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廟
李平心中是焦急又懊惱。
一邊擔心去森林公園的行程會被耽誤，一邊又懊惱遇見人家姑娘后，會因為自己身份低微，丟盡臉面。
當然，除此之外，他倒是也好奇到底是怎樣一個女人，竟能被媒人誇得如此天花亂墜。
他覺得這媒婆很有誇大事實的嫌疑。
於是事實果然不出他所料。
那是一家普通的小餐館。
在一張橘黃色的長條方桌前。
兩人終於見面了。
李平大體看了看。
是個姐姐。
穿着一身cosplay的洛麗塔裝扮，下面穿着絲襪，腰間繫着裝飾小圍裙，小臉長得精緻但並不出彩，身材小小的，個子矮矮的，胸也不大，腿也不長。
李平第一眼就有些失望。
右臂上有一款清晰的不只是淤青還是胎記的印記。
氣質也看不出是什麼大家閨秀的氣質。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位姐姐全程都沒有說一句話。
李平還以為她也是被迫來相親的，所以用沉默來反抗這個可惡的世界。
媒婆和李平的媽媽開始了暢談。
不久后，對方的父母也來了，也加入了這場會談。
大姐姐的父母是兩個穿金戴銀的富家佬，他們的外貌看起來就不是什麼善茬，加上進門后的言語裏沒有對人的尊重感。
進門之後就在商討着關於“價錢”的事情。
並且一直再商談這個事情。
李平的媽媽困窘得說：“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要不讓兩人先處着看看？”
那兩個福家佬道：“我們這是一鎚子買賣，看得上就結，看不上我們就等下家，不要浪費你我的時間。”
李平媽媽正要放低姿態，說一些祈求的話，李平當時拉了拉她的胳膊，皺眉提示了一聲：“媽！”
氣氛這才緩和下來。
談話接着進行。
後面的事情，一切都很正常，一切也都沒有出乎預料。
但經過李平二十分鐘的細緻觀察，他終於發現了唯一不正常，也是唯一出人意料的事情。
他眼前的這姐姐……
好像是個傻子！
李平起先還不敢確定。
因為大姐姐一直都沒說話。
直到某一瞬間，李平偷偷看她，被她發現，陡然間臉上露出一抹十分童稚的笑容。
這份笑容稚嫩到怪異的程度。
這根本不可能是一個正常人能表現出來的。
片刻后……
“咯咯咯，咯咯咯”
李平甚至聽到一陣傻呵呵的聲音從大姐姐的脖頸處發出來。
這笑容，這聲音，根本不是一個正常人能發出來的。
只有天生腦部受損，智力不太正常的人才會表現出這幅模樣。
“不會吧……媽媽給我找了個傻媳婦兒？”
李平心裏一陣酸楚，緊接着看了看女孩的父母，對面前女孩的又是一陣同情。
她是病人。
自己也是病人。
怪不得媽媽說，這個女孩和自己一樣，也是個不太正常的人。
只是看起來，這個姐姐病得要比自己可憐很多。
她像是完全沒有自我意識……並且她的父母好像並不太關心他，這場相親大會看上去更像人口一場交易。
談話完畢。
李平藉著有事要做的借口，匆匆從小餐館離開。
臨走時，對方的父母問道：“孩子，看得上我家女兒不？我們彩禮可以便宜點，怎樣？”
說得雲淡風輕，言語中滿是對自己孩子的不尊重。
李平當時心裏一陣噁心，真想用上兩句厲害話反駁回去，但是礙於面子，他並沒有開口。
“怎麼會有這樣的父母？”
他只有在心中謾罵道，“孩子再怎麼不正常，你也不能不把人家當人吧？人家又不是一塊肉，說賣就賣？你是狗吧！”
臨走前，在媽媽的強行撮合下，李平和傻姐姐還是互相留了聯繫方式。
李平不知道一個傻子怎麼使用手機的，但是他確實加到了傻姐姐的微信。
那微信昵稱叫王小曉，應該就是傻姐姐的本名了。
分別後，李平不停地轉身去看王小曉背影，轉身嘆氣，接着又轉身再看一眼。
心中五味雜陳。
當他第三次轉身的時候，發現王小曉停止了腳步，她也轉過身正看着自己。
她笑了一下。
李平看着王小曉，嘆氣連天，伸手在胸前做了個微微擺手的動作。
接着回頭繼續走，再也沒有轉身去看。
路上，李平問道媽媽：“你咋想的。”
媽媽呵呵笑道：“什麼我咋想的。”
“你怎麼給我介紹了一個傻姑娘……”
“傻姑娘不好嗎？你也好不到哪裏去，你還嫌棄她。”
“可是，你不知道，隨意給智力障礙的人牽線搭橋，是很有可能觸犯法律的。”
媽媽一頓，臉上生起怒意：
“怎麼了，你情我願的，人家公安還攔你，不准你結婚啊！一天天儘是事兒，人家家長是富人家，不缺錢，現在只是想把女兒嫁出去，要的價錢也不貴，八萬八加三金、認房禮，算下來也就十五六個吧，人家也不要車房，婚禮辦不辦都可以，這麼好的條件，你去哪裏找？回去趕緊給我考慮，考慮好了我就聯繫人家。”
李平癟了癟嘴：“我今天不回去了。”
“不回去你去哪兒？”媽媽忖道。
“我去找我同學。”
“哪兒？哪個同學？男的女的？”
“媽，你現在給我的感覺，就像一隻豌豆射手。”
“嗯？”
“嘴巴突突突突的，您歇會吧，求您了。”
李平苦笑一聲，兩三步跑開好遠，只留下媽媽在後面又追又罵：“你這挨刀的死孩子，給我站住！皮給你扒下來！”
……
……
天海市森林公園是不需要門票就能進入的。
但是每到晚上七點左右就會有森林防護人員進行清場，理由一是為了防止有偷獵者進入傷害動物，二是，森林裏有大型野生動物出沒，為了避免遊客受到不必要的損失。
不過李平倒是覺得第一條有些多餘，他了解過，森林公園裏活動的大多都是巨型猛獸，比如站起來兩個成年人高矮的老虎，以及皮膚硬得子彈都打不穿的大野豬。
普通偷獵者要是就這麼進去，說不定獵物沒打着，自己反倒成了獵物，除非那些人不要命，敢攜帶槍械。
李平從縣區離開時已經過了正午。
抵達市區要坐兩個小時的火車，其中兜兜轉轉到達森林公園的外圍時，已經下午五點過半了。
李平站在森林公園外圍，站在那條盤山公路上，看着遠方的山丘夾縫，有些犯難。
他在猶豫要不要進去。
名片上的地址寫得很清楚，目的地是在天海市郊森林公園中部白石村1015號建築。
李平在地圖中搜索了一下，發現這個地方距離森林公園入口足足有三十多里路程，其中有十里路是山路，並且這段路程前後都無人煙。
他需要趕在森林公園清場之前，抵達名片中的白石村，並且還要在此之前找到方蝶，跟她進行一場會話。
李平覺得之個時間可能不太夠，他猶豫的是，要不要就近找個旅館住上一夜，等明早時間充裕，再着手進山。
“算了。”
走了兩步，李平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原因是景點的旅館太貴，他腰包實在有些承擔不起。
索性在路邊攔了輛進山的車，然後拜託司機師傅將他拉到那段山路的路口，接着自己乘坐11路公交車慢慢順着山路走一步看一步。
這十里山路看起來並不遙遠，走起來可是一點不近。
山路崎嶇不平，在溝壑與山丘之上起伏跌宕，沿路的花花草草中不時噗噗嚕嚕響起小動物驚悚的逃命聲，不知道李平嚇沒嚇着它們，反正它們倒是把李平嚇得夠嗆。
好不容易進了山，抬頭一眼便看到一個村落坐落在群山之中。
貫穿村落的是一條柏油路，但是不知道這條柏油路是從哪裏通過來的，李平覺得肯定不是先前進山的那條大路。
村落的發展水平還算優良，看上去更像一個集鎮。
走進村落，碰到一個熱心的路人，李平將手中的名片遞給他，問他1015號建築在哪裏，那人隨手一指，在建築中心那座地勢最高的山丘上立着一座紅牆建築。
路人笑呵呵道：“小伙，那是泰山廟，你是來拜廟的吧。”
李平沒有確認也沒有否定，連聲笑呵呵問：“從哪裏走？”
“順着中心街道往前走，走到第三個路口右轉上坡就是進廟的路了。”
上山，進廟。
直到看見一個身穿灰藍色道袍的女人，遠遠地站在廟門向他張望，他遲疑的心才就此放下。
“來對地方了。”
那站在廟門女道士模樣的人，就是方蝶。
她靜靜地立在那裏，好像早就預料到李平會在這個點兒過來找她。
兩人見面，也沒廢話，李平直奔主題道：“說說吧，在這裏說，還是換個地方？”
方蝶沒有遲疑笑了一聲道：“跟我來吧。”
接着轉身，帶着李平進了廟門。
繞過廟門背後，李平見她用手對着面前的牆面一按，轟隆一聲，牆上竟然出現了一道暗門。
方蝶做了一個請進的姿勢，李平剛一進門，只聽又是轟隆一聲巨響，身後的大門隨之關閉。
李平瞬間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這廟宇的後背，這扇暗門裏竟然是一個極為現代化的工作室。
無論是灰白色的鈦合金樣式的牆面，還是各種超時代電子設備，以至於滿地都是來來往往運送物品的電子機械人，整個房間都散發著科技的味道。
“這……這個地方竟然有一個太空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