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將計就計
在左文的建議下,趙福里、張霸天率二萬精兵收復并州西部,而其餘人等,率領主力部隊,直取新莊城。
在通往此城的路上,尚有最後一道關隘:雲渡關。此關地守扼要,東有水勢湍急的落鷹瀑,西有如同劍鋒叢立般的山脈。居高臨下。但只要度過此關,之後便是一馬平川,毫無戰鬥力可言。
魏華深知此地的重要性,特命胡雄鷹率八千人駐守於此,同時配備了五十名晉死士。以施青雲、張子健輔助左右,糧食充足,士兵訓練有素,令人望而生怯。
高魚率領三萬征北軍駐紮此城二十里開外,不敢貿然強攻,便連夜與諸將商議計策。
營帳中,左文攤開前日手繪的雲渡關全圖,指着分析:“此關扼并州之咽喉,乃決定性的一戰。”接着,他又將地理環境詳細贅述一遍。
苑航也拖腮說道:“據城中密探來報,駐守此城者為胡雄鷹,誠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加之施青雲之智、張子健之勇,若取此城,必會損失慘重。”
眾人沉浸在一片壓抑的氛圍中。
“呼!”於濟滔甩開桂花摺扇,滿面春風。眾將不解地看着他,這種時候居然還能笑出來?
高魚瞬間會意:“軍師如此,必是有妙計在胸。”
於濟滔輕搖摺扇,對眾人說道:“城雖扼要,然賊主昏聵,僅以八千烏合之眾防之。胡雄鷹此人,善戰而無謀、驍勇而少智。濟滔只需略施小計,便可致其大敗!”
眾人驚嘆之餘連連誇讚。左文不解地向前討教,於濟滔則笑着告訴他:“據此城百里處,有座小城。胡雄鷹之子便在於此。然此城鮮為人知,且地處偏僻,極少會有人動這裏的念頭。”
“若率主力攻此城,萬一胡雄鷹引兵來襲,又該怎樣?”
於濟滔微微一笑:“如此,胡雄鷹正中在下之計也!”
左文突然間茅塞頓開,連連點頭。而眾人則是一知半解的互相張望。
兩軍對峙日久,正值六月酷暑。炙熱的太陽火烤萬物,連風都被燒的像是蒸籠中的熱氣。草兒被曬得毫無活力,彎腰掙扎。
征北軍可以等,但胡雄鷹卻等不得!西路方面并州全線潰敗,皆為朝廷收復。若長此以往,西路軍繞后包圍,容易重蹈江黎城之後轍。
“這於濟滔簡直是個娘們兒!”胡雄鷹對着眾將怒吼:“對峙數月,竟無一絲念頭攻城,虧他耐得住心!”
施青雲呵呵笑道:“征北軍不敢強攻,必有緣由:西線軍隊潰敗,只要能將我們拖住,便可前後夾擊。”
“三哥!我都踏馬等不耐煩了!再這樣下去,你我都得成水池中的王八!”
“於濟滔此人才智極高,且深諳兵家之道。萬不可掉以輕心。”
“三哥的意思是?”胡雄鷹詢問。
“敵軍動向不明,貿然出城,必遭大敗。依我之見,當安插一名得力的間諜,進入敵營,以掌握其動向。”
胡雄鷹連連點頭:“這個好辦,晉死士中隨便挑一個!”
“非也!”施青雲反駁道:“我的想法是,讓一名得力將軍前去投奔,放出些機密立功,隨後參與決策……”
胡雄鷹一陣哂笑:“三哥這是讀書讀傻了吧?好端端的人家憑什麼接納你?”
“四弟,為兄平日叫你讀書,你偏不聽。這不就沒想法了不是?”
“怎麼的,三哥有辦法?”
“若要使敵軍信服,則非使‘苦肉計’不可。只是何人能擔此重任?”
台下諸將默默不語。
此時,一影龐大的身軀走至台下:“兩位哥哥,這種事情,我做的來!”
眾人一看是張子健,議論之聲不絕於耳。胡雄鷹“嘭”的一拍桌子:“好!真不愧是五弟!”
施青雲也沒有意見,便遣退諸將,將這次卧底行動的細節全盤告訴張子健。張子健在聽到受刑時必須真實時,他的目光更加堅定:“沒事兒!哥哥們儘管打,但凡我還有一口氣,絕對完成好此次任務!”
“好弟弟,為兄叫你受苦,真是於心不忍啊……”
話說的好聽,但到了真正用刑時。施青雲命人抽打的力度絲毫未有減弱。向外界傳出的消息是:張子健蒙受不白之冤而遭鞭刑。
兩日後,征北軍方面收到書信。聲稱張子健願領手下八千士卒前來投奔。高魚萬分高興,想來如此猛將投奔,雲渡關便可輕而易舉所得。
正在一旁讀《春秋》的關琅得知此事,便拱手相告:“五虎佔據并州已達數年。這張子健貿然前來相投,關某甚是詫異。高將軍雖為主帥,仍不可獨斷擅行。依關某所見,此事應找來軍師,再做商議。”
高魚突然被人拆台,雖心有不滿。但對方說的確實在理,便從其言,派人將軍師請來。
於濟滔僅是粗略地看過一眼,便笑着說道:“此乃張子健詐降之苦肉計,破綻如此之多,一目了然。”
高魚拍拍腦袋,悔自己差點誤了大事。立馬上前討教:“依軍師之見……”
“既如此,我等便將計就計,准他投降。”
“軍師此話何意?”
於濟滔將二人耳朵貼近嘴邊:“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又過了幾日,張子健如信中所言,帶領八百士兵連夜逃出雲渡關。為使人信服,施青雲故意派弓弩手磨平箭矢,如雨般傾射而下。張子健奮力突圍,終於到了規定地點,遇見前來接應的苑航將軍。
“末將張子健,特來歸順朝廷!”張子健見了征北軍,便慌忙跪伏在地。苑航乘在駿馬上,手持歃血長刃,指着他喝道:“不必如此,快快上馬,隨我見過高將軍!”
在苑航的帶領下,張子健來到主帥營。環顧四周,見各處士兵紀律嚴明,訓練有素,喊聲動天,不由得暗暗佩服。進了帥帳,只見高魚身坐主位,於濟滔坐在旁側,而台下則是一群無關緊要的小將。
“罪將張子健,特來向朝廷請罪……”
高魚的表情無比憐惜,他過去輕輕將其扶起,問道:“將軍傷勢如何?”
“尚無大礙,只是憋不下這口氣!”
“即以歸順朝廷,只要日後立功,陛下定會赦免。”
張子健先是為之一愣,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成功了?正當他有些洋洋得意時,於濟滔卻甩開桂花摺扇,立馬反駁:“將軍不可!張子健突然來降,事出反常,怎可妄自收留?”
“胡雄鷹傲物輕人,連結義兄弟都如此羞辱,投降緣由,已然明了。軍師又何必喋喋不休,以寒投奔將士之心呢?”
“此恐張子健苦肉之計,將軍不可不察呀!”
高魚蠻橫地揮揮手:“軍師太迂腐了!此事高某便做了主,不必多言!”
於濟滔還要反駁,但高魚執意要留。於濟滔便收起摺扇,怒哼一聲離開軍帳。張子健見狀,又慌忙跪在地上:“末將投奔,實是不堪忍受胡雄鷹當眾鞭撻之恥。絕無二心,倘若我是詐降,來日必屍首分離,為馬蹄所戲!”
“將軍不必多言,軍師迂腐,何堪他來教做事?高某信得過你,日後一同為朝廷效力!”
張子健心中暗暗竊喜,在一切整頓好后。他便托心腹傳出密信,遞往城中。施青雲二人得知一切,大喜過望。
“於濟滔雖多智,誰知為愚蠢之將所節制,豈非天意?”施青雲一口溫酒下肚,榮譽感佈滿全身。
胡雄鷹手中把弄九環鋼刀,哈哈笑道:“三哥不愧是‘小智囊’把那個高什麼的傢伙騙的雲來霧去。日後待時機一到,咱們就殺出城去,非打的他們屁滾尿流!”
然而,計劃這麼順利,施青雲也不可能不心存顧慮。唯恐對方傳來的是假情報,開始只用小股人馬去試探。直到後來,根據情報得知敵將東方園率軍開闢山路,胡雄鷹親自率軍,大獲全勝。東方園險些命喪當場,做實了情報的準確性,施青雲這才打消一絲顧慮。
不僅這次,胡雄鷹通過情報,截獲了對方不少糧草輜重,取得不少勝利。這也讓二人更加相信,張子健已完全被主將高魚視作心腹。此後,凡張子健傳來的情報,不假思索,便一應聽從。
然而,這一切不過是蠱惑他們的假象罷了。
整個征北軍營的主將中,除開張子健,每個人都清楚事情的真相,早已是公開的秘密。然而大家心照不宣,一同陪軍師唱完這齣戲。
當一切假象皆為敵方所信時,征北軍方面便開始動作了:於濟滔先是命令關琅、張子健率偷襲胡雄鷹之子所在城池,聲稱主力兵馬。並故意透露給張子健消息,稱主軍營已無精壯士卒,所留下的皆是老弱病殘。暗中又指示他們多在軍營活動,令張子健信服。
但明面上,於濟滔放出的消息是:主力未動,僅分小股人馬。兩者相比較,施青雲更願意相信間諜所帶來的消息,並將緣由告訴胡雄鷹。
“什麼?!”胡雄鷹大吼一聲:“他們居然知道我兒子在哪裏?這幫崽子一定是以此為要挾,使我屈服!”
“征北軍之所以聲稱:‘主力軍未動’,目的便是讓我等信服,便不敢貿然出城營救賢侄……於濟滔畢竟太過年輕,實在是幼稚至極……”
“不管怎麼樣,老子必率城中主力,前去營救!三哥可坐關鎮守,坐等捷報傳來!”
一切準備就緒,但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於濟滔突然下令提前行軍,以至於行至一半,胡雄鷹方才得知。他萬分慌亂,倉促地做好軍備,急匆匆拉開城門前往營救。
而這一切,早已被於濟滔所料到,搖動桂花摺扇,微風熏面。談笑間,形勢盡在掌握之中……