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第四十六回

尺素對着鏡子笑了起來,她還隱約記得煊熾趁着她睡着在她額上印下的那個吻。她撫了撫自己的硃砂,那猶如花蓮的妖嬈印記。

挽起了髮髻,尺素回到了床上。卧房外面一片安靜,這是宮裏的規矩。主子沒有起身,奴才們要是發出了聲響便是極大的不敬。尺素坐回到錦被裏,她手裏攥着的還是舯堯的那封信。昨夜煊熾已經說了,舯堯,他要娶妻了。舯堯,他又是用這樣的方式守護自己。

尺素輕輕拆開了信囊,取出了信箋。

薄薄的一頁紙,短短的幾句話,這樣寫道:“

尺素,舯堯終究還是要依了你的。那日,我們做了一夜夫妻,便是舯堯眼中千百年修來的福氣。如若來生,還可以遇見尺素,今生不能相守又有何妨。舯堯的心愿,便是可以看見你。哪怕隔着厚重的宮牆,能聽到你安好的訊息便是值了的。即便有朝一日,霜染了青絲,尺素仍舊是舯堯的妻子。

熾哥哥准了婚事,不久便要大婚了。舯堯心中的位置,還是留給了那個白衣翩然的素顏女子。

卿須常記,有約東籬,一心相系

舯堯”

尺素望着窗外透進來的亮光,輕聲吟道:

“離恨夢回中

畫梁呢喃驚殘燕

月斜江上棹動晨鐘

前夢迷離漸遠波聲

琴聲悠悠思憶匆匆

...”

連日來又是百無聊賴,尺素近日倒是又有了撫琴的興緻,手指頭都有了淤青。霽湘看着心疼,又不方便去問,她知曉定是和舯堯有關,卻無從問起。

煊熾偶爾還是會來,卻不似曾經那般頻繁了。更多的時候,德公公都是忙着去琴香院擺膳,一時間,眾人口中的林婉儀成了宮人們深深的記怨。尺素見過那個女子,那日去朝鳳殿請安可巧碰到了,便一路相伴回來的。初見時,尺素也是吃了一驚。怪不得宮人們說這林婉儀和年妃很相像,起先還是不相信的,見了之後才有些認同。宮裏的女子,少有素顏朝天的,昔日的年尺素,還有今天的林婉儀。一襲白衣,肌膚勝雪,濃密的髮絲挽成了簡約的髮髻,唇瓣有着夏荷般清麗的色彩,雙眸靈動,像是兩汪清澈見底的溫泉,竟不似尺素的不食煙火,看起來多了幾分親近之感。一路的說笑,尺素髮現林婉儀嬌俏可人,只是浣婢出身的她讀書甚少,缺了那麼一些書卷氣,失了淡雅之感,卻也少了些造作,天性使然。

此時,尺素依舊倚着窗欄撫琴,悠長的尾音散在殿宇的角落裏,和着茉莉草梓熏香的味氣,纏綿繾綣。小榮子探回來的消息,這午膳煊熾又是奔着琴香院去了。原是早上德公公來了的,說是午膳要年妃備些淡酒。如嫻王姨她們精心布了菜,燙好的酒此時還溫在桌上,尺素亦是沒有用膳,小榮子的消息只是讓她皺了眉頭掃了掃桌上的吃食便沒了後續。

菜涼了,如嫻和似水說要把菜熱一熱,尺素沒有抬眼,她撫着琴輕聲道:“倒了吧!”聲音不大,卻不容抗拒。桌上的菜一道道撤了下去,誰都不敢說話。

打破寂靜的不是別人,依然是小福子。小福子高聲叫喊着:“長公主駕到!”琴聲戛然而止,尺素忙起身去,長公主來緲煙宮,倒是稀奇。尺素去門外候着,直至看到長公主那張冷若冰霜的臉,才確信這是事實。一左一右的宮女攙扶,身後跟着十來個太監,手裏還捧着長公主的香爐、錦帕。若說排場,這宮裏也只有長公主了。

尺素行了禮,長公主點頭算是回應便徑直進了正殿端坐殿上。尺素得了她的同意坐在了側坐。霽湘和銘纖上來奉茶,霽湘將茶水遞在尺素麵前,而銘纖則是將那杯加了**棗漿的茶水敬給了長公主。尺素抬眼看去,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在銘纖奉茶的一瞬間看到了長公主的笑意,長公主的目光一直追隨銘纖消失在殿外。

總算,長公主的臉色好了一些,她徐徐開口:“年妃,近日身體可好?你於我皇家,也是有功之臣!”尺素溫婉答道:“長公主抬愛,原是尺素的福分!”長公主滿意地點了點頭:“本宮今日來,一則是你有了身孕,本宮也沒來走走,二則也算是有事相求!”

尺素聞聲問道:“長公主抬愛臣妾了,但凡臣妾做得到,在所不辭...”

長公主不緊不慢地喝着茶,尺素卻惴惴不安。

終於,長公主放下了手裏的茶盅,略有些笑意地說道:“方才奉茶的那丫頭還真是有心,這蜜棗茶里加了點生薑,味道就大不同了,冬日裏喝起來也更為舒爽。她是叫銘纖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尺素詫異地望着長公主點了點頭:“這丫頭是叫銘纖,平日裏手腳笨拙,今日倒是做了件積德的事兒。”長公主聽了這話神情立刻冷了下來,她瞥了眼尺素抬眼朝門外看去:“對待下人,還是不要太苛刻的好,也免得氣壞了身子!本宮看上了那丫頭,想和年妃討她去朝鳳殿伺候,年妃可有意見?”

尺素心下一凜,卻笑着道:“能去朝鳳殿孝敬長公主,自然是那丫頭的福分,臣妾高興都來不及!”長公主轉頭看向尺素:“待那丫頭收拾妥當了,便到朝鳳殿來,本宮已經讓人騰出了屋子給她。好了,說了這許久,也有些乏了,年妃好生養着,本宮回了。”說著便在宮女的攙扶下起身了。

尺素忙站起來行禮,然後跟着長公主送出門去。迴轉身來,尺素徑直去了銘纖的房間,此時緲煙宮的人都在正殿候着,他們不知曉為什麼剛剛打成一片的銘纖就要這樣離去。

尺素推門進去的時候,銘纖坐在床上,毫無表情地收拾着衣物,見進來的是尺素,忙起身要說些什麼。尺素轉身合上房門走到她的面前,銘纖的眼中有着歉意也有着不舍,尺素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不說我也是知曉的。你自幼跟着嫂嫂,你的見識遠是比我多的。日後留在那裏要多留個心眼才是!”銘纖咬着嘴唇,淚珠掉了下來,她只是重重點頭:“今日我原是有事路過御花園,卻見一團雪白的東西朝着秋湖便掉了下去,然後就是幾個宮女太監的驚呼,細看之下原是一隻貓,我躲在樹後面,看到長公主身邊的玉嬤嬤聞聲而來,除了大聲斥責那些奴才,還說那是長公主最愛的貓,若是貓死了這些奴才都要掉腦袋,當下長公主過來了,宮女太監們只是跪着哆嗦,誰也不敢下水去撈。我這才從暗處出來跳到湖裏把貓撿了上來。長公主看我凍得嘴唇都紫了,忙帶我回了緲煙宮,賞了我薑湯喝。她問我是哪個娘娘手底下的,我說是緲煙宮的了一聲,我見時機成熟,就跪下來求她,求她讓我去朝鳳殿辦事兒。我信口胡謅,我說小姐對我不好,她沒再猶豫便讓我先回緲煙宮,玉嬤嬤在我臨走時說這事兒八成是成了。事情就是這樣的。”

尺素握着銘纖的手,卻不曉得說什麼好,只有一句:“難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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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相憶之宮門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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