出來說他是小福子,而且將緲煙宮的情況積極地講給自己聽,當時還有些討厭他。阿諛奉承的人心思往往是最重的吧!

尺素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她緊緊抓着手裏的帕子。她抬起頭來迎上那些冰涼的雪片:“爹爹,爹娘,你們在天有靈,明示女兒,究竟應該怎麼辦!”

從這天起,尺素就對小福子有了戒心。各宮的心腹都是靠小福子來收攏和傳遞訊息,很多出宮要辦的差事也是交給小福子來做。所以,如若哪個環節出了岔子,那麼尺素就真的再也站不起來了,畢竟如今她也不清楚煊熾的心思了。林婉儀的兄長升了巡鹽御史,朝野一片震驚。誰都知曉,巡鹽御史是地方第一肥差,地方官員費盡心思都得不來,林瑞喜靠着飛上枝頭的妹妹便得了。可見,皇上對這個林婉儀是多麼關愛有加。所以,如今尺素不能有任何閃失了。

那晚回房已是凌晨,天一亮尺素便找來了霽湘說明了她在廊上看到的一切。霽湘也很意外:“真看不出來,往日最勤快的就是小福子了!小姐交待的事情都是辦得無可挑剔。雖說,咱們還沒有把握說他的不是,防着一點也是在理的。”尺素盯着手中的茶杯道:“不錯!那日我落難崇威殿,小福子探我,我便以為他沒了二心,自此才放心交他做事。如今,我們也不能太反常,還像往常一般交給他打理事情,不過你要多留意才是!”霽湘幫尺素斟茶道:“知道了!”

尺素點了點頭,難掩倦容。霽湘猶豫了一下道:“小姐昨夜為何又失眠了?”尺素愣了愣,搖搖頭。霽湘坐了下來,她正視着尺素道:“霽湘說過,旁人不懂,霽湘自是懂得自家小姐的!小姐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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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相憶之宮門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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